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氣氛凜然。一大早穿出來了消息,皇帝身邊竟然出了個壞了龍裔的婢子。消息傳到後宮,皇後當場氣暈,去太後殿裡說理,哭哭啼啼鬨了一大上午。
“母後,您可知道,這事多折煞人。皇上年紀大了,力不從心起來,日日吃著丹藥,哪能還順由著身邊的狐媚子放肆。您一定做主啊。”皇後眼眶紅著,拿著方手帕抹眼淚。
太後臉上沒了笑容,唉聲歎氣:“小的不讓省心,老的也不讓省心。皇帝天皇貴胄九五至尊,即使隨心所欲,也得顧及著老祖宗的顏麵。那婢子身份低微,罪臣之女,可是最低的等級。這消息若傳到宮外,必會引起嘩然。等中午,把那婢子叫過來,哀家要好好審一審那是不是個省心的東西。”
皇後顧及著自身顏麵,也停下了啜泣。太後撫了撫緊皺的眉心:“太子可好些了?”
“好些了。太醫查過,傷口不深,且沒有大礙。隻是這孩子怎麼也不說自己為何受傷,發現的時候居然和江家二小姐在一處。”
“江家二小姐?那個寶月?”太後稍微沉思:“哀家瞧著那姑娘很好,家室清白,若是許給太子也不是件壞事。你說這兩個人多巧的緣分,出意外都能碰到一起去。”
皇後十五歲許給皇帝,二十三歲做了皇後,如今三十五歲,在深宮裡磨練,早就不是當初那個什麼都不懂的了。她膝下隻有一個幼女,也把太子當做自己的所出,但皇後在後宮裡受牽製太多,隻能應了:“聽母後的。”
宮殿豪華貴氣,正午的日光直照下來,宮牆上一排瓦礫泛著金芒。日晷指向一處,傅崇明正閉目養神。剛用了膳,便有宮婢魚貫進來,奉上湯藥。殿裡寂靜無聲,李守微弓著腰:“殿下,魚兒上鉤了。屬下失職,未曾保護殿下。”
傅崇明抬起眼皮慢悠悠打量他一眼:“你失什麼職?”
李守略微沉思:“魚兒雖然上鉤,但代價未免太大。兩者相比較,還是是殿下的聖體重要。”
傅崇明勾唇,指腹摩挲著藥碗的簷壁:“範郅在何處?”
李守答:“按照您的話,將假消息放出去了。範郅正著急準備行囊,看來是要逃出城去。屬下察覺,範郅頭上有人,一直受著指使。”
未等傅崇明問,李守從懷裡掏出來一隻竹蜻蜓:“這是信物。而且,屬下察覺,範郅一直與皇上新晉的柔才子有乾係。”
傅崇明聽說了那個聲稱自己孕有龍裔被晉位分的才子,火急火燎賜了位分,還怕出什麼叉子不成。這下可好,他那可憐的父皇。傅崇明冷笑一聲,廣衣寬袖,放下藥碗時眼裡無波無瀾:“真是有趣呢。”
李守安靜候著。殿裡養著的那隻紅嘴鸚鵡又長大了些,嘰嘰喳喳叫著:“有意思,有意思。”
“你好好看著範郅,不要著急拿下。以後,才會有好戲看。”
傅崇明起身,看窗外太陽餘暉。陽光滲進窗杦裡,撒進一層層光斑。天逐漸晚了,月上中天。
指尖在袖口裡動了動,傅崇明微微側眸:“江…江家那個二小姐怎麼樣了?”
李守沒料到他會這樣說。跟在太子身邊二十多年,李守還從未從他口中聽過女子的名字。反應片刻了才回答:“已經醒過來了。要不要派宮中的醫郎去看看?”
傅崇明搖頭:“不必。”
不知她回家了有沒有再哭。女子嬌滴滴的,總與男子不同。生個小病便跟沒了半條命似的,以後做了太子妃可得好好教一教。傅崇明回頭看他:“你先下去,一直盯著。”
李守退下:“是。”
長榮樂嗬嗬的拿著幾盤糕點走進來:“殿下感覺好些了?”
見傅崇明冷著臉沒理他,長榮也不多說,一一把糕點拿出來:“這是殿下您最喜歡的榛子糕,綠豆磨成水泡的。糯米這樣糯軟,小廚裡做了足足有三個時辰。殿下您嘗嘗?”
傅崇明點了頭:“放著罷。”
長榮應了一聲:“殿下身上的傷還痛?”
“無礙。”傅崇明攏了攏眉心,俊美的臉上帶著些疲乏。饒使這般,氣場依舊低沉。他麵無表情翻開折子,看鄉下舊部呈上來的折子。
長榮不再言語,時不時端茶倒水:“殿下是萬金之軀,萬萬不可傷了身子。這折子再重要,比得上殿下的身子重要麼?”
傅崇明抬起眼睥他:“還有事?”
長榮訕笑一聲:“奴才能有什麼事。殿下先忙著。隻是太後催著要殿下的旨意,關於太子妃一事,殿下您看……”
傅崇明冷聲道:“本殿心中有數,你先下去。”
過了三天,江寶月逐漸痊愈。年初四時,跟著江夫人回了原先娘家探親。老祖母已經病逝了,原家裡還有兩個大舅伯,各自膝下有一女一子。這是婦女之間的聚會,男人一般不摻和。女人一多,話也就多了,幾個女眷在閣裡嘰喳個不停。
江寶月被兩個表妹圍著。大表妹與她年齡相仿,剝開個橘子遞給她:“表姐,聽說您前些天在山裡出了意外,竟是與太子一同?”
江寶月沒接過橘子,隻是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