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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場心動 如作千燈 106257 字 10個月前

第31章

遊紓俞避而不答。

六年來?習得的隱忍讓她迅速整理好自己, 不露出任何可能被憐惜的破綻。

麵色蒼白如?紙,躲避女人觸碰她的手,眸色冷寂, 嗓音鎮靜:“姐姐又打算故技重施嗎。”

本以?為?是巧合,但今晚在家被遊盈蹲守,不得不讓她將最近發生的一些事聯係起來?。

遊盈縮回?手, 像被她話傷到,眉眼蕭條,“怎麼能這麼說,小俞。”

“我是你姐姐, 是你最親近的人。最近也?並沒有特地去打聽那位鋼琴家小姐, 她教過小佳鋼琴,無論性格還是內在都很好。”

回?沙發上坐好,果?盤裡已經?放了幾顆剝好的橘子。

她像尋常姐姐那樣溫和笑著?, 招手示意遊紓俞過來?。

“姐姐就是擔心你最近不好好吃飯,也?不誠實和醫生說, 這樣病怎麼能好?”

遊紓俞依舊站在原地,對?遊盈的話不作反應。

冷且膩的觸感依舊殘存在掌心,像深夜追逐她無數次、令她作嘔的夢魘。

一分鐘、兩分鐘。

遊盈笑意轉淡。

話音稍轉,帶些漫不經?心,“我知道,小俞喜歡一個人是怎樣都要和她在一起的,可是她讓你難過、身體不舒服, 我就不讚成。”

遊紓俞垂頭?, 答:

“我很愉快, 姐姐最好不要主觀臆斷。”

“涉及她,你就答我一句兩句, 與?她無關的,甚至不肯出聲應和我。”

遊盈忽地輕笑出聲,眼神幽靜。

“小俞,你知道嗎?那個手術其實並沒有什麼成功率一說,醫師們都叫五年生存率。擴散到肺,早就活不長久了。”

女人從包裡緩慢而珍重地取出兩張紙質票,撫摸著?,攤平在桌上。

“所以?我其實是托人將話劇提前了的,他們照顧我,我萬分感激。”

“也?想在最後關頭?,讓小俞陪我去看。”

遊紓俞眼中閃過一絲隱痛。

“今晚在這裡坐這麼久,有點累了。”遊盈始終維持端正的身姿略顯脫力,朝她微笑。

“你也?過來?,陪我十分鐘,我就走?,好不好?”

遊紓俞垂著?眼,默不作聲走?近。

沙發凹陷一角。

常年攢下的防備與?本能排斥讓她依舊無法和遊盈靠近,於是隻體麵維持家人間的社交距離。

遊盈笑了笑,並不在意。

目光遊離在她身上,蘊著?些許癡迷,神情也?充斥懷念追思。

“記得你大學那時就喜歡去劇場。我接你回?家的那天,問你想要什麼,你口氣冷靜,隻是想要一張音樂會的門票。”

“那個時候你好像都沒填飽肚子吧,真是受苦。”女人循循善誘,“小俞,哪位音樂家讓你那麼著?迷?”

又在套話,這幾年間不知聽過多少?。

遊紓俞保持緘默。

遊盈剛剛說沒有查過冉尋,她是不信的。

從得知冉尋執教鋼琴課的那一晚,她就知道日後會有這一天。

隻是從前的那六個月,遊紓俞自信遊盈不會知道冉尋的名字、具體信息。

她將人藏得很深,埋進心底,甚至不惜違背心意,晾對?方那麼久。

每晚輾轉反側,徹夜噩夢。她最看不得冉尋落寞卻強裝笑臉的模樣,心裡被刀剮一樣鈍痛,也?擔心冉尋失望,就此放棄她。

偶爾也?會想,放棄或許不錯。

她這樣的人……本就不配得到冉尋真誠的、在日光下恣意生長的喜歡。

“所以?你現在喜歡上了冉小姐。她的確是個耀眼的人,樣貌和性格都好,難怪你欣賞。”遊盈淡淡開口。

“據我所知,冉小姐在國?外?時曾和另一個女人公?開關係,當天就人儘皆知。”

“她藏不住,也?不願意藏。她見得了光,自由且浪漫,迫切想要與?另一半走?入公?眾視野,追求純粹無雜質的感情。”

“但你不可以?,小俞。”女人剛剛刻意營造出的溫柔泡影悉數破滅。

“你知道的,你永遠不可能和她走?到光下。”

一句話,拉遊紓俞墜入冰冷空洞的深淵。

手指溫度迅速退卻,直到遊盈離去。

桌上空留一張《麥克白》的話劇演出門票。

投下的暗影在深夜裡張牙舞爪咆哮,撕毀房間的沉寂氛圍,渲染耳畔並不存在的陣陣嗡鳴。

遊紓俞知道,遊盈說的是對?的。

“追你”。

對?冉尋說出這一句話後,就心安理得,自以?為?已經?準備好炙熱的心,加上百折不撓的糾纏橋段。

但隻有遊紓俞自己知道,她依舊懼怕在眾人視線裡與?冉尋親昵接觸。

恐慌被看出取向,更沒辦法給她開誠布公?的偏愛。

她清楚冉尋想要什麼,但卻不能給,不敢給,卑鄙又可笑。

階梯教室,隻敢在剩她們兩人的時候才交談;夜色籠罩,才願意短暫攬臂靠近。

連那日牽手隱在大衣袖子裡,外?人瞧不出端倪,她都覺得呼吸困難,手心冒汗不止,想要逃離。

桌上被剝開的橘子皮肉乾癟,空氣裡還隱隱飄蕩著?濃檀香味。

遊紓俞再沒了食欲。

飲食從與?遊盈以?及那些噩夢掛鉤的時刻起,就成了她的累贅,這幾年,反胃作嘔感是常態,她早已覺得麻木。

或許幾個小時前,在冉尋副駕駛上品嘗的那幾口蛋糕,是她近期為?數不多覺得美味的食物。

不吃也?沒什麼的。

遊紓俞行屍走?肉般洗漱,躺在床上。

乍闔上眼,卻已困倦到極致。

和冉尋再度恢複聯係的這幾日,一切都不像真實,如?同一場光怪陸離的虛幻美夢。

遊紓俞記起對?方被她按摩得舒服的小表情,身軀柔軟,倚靠進她懷裡,倦懶撒嬌,叫她“姐姐”。

像隻由她飼養的貓兒。

忍不住便吻上去。

外?麵多疏離,回?去就有多想靠近。

可遊紓俞隻敢在見不得光的地方親密,壓抑著?翻湧暴漲,即將溢出來?的情動與?心悸。

終於忍不住,壓低嗓音,羞赧,仿佛求歡般開口:“冉尋,好想和你在一起。”

她那些在無光角落裡發酵已久,無法言明的齷齪心思,遠遠早於冉尋初次與?她碰麵的那個春季雨天。

但場景卻一瞬轉變。

冉尋長裙精致優雅,琴技精湛,獨奏會結束,在數以?萬計的觀眾席前鞠躬致謝。

離她那麼遠,碰也?碰不到。

後台,被眾多好友簇擁著?,冷淡望著?捧花的她,勾起諷然笑意。

“遊老師,請你彆開玩笑。”

“你等?到沒有人才願意和我說話,是不是有點可疑?”

初春的夜,若無其事的探尋,車內氣氛跌落穀底。

“我是你始終見不得光的汙點,拿不出手的‘朋友’,是嗎?”

深秋傍晚,女孩雙眼微紅,執拗瞪著?她。

現實與?過去交疊,畫麵一幕幕閃現跳躍。

遊紓俞看到,那依舊是一個肅穆的秋季。

分明枝頭?空寂,掛不了多少?片葉子,但她卻在宿舍樓前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看到不隻一片紅葉。

迸濺著?四?散,像一副上蒼隨筆揮就的潦草畫作。

那裡圍了很多人,“觀賞秋景”,竊竊私語。

“殉情了誒。”“前天還跟我說和遊餘是朋友,今天就愛而不得去死了。”

“遊餘肯定也?是同性戀,不是一直護著?她。”

“遊餘她爸就找了小帥哥跑了,我懂,這病是遺傳的。”

本就是嘉平附近偏遠的小城鎮,去市區那麼久,凝視車窗外?景色,能目睹黎明至日暮的遷延。

但遊紓俞沒想到,競賽回?來?後已經?很晚,連日光都看不到。

夕陽沉沒,自此白晝俱是無邊黑夜。

競賽前一日,遊紓俞記得,她從學校那些不學無術的混混手裡救下受氣的女孩。

送她回?寢室,給她上藥,被親了一口。

措手不及,但也?沒多想,詢問,女孩就靦腆笑笑,說是對?朋友的感謝。

一心鑽研高考,想要逃離小鎮的人,腦袋裡俱是公?式與?原理,感情上能有多敏銳。

遊紓俞曾聽到過風聲,女孩喜歡她。

可她最對?同性戀避之不及,因為?沒見過幾麵的所謂“父親”,也?因為?眾人提及這個詞語時暗笑揶揄的神情。

她沒辦法給女孩回?應,她禁止成為?自己最厭惡的那類人。

卻在競賽結束後,去商店買了一組水彩筆,當成給女孩的禮物。

她愛繪畫。

遊紓俞想告訴她,逃離小鎮,就再不會有人欺負你。

至於被親吻的那一瞬間,有心動嗎?有覺得相較於男人,更偏心於女孩子嗎?

