江夫人直直看著:“就是因為你是兄長。兄長便要有兄長的樣子。你妹妹逐漸大了,遲早要嫁人,你要記得避嫌。”
江書和扯出一個微笑,低垂著眉眼。雙手在袖口中掐住,他麵龐玉白,一片翩翩公子的乾淨模樣。聲音溫和:“是,母親。兒子知曉了。勞煩母親在此處照顧月兒。”
江夫人歎氣看著江書和的背影。這孩子心思沉,有什麼事情都憋在自己心裡,從來不輕易同彆人說。就這副心性,有時候她這個做母親的也擔心,還是趕緊找個世家合適身世青白的姑娘嫁過來,也該收收心了,成天在他妹妹這裡跑也並不合適。
江寶月再床榻上躺著,十分不舒服,汗出了滿身。臉上也濕漉漉的,細眉微蹙,她閉著眼睛,聲音很細:“娘……”
江夫人趕忙拉住寶月的手:“娘在這裡呢。”
寶月喃喃:“不是……我娘親不要我了。……她不要我…”
江夫人接過浸了水的帕子,貼在寶月額頭前輕按,一邊安慰著:“娘還要你。怎麼會不要你呢?娘從小看著你長大,從那麼小個小團子長成了個大姑娘。娘親最疼愛的就是你了。”
江寶月流著淚:“我難受…”
秋雨在一旁紅腫著眼睛,手中小瓷碗裡盛滿剛熬好的湯藥,她福身:“夫人,藥熬好了。得先讓小姐吃些東西才是。”
江夫人接過藥碗來輕輕放到塌邊懸桌上,撫摸著寶月的側臉:“月兒,醒醒。”
江寶月睜開了眼睛。
她有些迷茫,燒灼的厲害,腦子混亂,一時間分辨不出來自己在哪裡。層層疊疊的圍帳輕晃,墜下來的流蘇籠罩在黃昏的溫柔光芒裡。過了會兒,寶月看見江夫人祥藹溫柔的麵容,她回過神,想要開口喊一聲,發出的聲音卻嘶啞嘲哳。
江夫人柔聲道:“你發了高熱,嗓子不舒服,不必開口。來喝些熱粥,再把藥喝了。”
江寶月坐高了身子,點了點頭。腦子裡總有事情想不起來,她本來就纖細瘦弱,這樣經雪一凍,更不舒服,一身都是冷汗。接過粥碗小口喝了,她也終於能開口說話:“多謝母親照拂。”
江夫人歎氣:“好好養著,喝了藥再睡一覺。我的月兒呀,很快便能好。”
江寶月重新躺回被窩裡。她腦子裡猛地一驚:“母親,太子殿下現在在何處?”
“已經被接回宮中了,殿下暫無大礙。”江夫人站起身,掖了掖寶月的被角:“快睡吧,睡上一覺便好了。年初五要回你祖母家,家裡的妹妹還等著你呢。”
江寶月柔順點了點頭,閉上眼睛。
江夫人走後,留秋雨夏雲在屋裡守著。拉下帳子,屋裡陷入寂靜。一片濛濛的燭火下,門被輕輕推開。秋雨撩開厚重簾子,福身道:“大公子。”
江書和將食指抵在唇邊,做出個噓聲的動作。
他緩步走到床邊,輕聲問:“可曾醒過一回了?”
秋雨與夏雲不敢噤聲,麵麵相覷:“醒過來一次。夫人看著小姐喝了藥,照顧著睡下了。”
江書和挑開帳子,麵色十分平靜,目光溫柔,搭在帳子上的泛白骨節卻暴.露了一些心思。床上躺著的小人兒緊閉著雙眼,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江書和淡淡看了會兒,放下簾子:“好好伺候著。”
秋雨與夏雲福身:“是。”
待江書和走後,秋雨掩上門簾:“這可是奇了怪了。公子總是往小姐屋裡跑,我看之前也不是這樣的。”
夏雲往爐子裡添上炭火:“誰說不是呢,之前,小姐看他像老鼠見了貓似的,現在雖說不怕了,我卻總是覺得不對勁。公子對小姐必定沒什麼壞心,隻盼著小姐能快好起來。”
秋雨看著窗外。江書和走的很慢,一身白衣飄然,幾乎融進雪裡了。他豎著柄傘,抹額係在發後,身姿如玉,似乎是很舍不得離開這庭院。
晌午的時候天氣徹底放晴,正午的陽光直射到雪地裡,發出刺眼的白光。雪一連下了幾天,可算是停了。
江書和在書桌前閉目養神。脊背挺直,淡藍衣擺中繡著紋路,他手指搭在桌麵上,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著。
直覺告訴他,那日在洞裡瞧見的一幕絕非偶然。且太子看向寶月的眼神,不想是普通的,而是男人看向女人,熾熱,野火燎原。
江書和猛然睜開眼睛,瘋狂掃落桌上的竹簡木統,站起身來,焦灼的在房間裡梭巡。
為什麼…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