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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場心動 如作千燈 97269 字 10個月前

今晚以?前,遊紓俞從不敢奢想?會有這一日,連最近在日記裡寫下的心願都儘數成真?。

此刻,她格外想?與冉尋一同逃離世俗。

“帶我走吧。”她輕聲請求。

第77章

車迎著昏暗夜色, 一路西行?,將所有奢靡彷徨都迅速甩到遠方。

最終目的地已經變得肆意自由。

冉尋途中在鬨市區停留五分鐘,給?遊紓俞買了花束, 美其名曰“臨時約會補救”。

她沒有說要帶她去哪,而遊紓俞聽之?任之?。

密閉的車內空間裡,心跳聲被未知與不?可控牽引。她過?往的二?十多年向來?循規蹈矩, 從未體會到這種特彆感受。

車搖搖欲墜地從周遭喧囂裡疾馳脫離,窗外人?與景飛速掠過?,世界逐漸縮小到隻剩下她與冉尋。

不?知車開了多久,直至快到嘉平城區另一端的市跨江大橋, 忽然被踩了刹車。

車停在橋前, 冉尋拉著遊紓俞下車,順著人?行?窄道一路跑上橋。

身側是綴滿月色與星光的江流,車燈與橋燈輝映, 恍若置身流淌不?歇的銀河。

“你不?是說想去看海嗎?”冉尋忽然止步,轉身倒著走, 嗓音在空曠場景下極清亮。

“可惜嘉平沒有?海,隻有?這裡最像。如果你想,我們隨時訂票,寧漳、蕭城,去哪兒都好。”

遊紓俞跑得呼吸有?幾分急促,這座橋偏遠,很少有?人?步行?橫跨, 旁邊全都是洶湧而過?的車流。

她第一次覺得, 就算不?看真正的海也沒關係, 隻要冉尋在,哪裡於她而言都是歸處。

冉尋走慢了點, 很輕易就讓遊紓俞追上去。

周遭無人?,遊紓俞覺得夜風有?些?冷,輕牽住身邊人?西裝袖筒裡的指尖,“都聽你的。”

誰料冉尋笑了一聲,忽地攬住她腰。

遊紓俞低呼一聲,整個人?失去重心。冉尋手臂很有?力氣,竟抱起來?她轉了一圈。

長裙擺在夜色中蕩起。站穩後,她埋首在冉尋懷裡,羞得厲害,一時竟想不?出話來?斥責。

“你知道嗎?紓紓。今晚是我最開心的一天。”冉尋抱住她,雙眸彎彎,語氣卻很認真。

“比第一次見到你那天還要開心。”

那時隻是少年人?單純的心跳失速,短暫難以抓住。可現在,她空蕩了許多年的胸口正一點點被填滿。

因為得知遊紓俞那些?赤忱的郵件回信,因為女?人?仍願意將餘生托付於她,希望她帶她走。

她們曾那麼?多次暫時停駐,背過?身,卻總是忍不?住回頭再看對方一眼。

人?似乎都有?美滿無虞的補全心理?,而冉尋現在親身體會過?,失而複得的確要更濃稠。

逐漸蔓延的無言中,她聽見遊紓俞貼在她懷裡的心跳聲。

黑色長裙包裹著的軀體溫熱柔軟,經年落雪的冰山,在這一夏融在她了臂彎裡。

“我什麼?時候轉正,紓紓說了算。隨時接受遊女?士的考驗。”冉尋啄了一下女?人?通紅的耳廓。

“那你,可不?可以先預支我一聲女?朋友聽聽呀?”

她有?點貪心。沒想到,一下子就把遊紓俞嚇跑了。

遊紓俞脫出她的懷抱,抿唇不?語。

不?忍心去看冉尋受傷的表情,匆匆背身,倚靠在大橋護欄邊。

一句話都沒說,可黑色裙擺被吹起的弧度,映襯纖細清瘦的背影,撩得冉尋心癢難耐。

想哄她,哄得人?麵頰緋紅,嗓音低軟下來?,順著她說“好”。

更想去寵著她,就算再花上幾個月,重新?追一遍,她也甘願。

可惜就在此刻,冉尋手機忽然響了。

她看了眼顯示,走遠幾步,接起來?。

“媽?我都回國快五個月了,你才想起來?有?我這號人?呀。”

趙雋潔性格溫樸,可在和她說話時耐性總會暫時丟失,全然不?像優雅出眾的古典舞者。

“小尋,今晚你去哪兒了?有?朋友家的孩子跟我說,在遊家家宴上看見你了,你怎麼?牽扯上那邊的。”對方擔憂不?已。

“沒怎麼?呀,我是去辦正事?了。”冉尋和趙雋潔關係還行?,乖乖答。

說這話時,她看見不?遠處立在橋邊的遊紓俞稍側身,悄然望她一眼。

忍不?住想炫耀,“在酒局上撈了個人?,一見鐘情,快結婚了。”

她壓低聲音,用手背擋著嘴,“你等一下,我打個視頻通話,媽你看看。”

趙雋潔心想這孩子轉性了,都會主動給?自己相親了。

就是進展有?點快。

接起每年限量一次的視頻通話,剛看一眼,想放下的心又吊起來?。

畫麵裡是個背影漂亮的女?人?,穿一襲黑裙,腰肢弧線纖弱。

被鏡頭攏住時恰好回頭在看,眸如點墨,氣質清冷出塵。

“好看吧。”晃了一下,冉尋迅速遮住鏡頭,好像遊紓俞被多看一眼,就會掉塊肉一樣?。

“生命科學領域學者,我的忠實?聽眾,準女?朋友。”

不?知道對麵的趙雋潔是不?是被她氣到了,半分鐘沒說話。

良久,才壓著聲音開口:

“你小點聲。剛才冉彭路過?,幸虧我把音量關了。他最近皮癢,聽見了又得進醫院躺兩天,都得我掏錢。”

冉尋為趙雋潔默哀兩秒,真誠道謝:“謝謝您,關音菩薩。”

可能她剛才的聲音的確有?些?大,遊紓俞似乎也聽見了,轉過?身,白皙脖頸透出一點緋意。

與她對上視線,匆忙躲閃。

炫耀目的達到了,冉尋哪還有?多餘心思和趙雋潔說話,甜言蜜語哄得人?稍微寬心後就掛斷。

遊紓俞生得標致,又沉靜內斂,一看就是正經人?家的孩子,沒人?忍心置喙。

趙雋潔也難得誇了好幾句,讓冉尋看見幾分日後將人?帶回家的希望。

她心思輕快,迎著遊紓俞的方向走上前。

看見對方視線閃躲,默了默,輕聲問:“……是伯母嗎?”

遊紓俞想了很久對冉尋母親的稱呼。該叫阿姨,但有?些?生疏,最終還是喚出一聲出界的伯母。

因為,她之?後本就想和冉尋在一起。

冉尋笑得花枝招展,大方承認了,“是,誇紓紓漂亮,還催我們快點生米煮成熟飯呢。”

遊紓俞臉隱隱發熱,聽出來?她又在亂說話,也不?知道有?幾句是在騙她。

她心知沒冉尋說得那麼?簡單,但她不?會躲。

因為冉尋曾陪她一同麵對泥沼般的暗淡往昔,那她又怎麼?會因為這點阻礙而卻步。

正垂眸細想,冉尋已經湊了過?來?,“要不?,我們今晚就培養一下感情吧。去你家還是我家?”