遊紓俞自發掐滅心頭?火焰。

她不敢想。

縱然天秤浮動,早已無言偏向一側。

可是回?來?已經?遲了,遊紓俞買回?來?的畫筆,竟沒有一支比深秋水泥地上迸濺的紅葉鮮豔。

從抽屜裡找到女孩隻留給她的信,信裡訴儘衷腸,文筆細膩,但視角與?敘述紊亂。

不難推測女孩被欺淩後,逐漸染上了心靈上的風寒。

隻把她當成唯一的希望,卻來?不及等?她回?來?。

她害死了女孩。成為?那個寒秋,風言風語喧囂塵上的唯一罪魁禍首。

遊紓俞再沒辦法接受任何人。

她天生不喜男人,卻逐漸也?對?女人的觸碰產生排斥。

應激到隻是無意衣料蹭到,就作嘔般反胃一整日。

久而久之,和女性同學、同事站在一起,過於親密,便對?眾人窺探嘲弄的視線分外?敏感。

李淑平為?她改了名字,慈和柔軟的人,起的名字也?那麼好聽。

紓,寬舒;俞,安定且愉快。

老人登記時對?遊紓俞說,她從不是生來?多餘的人,而是沉靜聰穎的好孩子。

但改了名字,軀體仍舊是那個軀體。

從骨子裡病敗到極致,充斥對?自己的厭棄。

風寒好像感染到了她身上,從此如?骨附蛆,人生分裂而彷徨。

直到那一天。

灰調彌漫的、毫無生機可言的大學生活走?過三年後,落入隨機但又戲劇性必然的某日。

遊紓俞在一間裝潢明亮上流的琴行遇見冉尋。

彼時,她衣著?樸素,自慚形穢;而玻璃落地窗裡的人姿態矜貴,笑意盈盈。

一曲略帶愁思,纏綿幽婉的《秋日私語》,將水泥地上滲透的鮮紅洗刷殆儘。

像夢一般,冉尋說喜歡她,要追她。

夢境裡的時間流淌速度似乎放肆而恣意,不隨人的心意而轉變。

春日何其短,夏季苦長悶熱,愛戀困在暑熱蒸汽裡升溫,卻不過如?蟬活一夏般短暫。

再然後,陡然跌入深秋。

“那就到這裡。”雨幕裡,麵前的人沒有打傘,在輕輕笑,嗓音飄忽到被落雨沙沙聲淹沒。

花束背在身後,估計被澆得七零八落,但依舊是極為?鮮豔明媚的顏色。

像冉尋對?她坦蕩而熱情的追求。

也?與?那個秋天,紅葉的刺目何其相似。

遊紓俞眼睜睜看冉尋離去,到她再也?觸及不到的地方。

像高中時閉塞落後的小鎮,與?大巴車七個小時才能到達的繁華嘉平之間的距離。

後來?變成嘉平,和德國?之間的七千公?裡。

遊紓俞盲人般摸索,在原地孤寂打轉,可觸手可及,卻都變成深不見底的黑暗。

好像冉尋離開的背影與?學生時代再沒辦法挽回?的遺憾重合,再也?不分彼此。

驚懼感讓遊紓俞驚醒。

坐起來?,絲綢睡衣粘黏,滿身都是冷膩的汗,頭?腦也?昏昏沉沉。

還好是周六,不耽誤工作。

她心跳匆匆,一時分不清夢境與?現實,也?不知道如?今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

隻慌忙抓起來?手機,撥通冉尋的號碼。

提示關機。

又不死心打了幾次,始終都是同一道機械死板的女音,關機。

遊紓俞顧不上多加思考,胸口仿佛破了個洞,被無措與?失重感填滿。

她想起昨晚還算愉快,卻又不太真實的回?憶,想起冉尋縱容著?她,載她回?家,還給她發促狹狡黠的消息。

現在就想見到冉尋。

遊紓俞隨意拾了幾件衣服穿好,匆忙間趕到樓下,攔了輛車,說要去“月亮灣”。

話說出口的瞬間,忽感心悸,畏懼一切都是她臆想出來?、並不存在的細節。

好在計程車司機沒有異議。

她乘電梯,敲響昨晚還曾拜訪過的,熟悉的某間房門。

等?待一會,倦懶微啞的女音響起:“來?了。”

遊紓俞怔怔立在原地,看冉尋身著?法式長裙睡衣。

似乎剛醒,睡得有些亂七八糟的,深褐發絲也?平白支棱起幾縷,但依舊誘人漂亮。

有生活氣息,也?頗真實。

一瞬間鼻尖發酸,她顧不得矜持,緊緊摟住麵前人。

將臉頰貼進還溫暖著?的、散發梔子香氣的懷抱。

“有點想你。”低低開口。

“早安。”帶笑的柔軟嗓音自頭?頂響起。

“不過,應該是午安,遊老師,睡得好香呀,我有點餓了。”

“昨晚看過消息了?”冉尋虛虛圈住遊紓俞的半截細腰,問。

“是因為?早餐派送遲到了,午餐時就把自己送過來?了嗎?”

被輕浮的話驚醒,才覺一切都是真實。

遊紓俞悄抿唇。

正經?輕聲答:“白天不許做那種事。”

“不過是你的話。”掃視一眼冉尋,脖頸染上熱意,不自然垂眼。

“……我允許。”

第32章

冉尋將人請進來, 順手?帶上?門?。

還從沒見過遊紓俞會順著她不正經的話說下去,於是彎起眸子,善解人意問:“真的?現在被子裡還溫熱, 去嗎。”

本以為女人不會當真的,畢竟她隻是隨口?一說。

周末睡到自然醒,開門?一瞧, 竟然是昨晚才在相同場景分彆的人,還主動抱住她。

任誰都會多想幾分。

女人不經逗,抱了一陣總算緩過神,匆匆瞥冉尋一眼, 窘迫拉遠距離。

被意味深長地掐了掐腰際, 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多出格的話。

“你該起床了。”輕聲回。

“好呀,昨晚被遊老師按得舒服,你走之後我就休息了, 睡得很?飽。”

冉尋慵懶伸了個懶腰,連話音都被拖得長長的。

抬手?, 頗有禮貌地示意遊紓俞到裡麵坐。

也像從沒說出剛才的邀約一樣,轉移話題,“吃過午飯了嗎?沒吃的話,我來?點外賣。”

“不是有廚房嗎。”遊紓俞靜靜看她,有些意見,“我給你做。”

到廚房,打開冰箱, 依舊是前幾天的模樣, 孤零零幾隻水果?擺在冷藏室裡, 空蕩得可憐。

冉尋挪步到她身後。

語氣有點心虛,“最近有點忙, 沒時間去超市采購,廚房可能讓遊老師下不了廚了。”

結局就是兩個人在客廳沙發上?坐著,臨近十二?點,品鑒一番外賣軟件上?的美食。

最終選定幾家,愉快下單。

“不好好照顧自己,生?病怎麼辦?”雖然遊紓俞看上?去並不怎麼愉快。

她們是挨著坐的,聞言,冉尋笑?得肩膀微顫,故意貼近,逗她。

“遊老師好姐姐呀。嗯,記住這套說辭了,反正我也不小,之後就拿這句話騙妹妹去。”

遊紓俞手?蜷緊,依舊筆直坐著,不為所?動,“你喜歡比你年紀小的。”

“?”冉尋有點困惑了,但思維迅速轉彎,笑?得更深。

“隨口?一說嘛。本人的確比較招年紀小的喜歡,因為大勢所?趨,越年長越香呀。”

“比如……比起妹妹,我更喜歡遊老師這樣的。”

分不清真假,卻?又直白坦蕩的情話。

旁人說出口?會覺得被冒犯,但冉尋說的時候,遊紓俞隻被她純良柔軟的笑?眼蠱惑。

雖然她並不相信是冉尋的真心話,隻不過是她調和氣氛的狡黠小手?段而已?,可依舊為之心酥。

遊紓俞理了一下耳邊發絲,低垂雙眼,又開口?:

“你的意思是,有許多年紀比你小的人在追求你。”

不止年紀小的,簡直老少通吃。

冉尋沒想過正午時分遊紓俞思維會這麼縝密,甜言蜜語竟都糊弄不過去。

偏頭一瞥,忽看見女人輕抿著唇,說完話就保持沉默。

“有啊。”冉尋向來?坦誠,不打算隱瞞,“在國外那個時候挺多的,不過我愛護小幼苗,沒忍心糟蹋。”

應該是其中沒有讓她心動的。

遊紓俞通曉冉尋的性子,在心裡暗暗翻譯她的話。

從前就是,心理潔癖嚴重,不喜歡的絕對碰都不碰。表麵溫和有禮,背地裡指不定因為被打擾生?活而炸毛。

可就算這樣,她還是在異國他鄉,有了一段或許刻骨銘心的戀情。

遊紓俞親眼所?見。

強行喚醒的回憶糟糕不已?,心跳一點點下墜,負麵情緒無聲攀附。

“彆擔心,回國我就不吃香了,目前還隻有遊老師一個追求者呢。”冉尋笑?著補充。

她總是有這樣的魔力,一句話讓她如墜冰窟,又一句話便讓天晴。

遊紓俞去看她,發覺冉尋不知?什麼時候變了坐姿。

學她講課或是開會時的模樣,正襟危坐,模仿得很?像。

不笑?冷臉時,還真有幾分姐姐的模樣。

“等飯間隙,現在我也來?關愛一下遊老師吧。”

冉尋偏頭看一眼遊紓俞,視線稍頓。

抬手?輕挑起她額前的碎發,整理好,不露聲色問:“這麼著急跑過來?想見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頭發也沒打理好,依稀可見剛剛被冷汗沾濕的模樣。

剛才門?外,女人模樣倉惶,舉止也不像以往那麼冷靜。

讓冉尋想起那一日?,她在陌生?的酒店房間裡看見的,病著的遊紓俞。

她甚至懷疑,不是自己沒睡醒,而是遊紓俞沒睡醒,連恪守的矜持原則都不顧了。

“我……”冉尋坦誠,遊紓俞也不想欺瞞,靜靜盯著她雙眼。

“我做了個夢,關於你的。”

冉尋強撐出來?的正經模樣破功了,顯然好奇至極,問:“什麼方麵的。”

奇了怪了,還有些許離譜,她能說她昨晚也夢到遊紓俞了嗎。

可能因為昨晚手?滑,發了不害臊的話,夢裡也就將所?思所?想展示出來?。

顯然不局限於“想上?”,還來?了點出界的加工。

“是噩夢。”遊紓俞抿了一下唇。

話音頓了許久,似乎不願意再回憶。

既然是噩夢,便沒什麼詳細描述的必要了。

冉尋隻單純從女人剛剛的神態上?捕捉到的細節,就能大致推斷出來?。

“那就吃點好的。”她回歸人生?導師的身份,柔聲勸。

思考了幾秒,輕輕在身後撫摸遊紓俞的背脊,“有這樣一種說法,煩惱大多盤踞在胃裡,吃飽了,有滋有味,就能把他們都趕走啦。”

吃飽、有滋有味。

好像是距遊紓俞很?遙遠的事,已?經很?久都沒體驗過。

她隻是著迷於,冉尋能將任何大道理都浪漫且輕快地講述出來?,讓人不自知?乖乖就範。

若換成自己,恐怕隻能想到胃病受情緒影響的傾向性研究。

想起那些被緊盯著窺視的晚餐時分,一邊想作嘔,一邊克製住自己,機械地咀嚼吞咽。

“好,一起吃。”遊紓俞默了默,悄悄撒謊。

“不用?擔心,夢的內容已?經忘掉了。”

儘管她不知?重複做過幾遍。

冉尋點的外賣還算豐盛且營養均衡,量也不少,大概是顧及有兩個人用?餐。

餐桌上?涇渭分明,她推到遊紓俞那邊的都是清淡但精致的小菜,自己這邊則是沾些鹹辣的,以及一些興致所?至的新嘗試。

遊紓俞再次嘗到類似“生?分”的異樣隔閡感。

雖然冉尋已?經刻意將這種防備淡化,甚至不仔細揣摩,都發現不出來?。

“遊老師飯量這麼小。”冉尋看遊紓俞沒夾幾筷就擱下了,米飯隻吃了一個小角落。

“你嫌浪費的話,我帶回去加熱當?做晚餐。”遊紓俞坐她對麵,想了想,開口?。

怎麼有讓客人吃剩飯的道理。

冉尋笑?著擺手?,“不啦,區區一個瘦弱苗條的遊老師,我還是能養得起的。”

隻是有點擔心,雖然現在天氣暖和起來?了,但遊紓俞吃這麼少,怕不是吹一陣風,就能被涼意浸透身子。

怪不得每次去握她的手?,都是冰的。

“下午我要出門?,去劇場一趟。”午後,冉尋開始整理行裝,“就不留遊老師了。”

背對著遊紓俞,但是能察覺到,女人端坐在沙發上?,應該在專注望著她背影。

胸口?忽然鼓動一下。

冉尋開口?,藏著些試探意味,“你去嗎?聽小蔣說,你閒暇的時候常去那邊聽音樂會。”

轉過身,想了想,也不知?為什麼,補充一句,“下午有場交響樂團與倫敦愛樂合作的場次,還挺難得的,我想去聽聽,估計遊老師也會喜歡。”

“不去。”話音分外冷淡。

像意識到太生?硬了,遊紓俞垂眼,“……下午學校有場線上?會要開,沒時間。”

冉尋看女人偏過頭去,剛剛還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迅速規避。

抗拒的潛台詞。

自嘲笑?笑?。

也對,劇場那邊都認識她,卻?不習慣她帶人來?,萬一心直口?快,將遊紓俞和她的關係大肆描摹,豈不討嫌。

女人說要追她,至今卻?不喜歡身邊人知?曉她。

“那就回見。”冉尋禮貌頷首-

傍晚五六點鐘,結束工作,冉尋從後台走出劇場。

期間翻看一眼手?機。

上?午她睡覺時,有幾個來?自遊紓俞的未接來?電,應該是因為噩夢,想找她,卻?沒被接通。

下午手?機靜音,仍有一個未接來?電,來?自她與女人從月亮灣告彆後。

但冉尋不太想回撥過去了。

她有點餓,煩惱充斥腹間,沒力氣,也沒心思按下那個按鈕。

遊紓俞開會應該也挺忙的。

執拗地,又有電話打進來?,似乎算準了她出劇場的時間。

冉尋安靜等十幾秒的空隙,在心裡默數之後,通話無人接聽,自動掛斷。

去附近走路五分鐘左右的停車點取車。

車輛臨街,樹蔭下擺著長椅。

其上?坐了一個女人,白皙側臉隱在日?暮暗光裡,將手?機抵在耳畔,無聲等待。

薄灰色大衣與筆挺西裝褲,依舊是午前的裝束。

冉尋止住步子。

“遊老師。”她啟唇。

距離實在太近了,聲音沒能如願從聽筒裡傳出,卻?由空氣呈遞進耳畔。

遊紓俞視線投向道路一端,怔怔起身。

碰倒身旁長椅上?的幾個易拉罐,發出叮當?輕響。

坐得太久了,從樹枝間還有溫潤的日?光開始,到太陽西沉,吞沒最後一絲熱度,雙腿有些僵硬。

冉尋沒有動,無聲表明自己目前的心情。

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遊紓俞卻?已?經拋下了手?機,朝她匆匆走來?,隻幾步路,於是轉眼間就來?到她麵前。

“我想和你一起吃個晚餐,我請你。”

“不是說有會議嗎?”冉尋平視著女人,“改天吧。”

掠過單薄身影,去提車。

“會議開過了。”遊紓俞跟在她身後,輕聲開口?,“中午沒吃多少,現在……”

冷風吹過,女人似乎瑟縮一下,話音稍頓,“現在煩惱攢下了很?多,你能再陪陪我嗎?”