棕褐色發絲柔軟,遮住身後燈火光點,很像一隻悄步靠近,賴在她身邊露出肚皮撒嬌的長毛貓貓。

遊紓俞後退一步,心跳得很快。

可她最近……特殊時期,不?能做那些?事?。

“先回月亮灣。”瞥了一眼冉尋飽滿的唇,她不?忍心就這樣?回絕。

“月亮灣”,可以是冉尋的住處,也可能是遊紓俞的那一間。

冉尋一路上滿懷期待,可是上到她們那層,遊紓俞無情拋下一句“之?後見”,就取出鑰匙開了自家房門。

惹得冉尋可憐兮兮扒住門,問對方原因,隻得到一句對方眼神閃躲,輕聲安撫的“現在還不?合適”。

可門關之?前,她分明?看出遊紓俞也舍不?得。

難道是進展太?快?

或許她看上去太?急了,沒通過?遊女?士的考驗。

冉尋喪氣回家,想著從前年輕那時追人?的方法,訂了兩張音樂劇票。

試圖循序漸進,一步步培養感情。

但想分享給?遊紓俞時,指尖忽然頓住。

一頭紮進抱枕間,發絲揉亂,懊惱不?已。

她今晚和女?人?待了那麼?久,抱都抱了,親也親了,唯獨忘記提醒對方把她微信拉回來?了。

遊紓俞倚在房門邊許久,聽見冉尋回家,外麵聲音逐漸平息,心跳才靜下來?。

她將冉尋送她的花束耐心理?好,試圖做自己的事?,可好像總有?剛剛橋上晚風拂麵的錯覺在。

好像一轉念,仍能看見冉尋的笑眼,還有?波光粼粼的江麵。

她又何嘗不?貪心,剛剛險些?沒能克製住自己,放對方就這樣?闖進來?。

可遊紓俞更想讓冉尋學會延遲滿足,想她們之?間的情愫濃度持續時間再久一點,最好永遠都定格在當下。

讀了那麼?多本心理?學,她竟也變得卑劣而有?心機,想存心吊住小貓。

但到頭來?,不?滿足的成了她。

遊紓俞發現自己也有?了頻繁檢查手機,留心隔壁聲響的時候。

懷揣著冉尋可能會打來?電話,或者一會直接來?敲她家門的希冀。

可惜耳邊始終安靜,冉尋在乖乖地等著她口中的“之?後見”。

對方向來?追尋自由,縱然有?時黏人?到讓她心酥,卻總是願意留給?她足夠的私人?空間。

小腹有?些?疼,遊紓俞喝了半杯熱水,索性關上筆記本電腦,拋開工作?。

遵從本心,將每晚固定看冉尋視頻的時間提前。

那檔綜藝成了她今晚的止痛劑。雖然她已經從頭到尾看過?三四遍,但每次都有?新?發現。

拍攝從校門開始,逐步推進,到教學主樓,再到生化樓附近的小花園,雙人?長椅,鋼琴教室。

順序恰好是她和冉尋關係逐步升溫,沿時間線同遊過?的校園路線。

遊紓俞不?知道這是否是冉尋的有?心之?舉,但隨著進度條緩慢推移,她好像又與畫麵裡的人?重溫了一次過?往。

冉尋常說自己記性不?好,卻能記住她們遠在六年前相處的那麼?多細節。

甚至停駐在幾個月前她曾經代過?課的那間生化樓教室,她們重逢的地點。

恍然間,似乎又回到冉尋歸國那一日,她們彼此都忍不?住想躲,卻在視線不?慎交集之?後,被命運磁石吸在一處。

看完節目,遊紓俞內心空蕩。

她生疏點進社交軟件,想再看一眼冉尋最近有?沒有?更新?動態。

無數紅點與新?私信淹沒了她,畫麵卡了幾秒才加載出來?,讓很久登一次賬號的她有?些?無措。

冉尋更新?了一條動態,竟然是蜷在她懷裡酣睡,無意識踩奶呼嚕的小狸花。

漂亮勻稱的手,指甲圓潤,在live圖裡溫柔撫摸條紋小貓團。

卻配文“小咪,你這個年紀怎麼?睡得著的。”

遊紓俞唇揚了一下,將圖片存好,點讚。

讀完這一條,停留在她的主頁上,眷戀地又翻了很久。

餘光卻忽然瞥見角落裡的按鈕,顯示“互相關注”。

一瞬間心跳慌亂,好像偷窺被當場抓住。

遊紓俞迅速退出界麵,臉頰燥熱。

行?動快於思考,她急促呼吸著,長按住軟件,拖拽卸載。

好像這樣?就能抹消掉她躲在屏幕外,曾無數個深夜悄悄關注冉尋近況的卑劣過?往。

抬眼去看與冉尋家一牆之?隔的方向,沒有?動靜。

反應過?來?之?後,遊紓俞有?些?失神。

她太?衝動,卸載了,就再也無從旁觀冉尋分享的那些?明?媚生動的生活。

正倚在沙發裡平複心情,熄滅的手機屏幕又亮起來?。

冉尋給?她打了電話。

按下接聽鍵,柔軟含笑的聲音流入耳畔。

“現在是十一點三十五分,溫馨提示,我們已經分彆兩個小時。”

“怎麼?辦,紓紓,我又有?點想你了。”

第78章

沒見到麵, 但遊紓俞卻覺得此時此刻冉尋就坐在她對麵。

甚至可以想象到對方此刻一定斜斜窩在沙發一角,換上睡裙,剛洗過?澡, 滿身都是淡香和水汽。

稍偏頭,托著手機,眸底盛滿笑意。

“我打算休息了。”說話間, 遊紓俞站起來,朝臥室走。

那裡距冉尋的住處最近,隻有一牆之隔。

“啊,好冷淡, 我想你想得都又要失眠了。”冉尋聲?音低了下去, 有些委屈。

“又”字或許是真實闡述,又或者是小貓特地設下的一個狡猾陷阱。

遊紓俞有心想分析,可是做不?到。

在猝不?及防接到冉尋的電話那一刻, 她的冷靜與理性已經如臨近沸點的水,翻騰蒸發。

“我也想你。”坐在床邊, 雙手攬著手機,輕聲?回應。

說這話時,格外羞恥。

以至於對麵隻靜了兩秒,她都覺得格外漫長。

冉尋很快就笑出來,話音像貓尾巴,勾得人?心酥癢,“真的呀?”

“那我今晚更睡不?著了, 紓紓。”

她喚她的昵稱時, 尾調總是摻著點鼻音, 含情脈脈。

遊紓俞握舉手機,另一隻手垂落在腿間, 指節稍蜷。

她想,怎麼會有冉尋這樣不?講道?理的人?。

“遊老師”、“姐姐”、“紓紓”,每個稱呼都動聽到讓她貪心地想再聽千遍萬遍。

主題模糊地又聊了幾句,但不?算乏味。期間,對方有暗示過?想來找她,話到中途卻又迂回。

最終討得她一聲?“晚安”後,收回在出界邊緣反複試探的貓爪,乖巧掛斷。

遊紓俞摸了一下自己的側臉。

燙得厲害。

一池本就溫熱的清水,被肆意?攪動,皺起更深更外延的漣漪。

次日清晨外出,遊紓俞沒見到冉尋。

卻在門口收到了一個紙袋。

裡麵放著小碗燉雪梨羹,還有杯薑紅糖茶,像是親手做的。

有張便?箋:

“昨晚夢見你了,醒來你不?在,悲涼。隻好讓它們?代?我揉揉你。

——想你的冉。”-

公訴日期將近,遊紓俞提交了手頭的所有材料,代?理律師說還缺一份關於火災最主要當事者的口述。

遊紓俞不?想回憶起那一天?的場景,更不?願冉尋以這樣的方式重新揭開?傷疤。

但當她通話裡詢問對方時,隻得到一聲?輕快應允。

律師和冉尋約在街角的一家咖啡廳,談話持續了半個小時。

冉尋的敘述很有條理,語聲?溫和,不?遮不?掩。

可當律師取證結束離開?後,她卻看見坐在身邊的遊紓俞始終垂著頭。

麵前的咖啡分毫未動,熨燙整潔的袖口被蜷出褶皺痕跡。

冉尋之後帶人?去看了音樂劇。

又把?人?拉回家,哄著她學了很久的琴。無一例外,都沒起到轉移心情的好效果。

“心疼啦?”隻好上手,一邊切入正題,一邊做了前幾天?沒機會做的事,幫遊紓俞按摩小腹。

遊紓俞這次才有反應,窘得耳根紅透,輕阻住她的手。

抿唇許久,實在快要受不?住了,才小聲?反抗:“冉尋……癢。”

冉尋才想起來,小腹算是女人?的一個敏感點,她剛才特彆像光天?化日在耍流氓。

看來知?識點還是得時常複習才行。

“那你承不?承認?”她貪戀此刻能碰到遊紓俞,沒收手,就幫她捂著。

順勢轉了個話題,柔聲?問:“今天?心情不?怎麼好,是因為我,對不?對。”

遊紓俞搖頭,“不?是。”

她是因為自己。

因為過?往那個閉塞、懦弱,隻知?道?一味逃避的她,冉尋才會出國,才會因她受傷。

“可是,紓紓,你有沒有想過?。”冉尋順著遊紓俞手感很好的發絲。

“正因為從小到大?也是受害者,所以才學不?會愛人?,才會錯手傷人?。”

“比起我經受的,我更心疼你。”她認真補充,“還不?打算和我講講,有關遊盈的事嗎?”

冉尋沒有加平素慣用?的禮貌稱謂,稱遊盈為“女士”,她把?遊盈拉下高台,到與遊紓俞平等的位置。

也同?樣循循善誘。

遊紓俞背脊僵住了。

她不?知?道?冉尋什麼時候,從哪裡得知?的。她所建立起的高牆營壘,在這一刻悉數崩塌。

露出後麵偽裝成要強模樣,內裡卻早已被蛀食得空洞的她自己。

“我願意?聽,隻要是你的過?往,即使沒有多光明美?好,我都願意?。”冉尋下頷抵在遊紓俞的肩上,收緊她細弱的腰。

她喜歡遊紓俞的所有,而不?僅僅是一個兩個或完美?或優越的側影。

遊紓俞眼皮薄紅,話到喉間便?哽住。

她察覺到冉尋從身後抱著她,這個姿勢,會讓被抱的人?很有安全感。

勉強自己低低呼吸幾下,整理話語,她終於願意?說出過?往那些不?堪。

“我們?認識的第三個月,遊盈在學校找到了我。”

她沒有告訴冉尋,所以冉尋自始至終不?知?道?。

她本想要等到她們?穩定下來後,將冉尋帶回家的,即使預想到會承受冷眼與冷遇,她也從沒想過?躲避。

可就在她即將與冉尋出發前往鎮上的前天?。

她難得與對方分彆,離開?她們?的雙人?宿舍,到陌生的、遊盈為她準備的臥室過?夜。

因為遊盈說想見她。

“我半夜口渴,醒過?來。”遊紓俞發起抖,“發現遊盈在親我。我明明鎖了門的,可她上了我的床。”

“我甚至不?清楚,她在我睡著時,有沒有對我做彆的事。”

冉尋摟緊她。女人?口述的這些,比本子上事後冷靜的敘述更讓她喘不?上氣。

當時遊紓俞會有多害怕,她不?敢想。

而第二天?,女人?又是怎麼裝作不?動聲?色,縱容著她,和她一起到鎮上看奶奶的?

那個夏天?,對冉尋而言是愉快的回憶,而對遊紓俞,或許早就蒙上一層陰霾。

“我在鎮上高中代?課的時候,有時會接到遊盈的電話,她說想我,要我回去陪她。”遊紓俞聲?音逐漸變得很輕。

“那個時候,姐夫剛因車禍離開?,而她總是在電話末尾恰到好處地提起你。”

“我很害怕,冉尋。有一天?,我去給高中那個女孩掃墓,當晚做夢,那個人?就變成了你。”

她將自己蜷緊,肩膀在顫。

那幾個晚上,遊紓俞不?敢睡,隻好靜靜看著旁邊的冉尋,度過?一個又一個難熬的黎明。

“我命可大?著呢。”冉尋聽得鼻尖酸澀,哄她,“彆害怕。紓紓,你知?不?知?道??因為有你在護著我呀。”

她始終相信,是因為遊紓俞,她才免於一樁樁意?外。

出國是一次,前陣子女人?闖進火還沒撲滅的琴行,冒著危險來找她也是一次。

遊紓俞悄然?握住冉尋的小臂。

“那年秋天?,遊盈逼得很緊,甚至差一點就查到了你的名字,你的家。”她嗓音低微。

“我不?得已,編了很多話,說我不?喜歡女人?,還找人?演戲,想推開?你。不?管怎麼樣,我都很過?分。”

也讓她遺憾了快六年。

遊紓俞那天?淋了雨,發高燒。

沒有人?知?道?,她撐著病氣滿城市找冉尋時,心裡隱隱許了兩個願望。

她要在人?流中抱一下冉尋。

她想冉尋帶她一起離開?。

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說謊者,也從不?是什麼夢想家,那一刻卻許著貪婪到近乎不?可能實現的心願。

然?而冉尋與她始終差了一個巧合的照麵。

留她浸沒在嘉平數不?清年份與數目的寒冬裡,再也掙紮不?得。

“之後我再也沒讓遊盈有機會了,冉尋。”遊紓俞輕拽一下冉尋的袖角,像急於為自己辯駁。

“我沒有讓她碰我,你放心。”

冉尋捏了一下遊紓俞的側頰,滑軟,可她內心卻極度苦澀,“傻不?傻?我關心的是這個嗎?”

她在意?的是那個生咽下所有苦楚,她不?在的這些時間裡,始終孑孓獨行的遊紓俞。

“那你是不?是現在不?嫌棄我了。”遊紓俞忽然?肯抬眼看她,嗓音多出幾分期許,“不?嫌我……”

話說到最後,她猛然?一滯。

將最後一個字吞掉。

她依舊記得,冉尋推開?她的時候,對她的那句評價。

冉尋覺得胸口像有刀在剜。

她把?遊紓俞的手牽起來,放在自己的臉上,很認真,“紓紓,你要不?要打我幾下?我不?躲。”

她那一刻從沒有想過?,自己無意?間成了自己日後最厭棄的人?。

今晚之後,每次睡覺前想起來,都懊惱地想坐起來給自己一巴掌。

不?過?現在,她更希望遊紓俞能出口氣。

遊紓俞哪裡舍得,立刻就想抽手。

可是冉尋使了力氣,一時間難以掙紮,她小聲?反抗,“不?要,冉尋,你鬆開?我好不?好?”