先是拒絕,後又追過來?。

冉尋從車窗玻璃的倒影裡,看見遊紓俞單薄的身軀,卻?看不見她神情。

因為被矛盾與秘密填滿。

“在這裡等多久了?”她問。

果?不其然聽到女人回複,“沒多久,隻是碰碰運氣。”

“遊老師,你特彆不擅長說謊。”冉尋回過身,靜靜望著她。

走到遊紓俞剛才坐的長椅附近。

這次沒有遮擋,三、四個散亂的易拉罐裝酒瓶倒在椅子上?,沒來?得及扔進垃圾桶。

“喝了酒,身子有暖和起來?嗎?如果?冷,為什麼不走五分鐘的路,進劇場找我?”她冷淡發問。

遊紓俞仿佛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我、我就是來?看看你,不想打擾你工作。”

冉尋開車走了,心也空落一塊,她跟著走到劇場。

徘徊在入口?,內心的聲音警告她不能進去,會帶來?麻煩。

但沒人知?道,她有多想答應冉尋的邀約。

多想和她一起坐在劇場裡,在那麼多聽眾身邊,在日?光下聽一場音樂會。

“你走了之後,我怕你生?氣。”遊紓俞悄悄拉住冉尋的袖口?,頭卻?垂得很?深。

就在路邊等著,想等到冉尋工作結束,去找她。

可是電話果?真打不通了。

臉頰有些微燙,思緒也飄忽不定。她想,打不通也沒關係,拒絕的是她自己,被冷落也沒關係。

她自己回家就好。

至於為什麼選擇買酒而不是熱咖啡?或許在心中也存著壯膽的心思。

等待冉尋出現的可能性。

遊紓俞從身後抱住冉尋。

借昏暗天光遮掩,以醉意當?做盾牌,不顧道路車水馬龍,人言喧囂。

“對不起,沒能陪你。”話音無措。

“這個晚上?都想給你作補償,可以嗎?”

第33章

沉默了幾秒, 冉尋去拉車門,再沒有多餘的話。

坐上?駕駛座,隔窗望著神色落寞, 雙耳卻因為微醺染粉的女人,吐露簡單兩?個字。

“上?車。”

晚上?溫度驟降,遊紓俞一整天飯量那麼小, 還空腹喝酒。

酒量不?好,可能還沒回家就會遇到危險。

女人坐進車裡,大概因為酒意,臉頰泛著細微淺粉色, 表現並不?像平常那麼冷淡。

隔著半米距離, 悄悄偏頭看?冉尋。

被抓包了,立刻收回視線。

倉促補充一句:“今晚,你說做什麼我都可以, 明天也是休息日,不?妨礙的。”

意思是, 直到深夜,甚至第二?天都沒問?題。

冉尋心裡又悶又澀。

隻不?過拒絕了她一次外?出的邀請,遊紓俞就孤伶伶坐在這裡等她一下午,還說要把?晚上?和?第二?天都賠給她。

可是卻又那麼狡猾,不?告訴她為什麼。

“不?用了,你明天好好休息。”冉尋淡聲回複。

她不?是不?在意,隻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 等待女人願意告訴她的那一天。

但?是這幾天, 次次期盼、次次失望。

或許她該多給遊紓俞一些時間, 女人總在她的例外?清單裡。

可是越等下去,冉尋越覺得自己不?像自己。

她從前不?是這樣的, 哪次不?是及時止損。身?邊朋友,甚至家?人都說她內心冷到極致,隻在意自己。

冉尋自己也讚同。

直到那一天,遊紓俞說出“追她”兩?個字。

她竟又信了。

“你還是在生?氣,冉尋。”遊紓俞語氣認真篤定,望著她。

但?是行為卻不?那麼光風霽月。

車裡發動機還是熄滅的,暖風沒開,依舊很冷。她傾過身?子,摟住冉尋,將距離貼近。

臉頰躲進她散發暖意的衣襟,聲音微悶:“沒在笑,還拒絕我。如果?是十分製,至少有八分都在埋怨我,對嗎?”

遊紓俞很少這麼主動,毫不?掩飾和?她肢體接觸的願望,言語也發散。

唯一的例外?,就是喝酒之後。

冉尋知道女人是醉了。

無動於衷,任由她抱著,開口:“怎麼會?我們之間也沒那麼近,倒是我,不?該強求你一起出門。”

十之七八的生?氣值,確實如此。

遊紓俞總願意將虛無縹緲的情緒用寫實標準量化,這可能是個習慣。

但?冉尋也訝於對方能將她的心情把?握得如此準,否則她根本懶得答。

遊紓俞倚在她懷裡,不?聲不?響。

良久,也不?知想到什麼,又或許醉意助長,似乎輕輕笑了一下。

抬頭,試探性地用冰涼指尖觸冉尋不?苟言笑的臉,順著下頷線,輕柔梳過。

雖然惶恐冉尋生?氣,會拋下她,可是她知道,越生?氣往往就越平靜。

像這種?已經把?不?滿和?埋怨說出來的場合,就證明快哄好了。

“所以我來找你了。”遊紓俞輕輕呼一口氣,真誠地直視她雙眼。

翻出手機,打開備忘錄。

“等你的時候,我用手機開完會,之後就在規劃這些。如果?等到你,我們晚上?、還有明天一整天,都要去做什麼?”

雖然話音是平靜的,但?女人目前頭腦微醺,也變得隱藏不?住心思。

像在“炫耀”一般,如數家?珍。

冉尋被遊紓俞這種?少見?模樣吸引到,覺得心尖發酥。

但?是氣還沒過,於是隻粗略掃一眼。

隻看?了個大概,但?依舊為備忘錄裡格式嚴整的攻略而?屏息。

“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餐。你那時說想要吃嘉平市中心的港菜館,我就搜了好久,應該是這家?。位置已經定好了。”

遊紓俞檢查著備忘錄裡的文字,時而?思索,耐心講解。

“第二?天溫度上?升了,我們可以去北湖公園劃船,中午去逛逛民俗街,晚上?有部輕鬆曆史向影片,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去看?。”

“如果?今晚你沒等到我呢?”冉尋突然發問?。

如果?她們沒能在街頭偶然碰麵,那遊紓俞坐在隻有十度的嘉平初春室外?,從下午到晚上?,喝醉了,頭腦也不?清醒,一個人該怎麼回去?

遊紓俞話音停住了。

“我的直覺還算準。”悄悄看?她一眼,垂頭,“……冉尋,我知道你會來的。”

如果?真沒能等到冉尋,那就自己回郊區那邊。

然後退掉餐廳預定的位置,把?備忘錄刪掉,當作什麼都沒準備。

第二?天繼續拋下矜持,去月亮灣。

因為本就是她先?拒絕掉的冉尋,所以這份事後邀約不?被接受,也沒關係。

“遊老師,你傻不?傻。”冉尋終於聲音軟下來。

在嘉大還是寡言疏離、受人敬仰的教授,麵對她,竟可愛地忽然開始相?信直覺。

她開始後悔剛才沒接遊紓俞的電話。

忙音響過十幾聲後自動掛斷,女人應該很失落吧。

遊紓俞瞥冉尋一眼,輕抿唇。

“對不?起,我有點……自作主張。今晚時間不?合適的話,你不?去也沒關係。”

把?手機息屏收好,才後知後覺發現,她竟高高在上?,想安排冉尋的行程。

對方向來喜歡自由,不?願意被拘束。

今晚,恐怕也不?願意和?她一起共進晚餐。

冉尋旋轉車鑰匙,啟車,順便把?車裡暖風調高檔位,示意遊紓俞把?安全帶係上?。

淺淺彎了下唇。

“走吧,都這麼說了,今晚就陪陪遊老師。”

車程用了十分鐘,逐漸進入市中心繁華喧囂的商業區。

港菜館是冉尋曾經千挑萬選的,無論環境還是服務都很好,口味也不?踩雷。

之前沒去成,沒想到竟還有再來的機會。

服務員聽了遊紓俞的預約,將兩?個人帶到二?樓某個位置。

室內燈光溫潤,臨窗坐,視野極佳,稍偏頭就能看?見?外?麵聲色犬馬、燈紅酒綠。

似乎那些霓虹燈也張牙舞爪,想破窗而?入。

一切都與麵前持重?疏離、穿著素淡的女人不?太相?配。

遊紓俞秉持食不?言寢不?語的原則,吃東西接近無聲,小口吞咽,場景極賞心悅目。

冉尋撐腮,有一搭沒一搭地用小勺盛瓦罐裡的排骨蓮藕湯。

她想起來,之前還和?遊紓俞戀愛時,她們是從來沒有到過人流量這麼多的餐廳吃飯的。

對方不?喜太過張揚,甚至不?想讓與她共餐的場景被熟人目擊到,於是勒令她選那些不?起眼的小餐館。

分明生?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但?隱在嘉平不?知名的小巷子裡,竟也不?突兀。

反倒更讓冉尋心動。

因為在嘉大裡唯恐與她避之不?及的遊紓俞,這時眼神分外?柔和?,會輕聲勸她“剛成年,不?許喝酒”,也會主動給她夾菜。

觀察冉尋的喜好,每次夾的都是她喜歡的。

但?冉尋就沒那麼乖了,某次選了一家?湘菜館,特地夾了辛辣的小炒牛肉到遊紓俞盤子裡。

辣得她眼尾微紅,眸子裡竟泛起薄薄水汽。

一副深夜被欺負得狠了的模樣。

從此遊紓俞再也不?吃她夾的菜了。

還以“姐姐”身?份自居,禁止冉尋和?她一起吃飯的時候喝酒。

像在找補。

服務員上?了一瓶紅酒,開瓶後禮貌離開。

冉尋回過神,攪拌著的湯已經微涼。

看?見?餐桌上?憑空多出來的酒,她朝遊紓俞投去征詢的目光。

輕聲答:“我不?喝酒,戒掉了。”

遊紓俞低嗯一聲,於是隻在自己這邊的杯子裡斟了半杯。

仰頭,無聲飲儘。

“遊老師還挺喜歡喝酒的?”冉尋笑笑,不?露聲色試探。

“好像剛好反過來了,從前你可是半滴酒都不?沾。”

所以那時她在沈瓊所在的酒吧偶遇遊紓俞時,覺得荒謬,心想怎麼來這種?地方糟蹋自己。

遊紓俞喝了紅酒,像是更醉,但?刻進骨子裡的冷靜仍在,讓她沒有表露出太明顯的端倪。

隻是冷色麵頰逐漸變得酡紅。

話也……稍微多了一點。

讓人確信,這才是真實的她。

一瓶紅酒飲儘之後,冉尋走過去扶人,縱容著柔聲問?:“之後呢?”

遊紓俞稍微打開了話匣子,但?也沒開多少,剛剛在講她們從前發生?過的事。

言語偶爾跳躍,但?依舊極有邏輯性。

嗓音也被酒潤過,變得發軟發啞:“然後,你說要親我一下。”

將頭埋得低低的,酒勁催發委屈,“五分鐘之後,還沒有。去看?你,你竟然都睡著了。”

從另一個視角講述的故事,細節頗多,讓冉尋禁不?住想笑出聲。

笑完,心底暗罵一句,自己可真不?是東西。

那個年紀,那個時間段,怎麼能睡得著的。

“後來我沒有補上?嗎?”冉尋循循善誘,“遊老師,你應該提醒我的。說了,就不?止一下了。”

想親億下。

“後來……?”遊紓俞好像真在思考。

但?不?知道想起什麼,睫毛輕顫,抿唇良久,“沒有補。後來,我見?不?到你了。”

她記得那個晚上?,冉尋在生?她的氣。

她們在吵架,吵得那麼凶,所以雖然冉尋承諾要吻她,可是沒放在心上?,轉頭就困倦睡了。

再之後,好像隻有幾天的緩衝。某一日,冉尋猝然收拾好行李,離開了她們的宿舍。

雙人間,就隻剩她一個人。

冉尋隻聽見?遊紓俞說了一句“沒有補”,再後麵的幾個字沒聽清。

像是委屈到極致。

寬慰般地輕撫女人脊背,“醉了吧?送你回去。”

遊紓俞喝了酒,身?子便也軟成一灘醇厚發燙的絲綢,要她扶著才下樓。

從沒在眾目睽睽下如此親近過。

甚至在前台結賬時,女人都乖巧地依靠著她站,微闔雙眼,倦然休息,一副信賴模樣。

冉尋覺得體驗很新奇。

“謝謝遊老師請我吃飯。”結賬後,偏頭,貼著遊紓俞耳廓打趣:

“剛才那麼委屈嗎?不?如回去,我補償給你?”

一個親吻,之前做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遊紓俞睜眼,酒精絆住思緒。

懵然看?了冉尋一陣,像在咀嚼她話中意味。

可惜,還沒能得到回複,就被茶餐廳一樓吵鬨的氛圍打破了。

排在她們身?後的一對情侶模樣的人在吵架,又仿佛存疑般在打情罵俏。

“彆氣了寶貝,親我一口,解解氣。”

“你丟人丟到外?麵了?昨天測的什麼結果?,e人是吧,所以這麼放飛?”

“哪有。”男孩子撓撓頭,耐心哄,“我在寶寶麵前,永遠是imsb類型。”

冉尋嘴角揚起。

終究是沒忍住,撲哧一下樂出聲。

偏頭一看?,遊紓俞似乎也被身?後的情侶吸引了注意力。

隻不?過醉了,又或是不?了解現在年輕人的詞彙,大概步理解他們話裡在說什麼。

但?隻是看?他們親密無間,隨時隨地嬉笑怒罵的模樣,眼裡閃過幾分不?甚明顯的豔羨。

冉尋捕捉到了。

分明也是羨慕的,卻為什麼獨獨排斥與她行走在大眾視野裡?

單純因為性向嗎?

可之前,遊紓俞承認自己取向時,語氣又那麼篤定,不?像不?接納自己的模樣。

扶著遊紓俞回車裡,冉尋想讓她回去時休息淺寐片刻,於是送她到後排。

但?自己要抽身?去駕駛位時,卻被醒來的女人倏然拽住衣角。

黑暗中,那雙素來沉靜的眸子染上?慌亂無措,急促呼吸著,“……彆走。”

冉尋停住了。

柔聲答:“遊老師,我不?走,要送你回家?呢。”

遊紓俞卻依舊執拗,不?鬆手。

像是剛才因為酒勁的短暫淺眠,沒有防備,跌進暗不?見?光的夢魘裡,現在都沒抽離。

冉尋怕涼風灌進車裡,歎口氣,隻好依著女人,進後排坐了。

遊紓俞才一點點鬆開拉住她外?套的手。

指節收到袖子裡,無聲蜷起。

她知道,自己是喝得太多了。

以至於麵對剛才餐廳裡的那麼多人,與冉尋親密,竟不?覺得呼吸困難,也不?想狼狽逃離。

隻覺得滿餐廳裡麵的人,都在笑著祝願她們。

多美好的一個夢境,由酒催發。

以至於冉尋走後,遊紓俞覺得從前視作洪水猛獸的酒精也並沒有那麼不?堪。

喝了,並喝醉後,她就偶爾能夢到冉尋,醒來後也心情愉快整日。

可是恍恍惚惚間,隨著那個沒有被兌現的吻,意識昏沉。

一轉頭,她竟再也找不?到冉尋了。

“遊老師纏著我,想乾什麼呀?”身?邊的人在柔聲問?她。

遊紓俞輕晃發昏的頭,朦然朝那邊看?過去。

看?見?冉尋唇邊的笑意,忽然格外?想要一個親吻。

她想起剛才似乎在結賬處看?到一對幸福般配的情侶,想到他們不?知說了什麼,惹得女孩子害羞發笑,湊上?前親吻戀人。

單純目擊,就那麼羨慕。

遊紓俞試圖複現,但?是又有幾分沮喪,因為她不?明白兩?個年輕人之間都在對什麼暗號。

困惑問?:“……什麼是e人?”

冉尋差點沒破功。

揣摩了幾秒遊老師究竟為什麼酒後還這麼好學,然後臉不?紅心不?跳地忽悠人。

“這個嘛,就是想被戀人親億下的人。”

真誠直視遊紓俞,試圖補充論據:“沒看?那個男孩子是e人,然後女孩子就親了他?”

說得太好了。

好就好在,驢唇不?對馬嘴。

但?醉酒後的遊老師像是變了個人,比午前思維清晰的遊老師更好騙。

輕輕易易就上?鉤了,規矩坐好,聲音因為害羞而?微微低下去,卻極認真說:

“那我是e人。”

她想要冉尋一個親吻。

話音落下很久,還是沒能如願。

反倒餘光看?去,身?邊人肩膀聳起,身?子細微發抖,像在極力忍住笑意。

遊紓俞抿一下唇,覺得委屈。

又不?理解。

冉尋不?想親她,還嘲笑她,難道以為她恬不?知羞、和?平常判若兩?人嗎?