“明明……是我錯了。”

她始終認為,一切遺憾的開?端是由她而起。

冉尋忽然?緊緊抱住她。

手臂用?力,在不?算寬敞的沙發間,兩個人?的距離一瞬間被壓縮到極限。

“你沒錯。”她悶聲?回應,“在我心裡,紓紓的所有選擇都沒錯。”

錯的隻會是除了遊紓俞外的人?,包括曾經的她。

錯的該是遊儒畸形的觀念,是遊盈違背倫理的舉止。

是她們?總要費上比尋常情侶足一倍的努力,才敢於在陽光下散步牽手的過?往。

或許還有被界定好的“未來”。

但冉尋相信之後不?會再是這樣。

一切都陰差陽錯,還好如今她們?又再度重逢。她們?還有很多時間,一定足夠彌補舊日,不?留遺憾。

冉尋又牽起了遊紓俞的手。

女人?好像被她的擁抱軟化,指骨鬆懈,朝她袒露出細膩柔軟,微微沁出冷汗的掌心。

她垂頭吻了一下,遊紓俞低哼出聲?,墨眸頓時盛潤水汽。

這也是個敏感點。

隻單純對上視線,冉尋就明白女人?想說什麼,無非是羞赧推拒的話。

她變本加厲,伸出舌尖舔了一口,接續綿密的吻。

遊紓俞被攫住手,整個人?又被冉尋摟在懷裡,掙紮不?開?。隻好緊咬住唇,不?發出奇怪的聲?音。

“要接吻嗎?”小貓湊了過?來,伸臉嗅嗅。

眸底清澈,卻將她的呼吸連帶平穩心跳一並擄走。

遊紓俞默然?幾秒,喉嚨不?太明顯地滾動一下,目光飛快掠過?冉尋的唇。

“嗯。”

冉尋摘掉她的眼鏡,極溫柔地銜住了她的唇。

第79章

濕軟掠過?唇畔, 激起電流般的微栗。

她們仿佛倒退回戀愛初學者的境地,稍微再親昵一點的行徑都變得磕絆。

可正待更進一步時,有人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後退。

呼吸都是?亂的, 卻很認真,詢問?她的感?受,“紓紓, 你是不是還難受著,我們改日吧?”

遊紓俞傾身過?去?。

環住對方脖頸,抵在?她耳邊,“今天已經……可以了。”

臉頰暈染緋意, 嗓音輕到近乎不可聞。

“你?想的話, 我願意。”

她竟可恥地在?這?短暫分開的幾秒,生出些許不知?足的饕然。

這?誰招架得住。

冉尋呼吸發燙,被遊紓俞的模樣勾得情難自已。

她想, 明明白天的時候還一本正經坐她旁邊,隻會淡聲說“嗯”、“都隨你?”的人, 此刻怎麼像蜜一樣甜。

想再逗逗,冉尋手心覆住遊紓俞的小腹,咬著她耳朵問?:

“剛才怎麼不說?我懂了,原來紓紓剛才還想我這?樣揉一揉。”

遊紓俞本來就瘦,被她這?麼一碰,身軀頓時像單薄葉片一樣輕顫。

她睫毛濕潤,勉強壓下想哼出聲的欲.望, 主動?去?吻冉尋。

堵住那些讓她又羞又氣的話。

這?次兩個人都沒辦法再維持矜持體麵。

短暫分開一個多月, 卻連對方呼吸換氣的節律都熟稔於心。

冉尋攬住遊紓俞的腰, 手稍向上探,就沒進輕薄的絲質襯衫裡?。

親昵實在?太倉促, 臥室隻在?五步之遙的方向,但是?沒人願意勞師動?眾換個房間。

以至於冉尋擔心,女人看上去?白皙又容易留下痕跡的肌膚,會不會被沙發的粗糙料子劃到。

她把自己平素抱的抱枕墊在?了遊紓俞腰際處。

俯身下去?,用親吻融化已經泥濘陷軟的人。

素來規整束起的長發四散,頸側染上酡紅,雙手無力地想撐起,但早就被卸乾力氣。

跌下高嶺的人,眸子氤氳濕潤,嗓音如融化的細雪。

遊紓俞被她欺負得不得已,卻舍不得弄疼她。

拉住她的睡衣領口?,亦或發絲,總讓她想起女人前幾天摸小貓時的溫柔力度。

可她猶不知?足。

在?遊紓俞半闔雙眼之際,冉尋抵在?她耳邊,嗓音柔緩:“這?次你?堅持了好久呀。”

“姐姐。”

遊紓俞緊咬住唇。

因這?一個不恰場合的稱謂,她霎時從重重鋪設的柔軟雲端跌落。

難為情到極點,生理性眼淚不受控製流淌。隻好埋進冉尋懷裡?,咬住她肩側睡裙一角。

她想,不該是?這?樣的。

至少她預想的場合,不會是?這?樣。

冉尋去?洗了個手,有些意猶未儘,可惜,回來的時候,她看見遊紓俞已經坐了起來。

一顆一顆係好扣子,掩住春光,又抽了幾張濕紙巾,矮身擦沙發上的痕跡。

脖頸處的淡粉還沒有褪,聽見冉尋來了,竟也不去?看她。

隻說了一句,“我該走了。”

冉尋有點委屈,坐在?她身邊抱住她,“今晚不留下嗎?我臥室裡?的床很軟。”

她不明白,剛才遊紓俞明明還挺滿意的。

“有些事要辦。”遊紓俞背對她,看不到表情,“你?好好睡一覺。”

站起來時腰有些軟,但她還是?撐住了。

走到門邊,冉尋也跟了過?來,乖乖幫她提著東西,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那什麼時候得空了,我去?找你?。”

清寂的樓道?裡?,女人眼睫翩躚。

忽然湊過?來,吻了她一下側臉。

答:“好。”

門關後,鼻息間依舊彌漫著剛才撲來的冷香。

冉尋揚唇在?門口?站了半晌,想起什麼。

匆匆跑去?衛生間,對著鏡子,將自己肩膀處的睡裙撩起來。

有個小巧牙印,又酥又麻。

偷偷拍了一張照片,想分享給?對方,耍個流氓,趁機撒嬌耍滑。

卻迎麵撞上了紅色感?歎號。

對方拒絕接受您的消息。

“……”冉尋捧著手機,心如死灰。

越想越委屈,隻好回到她與遊紓俞剛才荒唐的沙發躺下。

埋進軟枕,翻來覆去?打了好幾個滾-

嘉平在?八月落入最盛夏,蟬鳴不休。

空氣裡?的悶熱似乎有了實形,一點點吞沒汽水瓶口?喧囂的氣泡。

臨近遊家公訴案件開庭的日期。

這?段時間裡?,冉尋和遊紓俞偶爾碰麵,但女人從未主動?向她開口?提及這?件事。

冉尋還是?從最近加了她好友的陸璿那裡?得知?的。

小姑娘是?法學專業,年紀輕輕,受托擔任這?一案的訴訟代理人。寒暄幾句,約她在?開庭那一天見麵。

開庭當日,遊紓俞果然委婉推掉了冉尋的邀約,說有工作上的事。

冉尋表麵答應了,卻偷偷跟在?女人後麵。

看她獨自走進市高院後,才戴好口?罩,在?附近的咖啡廳等待。

她知?道?遊紓俞不想讓她摻和進遊家的一團亂麻中,不願她再受到傷害,可是?,她沒辦法讓女人隻身麵對。

台上的鋼琴師在?彈一首肖邦A大調前奏曲,旋律舒緩,偶有瑕疵,惹人困倦。

點好一杯咖啡,冉尋看見窗外掠過?熟悉人影。

陸璿穿一身正裝,胸前掛著證件,與前來送她的蔣菡菡擁抱分彆。

沒多久,蔣菡菡走進冉尋所在?的咖啡廳。

坐在?她對麵,尾巴翹得高高的,炫耀剛離開的陸璿,“我女朋友,厲害吧。”

冉尋由衷點頭,“很棒。”

可惜她不在?場,沒辦法看遊儒在?被他厭棄的女性指認辯駁後,會是?怎樣的表情。

“這?是?她托我給?你?的。”蔣菡菡把文件袋推給?冉尋,有些好奇,“三?寸姐姐,你?們私下都談了什麼呀?”

冉尋也不清楚,因為不久前,陸璿才剛聯係她,說想讓她知?道?某件有關案情的事。

她給?蔣菡菡點了甜點糊弄過?去?,把密封的文件袋拆開。

裡?麵隻有薄薄的一張紙,應該是?當事人的口?錄。

隻掃了幾行字,冉尋唇邊始終噙著的笑迅速淡去?。

十幾分鐘,她把文件袋整理好,放在?一邊。

手邊是?她剛給?遊紓俞點好的蜂蜜花茶,茶湯深澄,散發香氣。

冉尋沒有說話。

提起杯耳,將液體一股腦傾倒進旁邊的廢液垃圾桶裡?。

良久,她端起咖啡,抿了幾口?。

忽然看蔣菡菡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啦?”她偏頭,掀起一個微笑。

“三?寸姐姐……你?。”蔣菡菡指著自己的眼睛示意,不解又心疼。

“眼睛怎麼紅了?”

庭審持續兩個小時。

冉尋掐好時間,在?出口?接到了遊紓俞。

女人今天穿了黑灰色套裝,氣質肅穆,是?和陸璿一起出來的。

看見冉尋,沒有預料到她會來,神情稍頓,旋即視線閃躲。

冉尋卻極自然地迎上前去?,提著剛剛打包的紙杯,插好吸管,遞到她嘴邊,“還順利嗎?”

遊紓俞不太習慣她這?樣,但依舊雙手捧好杯子,順著她期待的目光,嘗了一小口?。

回答:“嗯,結束了。”

胃裡?妥帖地溫甜起來,不是?她喝不慣的咖啡,冉尋給?她點了熱薏米飲。

冉尋偏頭朝她笑一下。

貓兒般的琥珀色眸子裡?始終盛著她的身影。好像趕過?來接她,就隻為了這?一刻似的。

“遊老師好。”耳邊忽然響起一道?嚴肅問?好聲。

越過?冉尋肩膀,遊紓俞才看見蔣菡菡就站在?不遠處,模樣拘謹崇敬。

她頷首,叫了一聲菡菡。

想再說些什麼,卻意識到此刻她已經不算是?蔣菡菡的導師。

好在?蔣菡菡後續要出國交換兩年,她雖然失職,卻也不會影響一個好苗子。

“以後要和曹老師好好做課題,知?不知?道??”遊紓俞溫聲囑咐。

蔣菡菡從沒想過?遊紓俞會離開嘉大,格外不舍,已經眼淚汪汪了,使勁點頭。

又悶悶地補充,“老師,雖然曹老師很好,但我還是?想給?你?打工。”

冉尋失笑。剛才在?咖啡廳,這?小孩可不是?這?麼和她說的。

遊紓俞身邊,陸璿格外恬靜地朝冉尋點了一下頭。

與她對視片刻,禮貌叫她冉尋姐姐,說了聲“再見”,才走到蔣菡菡身邊。

隨身取出紙巾,給?她擦眼角。

“下午有什麼安排?”冉尋輕快問?遊紓俞。

遊紓俞看她一眼,輕聲回:“沒有,但我想去?看望一下遊盈,和璿璿一起。”

陸璿乖巧嗯一聲。

似乎想起什麼,側身,貼心詢問?蔣菡菡,“你?不是?舍不得小姨嗎,要不要和我一起?”

蔣菡菡原本還一副泫然若泣模樣,聞言,表情頓時僵住。

不是?她不誠懇,隻是?,遊紓俞對她而言真的很可怕。

她使勁給?陸璿遞眼色,可對方好像沒懂,反倒牽起她的手,“坐小姨的車就好。”

又是?一個暴擊。

蔣菡菡止不住冒汗,心想,她女朋友怎麼這?麼木呀。

每次都按字麵意思理解,她說請對方留宿,對方就果真抱著她安穩睡一晚上。

但有時候,她沒怎麼明示,卻又被陸璿親得狼狽不堪。

冉尋憋笑險些破功。

助力一句:“那正巧,時間充裕,也順路,小蔣就一起吧?”

陸璿依舊一副文靜模樣,隻是?眸底映著若有若無的笑,嘴角彎彎。

坐上車,駛往郊區的私人墓地。

窗外景色飛速後退,冉尋回頭望去?。

路邊,咖啡廳附近的垃圾桶裡?,藏著她撕碎的那份紙質文件。

也是?她遲遲才得知?的,遊紓俞失約寧漳的細節。

鼻尖又有些酸,冉尋隻好強迫自己揚起嘴角。

她有些遺憾,遊紓俞不喜歡咖啡,今後也不能?喝茶,那該怎麼辦呢?

抵達墓園後,陸璿領著蔣菡菡先去?探望遊盈。

冉尋和遊紓俞在?後麵不緊不慢跟隨。

遊紓俞今天穿了一身肅穆黑色,總讓冉尋想起新聞裡?那張撐黑傘,無言垂淚的照片。

可雙手捧著她剛才買的熱飲,垂眸安靜品嘗時,卻又與照片的氛圍大不相同。

模樣乖到她內心酥軟塌陷。

“喜歡這?個口?味嗎?”冉尋禁不住問?。

淺淺笑著,悄然靠近,和遊紓俞肩膀相貼,“那我之後親手給?你?做。”

遊紓俞沒料到她忽然的親近。

那晚貪歡之後,她和冉尋再沒有更出界的肢體接觸。

她隻是?很慶幸,還好今天身邊有冉尋,讓她看望遊盈時內心總壓抑著的情緒得以紓解。

隻是?單純看見冉尋眸中噙著柔軟閃亮的光暈,看她笑起來,過?往發生的一切就都不算什麼。

遊紓俞偏頭答她一聲“好”。

比起所有口?腹之欲與身外之物,她更希望冉尋能?一直在?她身邊。

冉尋悄悄牽住了她的手,快走幾步,到她身前。

私人墓地夏風和煦,遊紓俞單手捧著帶來的花,剛才稍縱即逝的一抹笑意她沒有錯過?。

“那我之後把配方發過?來,任由遊女士批評指正。”冉尋想起什麼,語氣陡然一轉,低弱可憐。

“對了,紓紓,你?想一下,我們是?不是?忘記了什麼事呀?”

她格外自然地取出手機,裝作無意,給?自己輕輕扇風。

遊紓俞望著她,素來沉靜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解。

認真思考一陣,對上冉尋飽含期待的雙眼,嗓音征詢:

“……我今晚給?你?打電話,好嗎?”