可是在餐廳裡點紅酒,她就是這樣設想的。

想膽子大一點,做些出格的事,哄哄冉尋。

冉尋不?願意親她,那就她自己主動。

遊紓俞將自己轉了個方向,忍著隱約浮上?心頭的羞恥感,將冉尋壓在後排角落裡。

居高臨下,卻稍微傾下身?子,在她側臉啄一口。

“不?許笑了。”輕聲抗議。

冉尋不?願意,那她來做就好。

隻要……還肯陪著她就好。

第34章

冉尋停了笑。

用手托住搖搖欲墜, 酒醉後不甚清醒的人的腰身?,認真說?:“現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遊老師。”

車窗外人來人往,行人談笑穿梭, 隻不過一扇車門之隔,後排兩道身?影糾纏。

遊紓俞重心放低那一瞬有些暈,指尖按壓太陽穴。

被?昏暗籠罩的狹窄車內空間裡, 晚霞隱退,冷玉般的麵頰混著夜色,染上酡紅。

聽見冉尋的話,眼?睫低垂, 思索良久, “在親你。”

“所以是頂風作案了?”冉尋開口。

她將女人撈著跨坐在腿上,圈住那?截纖細腰身?。

弱不禁風的身?軀,縱然?吃過晚餐了, 還是輕飄飄的。

偏頭看了眼?窗外,冉尋笑笑, “沒關係嗎。”

遊紓俞居高臨下?盯著她看,微眯起眼?。

但並不淩厲,眼?尾染紅,視線反倒朦然?。

將無?框眼?鏡摘下?後,放到旁邊,捎帶涼意的雙手按在冉尋肩膀上。

視野被?遮掩。

女人俯下?身?,再度吻她。

這次稍有偏差, 柔軟隻在嘴角流連一瞬, 就直奔主題。

冉尋嗅到紅酒氣息與?木質調香味混雜糅合, 一種複雜但卻迷人的疊加。

由遊紓俞微促的吐息暈染,囿於密閉的車內空間, 使得這個吻生來自帶鼓點一般,綿長卻又驚險。

隔著女人那?身?禁欲感十足的薄灰外套,虛虛摟著,觸到的軀體卻很快變燙發軟。

呼吸不暢,很快有人升起想逃離的心思。

冉尋很體貼,將人放跑。

她本就沒喝酒,欺負醉了的人怎麼行。

“還來嗎?”唇也是水紅色,但冉尋不慌不忙,正經向女人請求下?一步指示。

雖然?心跳聲也有些雜亂,但她散漫慣了。國外隨處駐足擁吻的人很多,不算什麼稀奇,她也並非在意他人目光的人。

隻是擔心遊紓俞醒酒後會後悔。

市中?心人流量多,萬一不走運碰上她的哪個學生,影響多不好。

“你不想和我接吻嗎。”遊紓俞眼?睫低垂,聲音很輕。

醉後,不僅單刀直入,用詞也大膽了那?麼多。

冉尋正思考著該怎麼答,女人失落撇開視線,小幅度掙紮起來。

請求,“……那?你放開我,我去旁邊坐。”

怎麼可能?真就放人跑了。

她把遊紓俞圈回來,一手壓著女人背脊清瘦微凸的蝴蝶骨,在她嘴角哄誘般吻了幾?下?。

讓她看著自己,無?辜且理直氣壯,“沒拒絕就是都要。”

遊紓俞打量著冉尋,麵頰緋紅。

嘴角揚起極淺弧度。

不在清醒狀態,因此格外好哄,看表情?就知?道在想什麼。

冉尋被?引得胸口逸出一絲甜,勾著表麵強勢但隻是裝樣子的遊老師,安撫般又淺淺在她唇角印了幾?枚吻。

“有點熱。”親吻間隙,遊紓俞直抒胸臆,輕拽了拽她的衣襟,“冉尋,想要關暖風。”

可是車都還沒啟動,哪裡來的空調暖風。

冉尋覺得再這樣下?去,就真的糟糕透了。

原本隻是吃個晚餐而已。或許,她應該在遊紓俞叫侍者?開那?瓶紅酒前就出聲製止。

沒想到會如此磨人。

開車到還有印象的郊區公寓,從地下?車庫出來,坐電梯直達九層。

冉尋征得同意,從遊紓俞包裡取出鑰匙開門。

玄關處又被?勾著脖頸索吻,克製著應付了幾?下?,扶著女人一路到臥室。

這裡她來過。

之後一周荒誕不經的“情?人關係”,她曾幾?次和遊紓俞相約來臥室,談心交流,隱晦試探。

到底還是沒能?做什麼出格的事?。

她們分?彆六年,剛開場重逢就做那?些過於親密的事?,不僅喜潔的遊紓俞不願,冉尋也不想。

因為情?節太庸俗。

冉尋走出臥室,去廚房,用熱水壺燒了些開水晾溫,倒一杯回去給遊紓俞放在床頭。

做這些事?時,才?發現,隻不過有一陣子沒來,這間還算寬敞的公寓竟顯得更加空蕩。

沒有多少平日居住過的痕跡,靜寂死板,雖然?被?打掃的一塵不染,但光潔的辦公桌似蒙上一層看不見的灰塵,黯淡失色。

冉尋扶著遊紓俞坐起來,柔聲勸:“酒刺激腸胃,喝口溫水。”

遊紓俞醉後很乖,捧著玻璃杯,殷紅的唇貼在杯壁,矜持地一小口一小口喝。

喝完就匆忙拽住冉尋,埋頭,輕輕開口:“彆走。”

市中?心開車到郊區要費不短時間,大概是路上已經有些醒酒了,又或許知?道一旦回到冉尋厭棄的這裡,就意味著今晚快結束。

“不走的話,遊老師給我準備床鋪嗎?”冉尋淺笑著問一句,實則在開玩笑。

送人回家、給人倒水的任務已經完成,她也不必擔憂遊紓俞今晚的安全。

起身?,接過女人手裡的長玻璃杯,想送回廚房。

“……可是我頭有點暈。”背後嗓音清寂。

遊紓俞掀開被?子,坐起來的時候有些恍惚,閉目歇了幾?秒。

沒能?站起來,隻好在床沿處望著冉尋的背影。

“今晚還沒洗澡,我怕會摔。你在這裡坐坐,就半小時,可以嗎?”

還真是愛乾淨。

冉尋想起之前在酒吧,遊紓俞喝得多了些,在盥洗室站都站不穩的樣子。

看了眼?時間,尚有寬裕,她握著玻璃杯,點頭應允。

微蹙眉,添一句,“下?次彆喝酒了。”

遊紓俞安靜望著她,答應,“嗯,就這一次,之後都聽你的。”

這個狀態,也不知?是還醉著,或者?是已經半醒了。冉尋沒能?從女人臉上瞧出剛才?幾?分?可愛的嬌氣。

她跟著遊紓俞去選沐浴露,看見女人頗為講究,端詳幾?隻不同香調的瓶子,琢磨一陣,選了其中?一個味道。

花香甜調的。

目送她進浴室,冉尋恪守客人本分?,就在客廳沙發上等。

浴室亮著虛晃如月色的光,昏暗裡似乎溢滿了水汽和熱意,長久看下?去並不禮貌,冉尋隻盯一會就收回了視線。

卻在空蕩的茶幾?桌附近,發現了不尋常的東西。

一張《麥克白》歌劇票,中?心劇院,半個月後的場次。

隻不過已經被?撕成好幾?半,丟進垃圾桶了。

誰送的呢?或許是好友,又或許是某個愛慕遊老師的相親對象。

但如此淒慘地被?分?屍丟棄,大概足已證明女人的態度。

“冉尋。”隔著朦朧水汽,浴室方向有人喚她。

“我……”遊紓俞似乎抿了下?唇,“我的睡衣沒拿進來,可以麻煩你幫我遞進來嗎?”

冉尋應聲,看見玻璃推拉門映出的朦朦朧朧的影子,辨不真切,因此增添許多想象空間。

她心思仍放在那?張歌劇票上,隻按照女人的指示,去臥室,從收拾規整的櫃子某一格取出睡衣套裝。

咚地一聲輕響,格子裡似乎有什麼倒落下?來。

之前在書架上冉尋看到過,一個上了鎖的鐵盒子。

今晚平白出現,而且竟奇怪地與?睡衣放在一起。

沒有上鎖,像是有人疏忽。

冉尋本不太想窺探的,可是盒子是推拉構造,剛才?那?一摔,已經露出了內容一角。

純白色,貓咪形狀的,外表看瞧不出什麼端倪,甚至分?外可愛的——

用品。

貼心把盒子關好,若無?其事?將抽屜推上。

冉尋送睡衣到浴室那?邊,恪守本分?地放在門外,敲了敲門,告知?一聲就算了結。

腦海裡仍在回蕩著剛才?的畫麵。

甚至,不合時宜地想起遊紓俞給她縫的護腕就繡了貓貓頭。

含混著水聲,遊紓俞朝她道謝,“麻煩你了。”

聲音不清晰,被?熱氣浸透,音色卻又蘊著水晶般清透。

十幾?分?鐘後,浴室門打開。

燈光被?虛蒙蒙的白氣籠罩住,有人緩步走出來。

酒紅色的長款睡裙裹住過於白皙的肌膚,腰間帶子狀若隨意地係了活結,慵懶鬆垮,卻依舊能?看出不堪一握的腰肢。

向來在講台上冷淡且嚴肅的人,脫下?襯衫與?淺灰大衣,私人的睡前時間裡,氣質竟截然?一轉。

看到沙發上的人沒走,依舊規矩坐著,遊紓俞稍垂眼?,遮住眸底局促。

“謝謝你陪我,冉尋。”輕輕落下?這麼一句話。

“我去吹頭發。”

臥室裡傳出吹風機的聲響,冉尋坐在沙發一角,一牆之隔,聲音不是很清晰,但香氣已經先一步逸散出來。

和平素木質調冷香分?外不一樣的花果香氣。

她起身?,輕敲了一下?門,走進。

裝作體貼問:“還好吧,有沒有不舒服?”