冉尋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

女人語氣溫柔,還上前幾步,抬手輕揩走她額角的汗。

她忽然覺得,微信好友好像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趁周邊空曠,她湊上前,在?遊紓俞臉上偷了一口?。

遊紓俞頓在?原地,她本就知?羞,此刻雙頰緋紅,匆忙去?瞥旁邊。

“看都看過?那麼多次了,親一下不可以嗎?”冉尋貼著她,委屈問?。

遊紓俞卻不理她了,像被戳到痛處,抿唇不語。

冉尋好像盛夏最喧囂的那一抹風,輕而易舉卷起她平淡寡薄的心潮。

讓她難堪,卻又禁不住隱隱期許。

快走到遊盈墓前,入目所及的背景依舊是?那片青山。

遊紓俞將花放在?附近。

過?去?一個月,冉尋不在?,她總將所有話都向這?麵不會有回應的石碑訴儘。

但是?現在?,她一身輕快,如釋重負。身後再無顧慮,而前方有人等待她走來。

裹挾她原本生根駐紮的枝葉,趕赴這?二十八年來她素未謀麵的景色。

悼唁時間不長,冉尋在?旁邊耐心等待,直到遊紓俞處理好所有,才一起離開。

離場時,卻看見了許久不見的熟悉的人。

沈瓊與一位骨架纖弱的女人並肩從大門走入。

先是?與冉尋和遊紓俞照麵,意外點了下頭。

隨即目光掃到蔣菡菡。

竟有些局促,不知?怎的,本能?上前一步,把身邊的裴芸擋在?後麵。

蔣菡菡快被嚇死了。

今天她的人生算得上一句起起落落落落,她怎麼也沒想到能?撞上沈瓊。

“姐,真巧。”

“你?怎麼會來這?裡?。”

兩個人一齊出聲。

蔣菡菡慌得厲害,沈瓊也目光閃爍,氣氛頓時微妙起來。

“姐你?先說。”

“想說什麼?”

又是?同時開口?。

沈瓊身邊的裴芸倒先笑了,眼神示意,叫她彆為難菡菡。

“小蔣,那我們就先走了?”冉尋看熱鬨不嫌事大,“你?和嫂子好好培養一下感?情。”

遊紓俞不忍心看蔣菡菡被欺負,無聲牽了一下冉尋的衣袖,讓她少說點。

誰料冉尋直接扣住了她的手。

無辜又狡黠地對她眨了一下眼,笑著拉她離開。

今天時間還多,她們可以回故居看奶奶,亦或是?隨時訂一張票看演出,再去?公園消磨餘下的時間。

蔣菡菡僵在?原地,嘴唇翕動?。

她看見了冉尋和遊紓俞相牽的手,艱難吞咽一聲。

冉尋意識到什麼,不想遊紓俞在?從前的學生麵前丟了師德,迅速抽手。

可惜再轉頭時,她發現遊紓俞已經走出很遠。

她跑幾步追過?去?,窺見女人刻意壓得平淡的側顏。

想去?牽她的手,卻被輕拍了一下。

遊紓俞避開冉尋,提醒,“有人。”

也是?因為那麼多人在?,所以冉尋才牽住她的手,又鬆開。

她知?道?自己在?任性,可剛才那一刻,她心中空落難言。

冉尋隻想了幾秒,就理解了女人話中的意思。

有點心疼,又覺得對方悶聲不語的樣子有些可愛。

湊過?去?逗她,“生氣了?我還沒讓小蔣叫我師母呢。”

身邊的人大言不慚,遊紓俞聽得耳根發燙,卻沒辦法反駁。

隻好輕聲開口?:“不知?羞。”

冉尋趁機攬住女人臂彎,“我哪有,剛才我已經很克製了。”

如果沒有小蔣小陸兩個小姑娘,天知?道?她剛才都想對遊紓俞做出什麼事。

可就不止親臉頰了。

“那要不然,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做點比剛才更有意思的事?”她提議-

遊紓俞沒給?冉尋蓄意使壞的機會。

當晚信守承諾,給?對方打去?電話,聊了很久,但任由冉尋使出渾身解數,她也沒動?搖。

雖然掛斷後,耳根溫燙,空調冷風難以吹散熱意。

又過?幾日。

遊家的事告一段落後,她們回鎮上看了李淑平。

老人有人照顧,身體還算康健,笑起來嘴角爬滿皺紋,慈祥又可親。

見到冉尋,先是?迷糊了一陣,但在?吃到她自告奮勇做的菜後,頓時癟了嘴。

叫她“小尋”,碎碎念叨,讓她彆進廚房。

冉尋悄悄給?遊紓俞使眼色,目光委屈。

像在?無聲問?,“我廚藝真的沒有進步嗎?”

怪不得前陣子她邀請女人來自己家,對方都不動?筷。

遊紓俞坐在?李淑平左手邊,不願打擊冉尋,於是?隻顧一味地往她碗裡?夾她喜歡的。

晚飯後洗碗,她被偷溜進廚房的冉尋纏住。

小貓從身後環抱住她腰,非要她給?個說法。

遊紓俞被耳後吹拂的吐息燙得眼睫輕垂,“不會。至少……我很喜歡。”

而且,她之後也會一點點教冉尋。

冉尋滿意了,趁她偏頭的工夫,輕啄一口?她側頰。

幫她洗好餘下的碗,就去?客廳陪李淑平解悶去?了。

隔著模糊的老式貼花玻璃,不時有笑聲傳來。

遊紓俞聽不清她們說了什麼,因為老式空調扇在?吱呀轉著。

偶一晃神,好像回到了從前如煙花般轉瞬即逝的夏。

她推開門,就能?看見冉尋捧著一片西瓜,倚在?李淑平肩旁撒嬌。

老人易倦,早早歇下。

故居是?兩室一廳,而冉尋和遊紓俞從前來過?,早就對布局熟稔於心。

以至於晚上九點,她們躺在?次臥僅有的一張床上休息時,遊紓俞覺得有些不太自在?。

冉尋體溫比她稍熱一點,在?被褥下包藏禍心地靠近,很快黏上了她,“奶奶和我說,我最近忙,怎麼抽得出時間回來。”

可她從來都不算忙。

唯一的可能?性,隻會是?遊紓俞以“忙”,來代指她們那時可能?再不會重逢的分彆。

遊紓俞被冉尋從身後抱住,察覺到對方手正亂動?,耳廓隱約生起燙來,“奶奶就在?隔壁,不許胡鬨。”

冉尋卻已經得寸進尺,含住她的耳垂。

低聲問?:“那紓紓不發出聲音,不就好了?”

窗簾早就被嚴謹的女人拉好,透不出一絲月光。

遊紓俞悶進被褥裡?,聽見窗外蟬鳴不歇。

一如六年前那個夏季。

被角濡濕,不知?道?是?因為掩住她短促泣聲,還是?單純被她止不住的眼淚浸透。

她分明是?在?上麵的,卻被冉尋的體溫燙得融化,直不起身。

終於尋到一絲空隙,遊紓俞俯身,將對方那張始終吐露惡劣話語的唇堵住。

“……學會我教你?彈的了嗎?”冉尋輕喘著,此刻比她更像一個遊刃有餘的老師。

牽她的手,遊移到身前,笑著引導,“像這?樣。”

遊紓俞視線低垂,很快學以致用。

或許是?被欺負太久,也壓抑太久,她想看冉尋失態的模樣。

想看她無力攀附在?自己身前,明媚嗓音浸軟,雙眸失神。

隻有這?樣,她才有真切抓住對方的實感?。

這?個晚上,遊紓俞的確做到了。

隻不過?沒等到小貓叫“姐姐”,卻等到對方平複之後,滿足且貪心地向她提出的霸王條款。

“這?麼舒服的事,以後隻可以和我做,答不答應我?”

遊紓俞被蜷在?她懷裡?的人的撒嬌語氣激得心裡?發軟。

除了她,還會有誰-

之後的幾天,她們在?鎮上陪李淑平呆了一段時間,又重回嘉平。

月亮灣裡?,遊紓俞偶爾會去?對麵學一首鋼琴曲,冉尋也常帶著小貓,來她家裡?坐一坐。

某一天,對方試探著問?她:“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嘉平?想去?哪裡?發展?”

遊紓俞一時答不出。

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像從始至終都與冉尋相關。

冉尋在?哪裡?,哪裡?就仿佛有了特殊的意義。

從前是?柏林,是?寧漳,至於現在?,她也願意和冉尋一起。

可惜,兩次情不自禁過?後,她們沒有再越線,一舉一動?都維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遊紓俞不知?道?冉尋的想法,卻將離開嘉平的機票時間推了又推。

她們之間的關係,會不會僅限於這?個迅速升溫的夏季?

從前是?這?樣,但如今,她私心不想結束與冉尋每天都能?見麵的每分每秒。

直到某晚,冉尋敲響了遊紓俞的家門。

從身後抽出一封精致邀請函,遞給?她。

“荔荔要辦新婚典禮了,這?是?她托我給?你?的。”她笑著拋出邀請,“想去?嗎?”-

梁荔的新婚典禮在?盛夏如期舉辦。

婚禮露天布陳,純白紗幔裝點,隨處可見鮮花與色彩斑斕的氣球,浪漫氣息十足。

遊紓俞並不太擅長應對這?樣的場合,她身邊缺少熟悉的人,於是?隻寡言地在?場陪襯。

隻是?因為冉尋需要到場,她也就借著沾一份光。

入場前,她遞交邀請函,信封的棱角輕硌她手心。

邀請函,或者是?請柬,總令她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過?往某些不快的片段。

她撕碎了那時可笑的照片,卻也在?心底留下一道?裂痕。

麵前上了餐點,但冉尋不在?身邊,遊紓俞食不知?味。

她吃不下,想起那天違心逢迎的畫麵,胃中更酸澀難忍。

典禮不久後開始,遊紓俞坐在?台下,看梁荔身著婚紗,明豔動?人,瞿極也打扮得端正筆挺。

神父主持,宣誓聲飄了很遠。

而悠揚的鋼琴旋律始終縈繞在?她耳邊。

冉尋在?場地一角,側身對著眾人。

她今天穿了色調不喧賓奪主的簡約小西裝,十指翻飛,邊偏頭微笑,邊演奏曲目。

遊紓俞藏在?人群中,每次朝那邊望去?,總能?與冉尋對上視線。

開場的一支曲子,是?舒曼的《幻想曲》。

某個冬天,遊紓俞曾聽過?冉尋親手彈過?。

闊彆六七年,或許旋律陌生,但場景卻不知?多少次重複出現在?她的回憶裡?。

那時鵝毛雪花如棉絮般吹落,是?極冷的一個冬天,冉尋和朋友慶祝生日,也與她背道?相馳。

而現在?已然落入冰雪消融後的無儘夏日,她竟然可以輕易走到冉尋身邊,而不必顧及任何人、任何事。

演奏酣暢淋漓,觸鍵輕柔細膩。

琴音含蓄,平平無奇的婚禮進行曲落在?冉尋指尖下,鮮活到像有了靈魂。

當肖邦的二十一首夜曲聯奏響起時,正值梁荔在?拋花球。

周圍的賓客如潮水般喧囂,紛紛迎上前。

遊紓俞卻隻端正坐在?原位。

視線越過?紛至遝來的諸多陌生麵孔,投向遠處。

冉尋那雙始終含笑的眸子,在?與她不期然目光交集時,竟怔了片刻。

花球拋出的瞬間,鋼琴聲也在?這?一刻消散。

遊紓俞看見冉尋迅速起身。

或許是?臨時起意,動?作倉促,狼狽擠進人群中。

花球揚起的拋物線稍縱即逝。

之後的所有畫麵,每一秒都延長到令人失聲。

冉尋一如往常般揚唇,溯流而上,朝她走來,像一幀幀精巧定格串聯的鏡頭。

手裡?捧著一束純白玫瑰花球,行到遊紓俞身邊。

俯身,柔軟語調混著周身梔子清香。

“送給?你?,紓紓。”

儀式以一首細膩抒情的《降E大調夜曲》作為尾聲。

冉尋結束演奏後,循著記憶裡?的位置去?找遊紓俞。

卻看見遊紓俞身邊本該是?她的位置上,被人占了。

還是?位男士。

花球被放在?旁邊,冉尋走近一點,聽見他問?:“請問?小姐貴姓?”

遊紓俞背脊很直,始終和人維持著不遠不近的社交距離。

眉目淡淡,隻答了自己的姓氏,就轉為緘默。

男人關注遊紓俞很久,看她整場儀式期間都沒吃什麼東西,體貼地給?她倒了杯茶。

“冉小姐也是?您的朋友嗎?看她剛才把花球送過?來,一定和您關係很好。”

遊紓俞頓時蹙眉,又撤遠一些。

不去?看那杯散發熱氣的茶。

“方便?和您認識一下嗎?”男人見她不答,也不氣餒。

桌角忽然被輕敲幾下,來者指節勻稱修長,在?他視野裡?一閃而過?。

冉尋掀起一個微笑,稍彎腰,插進兩個人之間。

先是?把桌上的茶拿過?來,自顧自喝了。

又和不在?狀況的男人對視一眼,貼遊紓俞很近,“女士,方便?掃碼加好友,認識一下嗎?”

遊紓俞輕嗯一聲,身子不自知?地朝她的方向靠。

沒有猶豫,很快掃了她的微信。

冉尋眸子彎彎,拉著她站起來,順勢拿好那束純白花球。

和對麵已經木住的男人點頭,“抱歉。”

牽好女人的手,穿過?花門,逃離當下喧鬨的婚禮場麵。

身旁的無數賓客舉杯暢談,偶有人發現她們,投來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但是?沒人阻攔。

溫熱的風拂過?側臉,浪漫的婚禮氣球場景很快被甩至遠處,耳邊隻餘細碎風聲,還有鳴震難止的心跳聲。

遊紓俞微微氣喘,問?身邊的人,“要去?哪裡??”