拋出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是在想,究竟要不要隱晦委婉地提醒一下?遊紓俞,她需要上鎖的秘密已經泄露了。

“嗯,還好。隻是一些低濃度的紅酒,沒關係。”遊紓俞在鏡中?看她,輕聲答。

言畢,覺得像在趕人,違背初衷,又補充,“但太陽穴還是有點疼。”

冉尋聽出了弦外之音。

但沒有順著遊紓俞的暗示走下?去,隻是倚在門邊,微笑頷首。

“算是喝酒過後的附贈了,貪杯可不行。那?遊老師今晚好好休息一下??我就先走了。”

最終還是決定不說?。

她並沒有對遊紓俞的偏見,快樂掌握在自己手裡很好。她隻是……有些訝異。

印象裡女人清冷寡言,像朵純淨無?暇的高嶺之花,不知?什麼時候卻墮入塵間,多少個夜晚,雪色花瓣染上誘人殷紅。

那?種可愛的形狀,是女人故意選的嗎?是否每次用的時候,都會想起她?

冉尋覺得耳根發熱。

……不能?再繼續思考下?去了。

她想,半小時前就該一狠心離開的,這比剛才?在車上還要糟糕。

轉身?,卻聽見背後有人喚她。

帶著家居拖鞋摩擦地板的窸窣響聲,柔軟微甜的花香氣撲來。

“冉尋,很晚了,你真的要走嗎?”遊紓俞靠在她肩膀上,摟住她腰。

“我喝了酒,晚上胃會難受,你留下?來好不好。”

第35章

酒紅色睡衣很薄, 薄到隻是接觸,就能體會到身後抱著她的人的軀體溫度。

而且,異常軟, 氤氳著浴後殘留水汽。

冉尋沉默著,沒接話。

遊紓俞得不到回答,有幾分無措, 試圖再貼得離她近一些,臂彎牢牢環住她腰。

“遊老師準備好床鋪了嗎?”背對?著,看不清冉尋的神情,隻覺得語氣和平常沒什麼兩樣。

“我家?還?算大。”遊紓俞揣摩她的心思, 內心忽上忽下。

餘光瞥了一眼臥室裡?就離她們幾步遠的床。

“你可?以睡次臥, 但是次臥有些小。如果介意的話,就……”

都什麼時候了,還?一板一眼, 認真回答問題。

冉尋忍無可?忍,轉身, 扣住女?人環在她腰間?的手。

輕托住遊紓俞後腦,微迫使她仰頭看自己?。

落入手心的發絲滑如綢緞,還?沒有完全吹乾。

剛才遊紓俞猶豫很久,才選了沐浴露和洗發水的香調,難道是想在這個時候給她設下陷阱嗎?

那?不得不肯定,的確起了效果。

味道很甜,和平素那?股拒人千裡?之外的冷調氣息一點也不一樣。

冉尋淺淺親了下女?人淡粉的唇, 拉開距離。臉上刻意沒擺出笑意, 像在怪她不解風情。

雖然房子大, 但誰想住次臥?

“還?說嗎?遊老師。再說一句我就走了。”她嚴肅開口。

“彆走。”遊紓俞拽住她,垂頭道歉, “我……我不說了。”

思維還?在因冉尋主動親她而迷茫暈眩。

沒散儘的酒勁驅使著,她摟住麵前?人的脖頸,將自己?的唇遞過去。

這次的吻糾纏許久,也深了許多,期間?竟能?聽見耳膜處傳遞的簌簌心跳聲。

或許因為某人迫切想要主動挽留,也可?能?是那?瓶度數並不是很足的紅酒,讓兩個人都快喝醉。

冉尋托著遊紓俞細腰,覺得綢緞都化?成了春水。

她倚著女?人逐步後退,朝臥室裡?走,最終不知是誰先碰上床一角,失衡摔進柔軟的被子裡?。

遊紓俞眸光瀲灩,低低喘勻氣,叫她:“冉尋。”

叫她名字時音色總那?麼特彆,就像……隻對?她一個人特殊一樣。

冉尋將她困在臂間?,抬手,把她把微亂的一縷發絲理?好。

碰到女?人側臉時,和她一樣,在發燒。

不像傍晚那?時,遊紓俞在室外冷風裡?喝著罐裝酒,脖頸燒成一團紅雲,臉卻是冷的。

遲疑的片刻,冉尋已經被再一個迫切的吻拉回注意力。

距離被無限拉近,以至於格外危險。

與遊紓俞重逢之後,再沒有哪一個夜晚比現在更?糟糕。

她讀出了遊紓俞那?雙素來波瀾不驚的墨眸裡?的情緒。

想要她們……今晚發生點什麼。

冉尋掐了一下自己?指尖,唇短暫分離後,迅速直起身子。

留遊紓俞陷在情潮裡?,讓她冷靜。

“該休息了。”她嗓音略飄,背過身,輕聲說一句,“今天這麼晚,有點累。”

大概六年裡?人總是會變的。

若是從前?,冉尋會順著遊紓俞下的餌,就那?麼直直上鉤,心甘情願,以為和對?方是天作之合。

但是現在,她希望遊紓俞想清楚,該怎麼界定她們之間?這段關係。

身後的風衣帶子被人輕勾一下。

遊紓俞接吻之後,嗓音低啞,“想睡覺了嗎?”

酒紅色的窈窕身影坐起來,衣領稍亂,她不甚在意地攏了攏,依舊從身後抱住冉尋。

誠懇許多,“沒關係,你能?留下來,我已經很開心了。”

遊紓俞踩著家?居鞋,去關了燈。

但黑暗中?那?抹引人墮落的亮色卻依舊看得清楚。

再回到床上時,女?人臉頰已經退去情潮,示意冉尋可?以休息了。

冉尋心情有點複雜。

大概……冰山的確降溫速率快一些。

做老師的人,性子裡?就言之鑿鑿,說一不二。

為了不討喜潔的遊老師嫌棄,也為了給自己?降溫,她去洗了個漱。

心理?建設許久,鬼使神差般又重新推開臥室門。

還?是沒想明白,該怎麼在這方隻有一個枕頭和一床被子的床上和女?人正經休息。

矜持躺下,很快旁邊有人貼近,摟住她。

整個夜晚,雖然沒有出格到做其他事,但也並非蓋著被子純聊天。

唇間?被濕漉漉的水汽籠罩,仿佛初春提前?墜入悶潮雨季。

在逾矩的邊界線外蕩起漣漪-

冉尋認床,一晚上卻睡得很香。

素來容易翻來覆去失眠,這種困到極致的感覺於她而言還?不錯。

更?彆提,睜眼的瞬間?,視野裡?身著白襯衫的女?人低垂眼睫,無聲專注地盯著她瞧。

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設,輕吻了一下她臉,還?被抓包了。

立刻裝作無事發生,抿唇,離開臥室。

冉尋坐起來,迷迷瞪瞪緩了一會神,去廚房抓遊紓俞。

在身後拍了正強裝鎮靜,用小鍋煎雞蛋的女?人肩膀一下。

笑意盈盈問:“昨晚還?沒親夠呀,遊老師。”

“……”遊紓俞不回答,依舊準備早餐。

一分鐘後,徑自轉移話題,“一會吃三明治可?以嗎?你要牛奶還?是豆漿。”

“都好。”冉尋知道她是害羞了,順著她來,坐在餐廳座位裡?,很自來熟。

之前?陪李淑平的時候來過,也一起吃過飯,她不覺得生分。

吃過飯,遊紓俞問她是否還?要練琴,冉尋打馬虎眼說不練了。

問就是一句“巡回延期,想摸魚”。

實際上在說謊。

每天至少4個小時的練琴時間?,冉尋不會敷衍。丟失手感,狀態下滑,在職業鋼琴演奏者生涯裡?是大忌。

但話說出口,卻忽見遊紓俞神情微變。

不易察覺地蹙了下眉,很快舒展開,依舊小口飲著牛奶,長睫低垂。

難道遊紓俞比她還?要在乎她的事業?

冉尋心道以女?人的上進程度,不是沒有可?能?。

但也覺得自己?臉皮厚。

“所以上午有什麼安排?”她含笑問。

那?一頁備忘錄攻略,她可?不想平白就浪費了。

遊紓俞斯文地將分割成小塊的三明治放入口中?,細嚼慢咽,抬頭,看一眼冉尋此?時神情。

算是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了。

卻壞心眼至極,等著她主動邀約。

吃過早餐後,遊紓俞破格牽起冉尋的手,拉她到沙發上坐。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被導師約談的嚴肅氣息。

遊紓俞長相本就冷秀寡淡,不笑時,隔著那?副架在鼻梁上禁欲感十足的無框鏡片,冉尋還?真有幾分打怵。

如果不知道女?人昨晚還?有另一麵的話。

“冉尋。”遊紓俞開口,征詢式地認真望著她。

“我想和你約會。”

心裡?隱隱加速,為這份直白。

“這樣啊。”冉尋擺出意料之中?的姿態,雙眸彎彎,故意問。

“是單給我一個人的,還?是其他姑娘都有?”

遊紓俞瞥她一眼,覺得被調笑,耳根發燙。

“……就你一個。”

冉尋被順毛梳,這才仿佛垂憐一般頷首,“榮幸之至。”

窺見女?人發紅的耳廓,愈發起了興致,小指去勾她的,刻意營造氛圍般,抵在她耳邊開口。

“那?我今天就任憑遊老師差遣了?”-

第一站她們逛了公園。

春光和煦,冉尋與遊紓俞租了條小船,在湖畔自力劃行。

嫩柳低垂,湖裡?有零散幾隻野鴨,撲棱翅膀,逍遙自在。

遊紓俞問她劃船累不累,語氣頗為關心,讓冉尋自己?都險些信了自己?弱不禁風。

她笑,覺得被質疑了,“還?沒有彈琴累呢。”

春季的風撲麵捎帶涼意,湖麵上更?是如此?,但冉尋不覺得冷。

因為遊紓俞將她裡?三層外三層包起來,隻露出雙月牙般彎著的眸子。

“差遣”兩個字像被遊老師字麵理?解到極致。出門前?,她一手安排冉尋的穿著,不容置疑。

不服氣詢問,隻得到淡淡一句:“怕你被發現身份,有人糾纏。”

因為參加過冉尋那?場歸國?獨奏會,知道門票幾小時就售空,數以萬計的位置座無空席的盛況。

更?彆提冉尋生來就討人喜歡,這幾周,遊紓俞不知道在網絡上看到她的名字多少次。

冉尋打量遊紓俞,意味深長,勾了勾唇。

“那?遊老師呢,特地穿和我搭配的情侶裝?”

遮得比她還?嚴實,依舊能?看出是極漂亮的人。

隻是那?雙冷眸掃過,剛才散步時,路過的小朋友都不敢打鬨了,規矩走路。

不愧為人師表。

“我……”遊紓俞因為她話裡?的情侶裝一詞,微微垂眼。

“隻是有些怕冷。”

假話。

冉尋口罩下唇角揚起,但不打算追究。

臨近日中?,她們抵達嘉平某小眾街道的風俗街。

路邊有些嘉平特色小吃,還?有推著玻璃透窗車,賣各色糖葫蘆的小販。

她上前?買了兩隻,選一隻冰糖草莓的給遊紓俞,自己?吃山楂口味。

希望吃了甜的東西,遊紓俞也能?坦誠。

酸甜氣息在唇齒間?迸開。

冉尋向來覺得酸味最有記憶點,也想憑借這個契機,將今天的畫麵備份在味覺。

像這樣並肩穿梭於人流的體驗,從前?格外少。如今,還?有將來,她希望能?再多一些。

和遊紓俞一起,在溫吞柔緩的日光下漫步。

晚上吃了清淡一餐,按照行程,去影院看女?人推薦的影片。

冉尋沒想到,今日的約會真能?按照備忘錄裡?一條條走下來。

這得益於遊紓俞條理?清晰,執行力強。

而且,不像從前?她們戀愛時那?樣臨陣脫逃,撂下一句“累”,就不留情麵離開。

走進電影院的時候,票早已提前?買好,還?是連座的情侶席位。

在冉尋稀裡?糊塗跟著遊紓俞散步的時候,或是她走神的某一刻。

真把她那?句無意的“情侶裝”聽進心裡?了嗎?

冉尋心裡?悸動,捧著爆米花桶,在席裡?等待,期間?支著腮細想。

情侶席沒有扶手阻隔,或許,很適合獎勵一下.體貼周到的遊紓俞。

廳裡?人聲喧嘩,還?未熄燈,香甜氣息逸散在空氣裡?。

許是得意忘形,又大概氛圍水到渠成,冉尋在女?人俯身入座的瞬間?,相隔口罩,與她鼻尖親昵相碰。

如果沒有偽裝,這或許會是一個吻。

得逞之後,冉尋霸占爆米花桶,含笑發難,“奶油巧克力味的,不親回來,電影結束了才給你吃。”

遊紓俞沒有應聲。

靜靜在她旁邊坐好,雙手置在腿間?,視線不偏不倚,落在前?排許多攢動的人頭上。

難道說不喜歡這個口味的嗎?

冉尋沒被理?會,收斂了些,悄悄琢磨。

可?直到電影開場,也沒想明白。

電影以曆史改編,又夾雜令觀眾會心一笑的彩蛋細節。

隻不過故事行至中?途,升華主旨,樂景襯哀情,讓人心底微酸。

觥籌交錯間?,將軍淒冷一句“糧草遭劫,邊陲萬將饑、百姓白骨壘”,卻無人理?會,引得廳中?人人歎息。

冉尋暗惱昏君真不是東西。

又忽然覺得,自己?也挺昏君的,今天沒有寵幸愛琴,反倒與遊紓俞在春日裡?快哉約會。

遊紓俞現在還?矜持著,不肯理?她。

片子裡?的昏君發話了:“愛卿大可?將實情告知孤。”

冉尋求和般,將爆米花桶遞過去,可?憐兮兮,“紓紓也可?將實情告知於孤嗎?”

怎麼就突然不理?她了。

去握遊紓俞交疊在膝間?的手,竟然很緊,費些力氣才能?分開。

在黑暗中?摸索,冉尋觸到女?人掌心深深的月牙形掐痕,還?有冷膩的汗。

借著熒幕光線,遊紓俞依舊戴著口罩,麵頰卻白到失去血色。

“身體不舒服嗎?”冉尋心裡?一墜,去探她的額頭。

遊紓俞避開她擔憂目光,聲音低到近乎不可?聞。

“……沒事,隻是有些累。”

無聲側過頭,枕在冉尋肩上,試圖藏起自己?的臉。

不去聽耳邊無數道詰難嘲諷的聲音,也強行壓抑半場電影的時間?裡?始終倉促慌懼的心跳。

耳邊仍在回蕩著那?一聲清亮柔軟,讓她想溺在其中?的“紓紓”。

像一劑甜膩的致幻藥,拉遊紓俞脫出噩夢般的碎片場景。

隔著口罩,她回以冉尋一個遲到的吻。

“歇歇就好。”輕聲答。

第36章

電影散場, 人流如織。

發生這種意外?情況,冉尋後半場電影都沒怎麼看。

聽不懂前排觀眾討論?劇情,但也認了。

她一門?心思放在遊紓俞身?上, 影廳的燈亮時,擔憂詢問?:“還難受嗎?怎麼突然會累呢。”

遊紓俞早在燈亮散場前就已經起身?,安靜坐在座椅最?邊緣的一角。

視線短暫掃一眼冉尋, 很快低垂,落在固定位置。

表麵沒有?在和她交談,但話是對她說的,“你彆擔心。”

冉尋抱著沒怎麼吃的爆米花桶, 無?聲打量遊紓俞。

輕笑一聲, “好。”

她不喜歡甜食,都?是留給女人的。

但遊紓俞就算吃到?甜,也依舊不坦誠, 喜歡對她隱瞞真相實情。

坐近了一點,發覺遊紓俞已不再掐自己手心。冉尋伸出手, 輕輕包裹住女人的指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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