“去?你?想去?的地方。”冉尋嗓音清澈。

她笑意盈盈,轉身,盯著遊紓俞看,“紓紓,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這?樣做了。”

“如果你?結婚了,但凡有一丁點不情願,我就像這?樣到現場,把你?搶回來。”

即使沒偶然發現那些日記與郵件,她想,她也還是?會回嘉平。

她希望遊紓俞幸福,遊紓俞應該遇到更好的人。

可在?現實和期許中掙紮時,冉尋也真希望,她就是?那個人。

“走嗎?”冉尋的車就停在?不遠處。

後車廂裡?,是?她從得知?遊紓俞要離開嘉平那天開始,就收拾妥當的行李箱。

“要不要和我,一起過?一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暑假?”冉尋朝她偏頭笑。

第80章

這一日的所有展開都背離常規, 恣意到極點。

遊紓俞手捧花球,坐上冉尋的副駕。

窗外熱風灌入,獵獵作響, 卻掩不住胸腔傳出的鮮活可感的心跳聲。

她們拖拽唯一一個行李箱,抵達機場。

因為沒有時間提前買票,於?是倉促間以手機隨機選定的地點作為旅程目的地。

重遊嘉平機場, 遊紓俞驚覺,那時是她揮手送彆冉尋。

而現在,冉尋牽緊她的手,在擁擠人流中奔向未知。

遊紓俞是想冉尋決定她們要去的地方的, 可在說出“聽你的”之後, 卻發覺對方有些?苦惱。

“怎麼什麼都聽我的呀?”冉尋在大庭廣眾之下摟住她的腰,認為這實在是一個?甜蜜的煩惱。

“讓我想寵一下你都做不到。”

她更想遊紓俞在床上能聽她的。

其餘的,她不介意都聽女人安排。

手機隨機抽選的地點像個?巧合, 就?停在寧漳。

好像要她們重走一遍遺失的過往,將所有遺憾都修正圓滿。

登機時, 冉尋戴著腮紅墨鏡與口罩,相隔重重遮掩,遊紓俞依舊能看清對方那雙笑眼。

恍惚間,一切都又回溯到一個?月前的初夏。她將與冉尋趕赴一場夏日?旅途。

現在是八月,盛夏的最中央,好在不算遲。

臨時買票,遊紓俞直接購入兩張商務頭等艙的位置。

冉尋樂於?被女人包養, 隻?不過, 乘務人員總在身邊穿梭, 她沒辦法做什麼出格的事。

隻?好訴諸剛剛被遊紓俞拉出黑名單的社交軟件:

[想親你。]

其實在婚禮現場,把女人搶跑的時候就?想了?。

更彆提剛才登機時, 遊紓俞一直似有若無地偷看她。仍是一副清冷無波模樣,卻在她靠近後,睫羽顫得厲害。

遊紓俞取出手機看了?一眼。

沒預料到會是冉尋,更沒想過是這樣直白的話。

忍著羞恥,配合對方挑起話題的方式,打字回複:[飛機上不許。]

[不讓空乘發現就?好了?嘛/委屈]

[不止想親。]

[紓紓,一會過來坐我腿上好不好?]

[你剛才說都聽我的。]

冉尋打字速度飛快。

這個?溝通方式有些?許幼稚,她們之間隻?隔著一條過道?,明明近到偏頭就?能看見對方手機屏幕。

本以為這麼過分的話不會得到回複了?,可不久之後,冉尋手機響了?。

[降落之後,都依你。]

遊紓俞枕在座椅裡,闔眼不語。

隻?有殷紅耳廓顯露出些?許羞赧端倪-

抵達寧漳時已經是傍晚,冉尋攔了?輛計程車,帶遊紓俞落腳。

一路上途徑沿海公路線,車輛在日?暮光線與碧海之間穿梭,白沙鮮亮,水鳥翔集,岸線粼粼輕閃。

到公寓後,冉尋將行李箱朝客廳一推,按遊紓俞在玄關角落裡,迫不及待地吻她唇角。

遊紓俞應接不暇,門關的那一刻,麵前的空間對她來說全然陌生,好像一舉一動都落入冉尋掌心,再?難掙脫。

隻?好摟住冉尋的背,生疏回應。

直到呼吸不暢,氧氣被掠奪殆儘,才綿弱咬一下冉尋舌尖,示意她停下來。

“我餓了?,冉尋。”她試圖轉移冉尋的注意力。

“……沒有力氣。”

冉尋被女人依偎在懷裡,微微氣喘,眼角濕潤的模樣勾得心癢。

心想,怎麼連這種人之常情?的話,經由對方聲線說出口,就?變得婉轉誘人起來了?。

像存心勾引她似的。

她攬著被她親軟的女人坐到沙發上,吻一下她側臉,“我去給你做,雞蛋麵可以嗎?再?給你打個?蜂蜜豆漿。”

“好。”遊紓俞答。

趁冉尋忙碌之際,她才第一次打量這間公寓。

空間還算寬敞,或許是因為居住時間不久,顯得空曠整潔,客廳有架嶄新鋼琴,應該是冉尋之前駐留寧漳時買的。

遊紓俞走上前觀摩,目光忽然停頓。

她看見琴上擺著一隻?香薰蠟燭,粉藍配色,無儘夏裝點,因為燃過,一行文字暴露在空氣中。

過去由她親手在硫酸紙書寫下的句子。

現在讀來,難免羞恥。

冉尋從廚房出來時,看見遊紓俞垂頭,正在本子上寫著什麼。

那是她從沒見過的一個?新日?程本。

忍住好奇心,她沒有上前,隻?是問了?一句:“在做什麼呢?”

遊紓俞回答:“寫一點來寧漳後的日?程規劃。”

她把本子合上,冉尋就?黏了?過來,笑著發問:“規劃裡有我嗎?”

全都和冉尋相關。

是她想和冉尋做的事的詳儘合集。

遊紓俞知道?這不能讓冉尋看見,否則對方尾巴一定會翹高,說些?讓她答不上來的話逗她。

“……有一些?。”她出聲。

冉尋拖長音噢了?一聲。

她懂了?,那就?是全部。

連本子的款式都和那本日?記一樣,她很難不懷疑,遊女士是不是又在暗戳戳給她寫情?書。

趁天?黑前,兩個?人簡單吃了?一餐。

旅途倉促,臨近休息時間,遊紓俞才發現冉尋帶過來的行李箱裡,沒有她的換洗衣物?和日?常用?品。

“有的呀。”冉尋拎起自己的一件睡裙。

明度很高的桃紅色,花邊吊帶,一看就?和遊紓俞氣質犯衝。

“或者,紓紓可以不穿,洗完之後就?到我被子裡。”她無辜歪頭。

遊紓俞匆匆接過她的睡裙,沒作聲,羞到不願再?在她麵前出現哪怕一秒。

冉尋悶笑許久。

正哼著曲調,動作輕快,勤快收拾房間之際,手機忽然響了?。

梁荔給她發了?條消息。

先是問她去哪了?,又看上去很急地提醒她,有人馬上要給她打電話。

冉彭兩個?字才剛躍進屏幕,就?被同名來電顯示覆蓋。

冉尋心想這可真夠急的。

她按了?接聽鍵,“喂,爸,您晚上不忙了??才想起您失聯多年的女兒。”

“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小梁的婚禮現場,你說呢?”對麵語氣聽著不算愉快。

“眼睜睜看你拉著人跑了?,和雋潔在後麵喊,你也沒聽見。”

這可有點棘手了?。

冉尋沒想過這種可能性,她當時隻?顧著遊紓俞,哪還有閒心關注周邊。

“希望您人沒事。”她飽含歉意。

深刻認識到問題嚴重性,但?堅決不改。

聽筒裡沉默良久。

大概是六年多沒和冉尋拌嘴,此?刻冉彭有點反應不過來。

“回國之後也不著家?,還得去彆人的婚禮現場抓你。”他竟歎息一聲,“現在又去哪兒了??本來想一起吃頓晚餐,現在飯菜都涼了?。”

“我在寧漳呢,和我女朋友一起。”冉尋很誠實。

遊紓俞恰好在這時走出浴室,看見冉尋在和彆人打電話,腳步聲放輕。

素來寡淡的人穿一條桃色睡裙,襯得膚色愈發清透白皙,可惜裙擺太短,她勉強扯著才不暴露。

冉尋邊敷衍著通話對麵的冉彭,邊走過去,下頷枕在女人肩窩處,撒嬌似地摟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身。

遊紓俞聽見近在咫尺的地方,傳出一聲嚴肅的“把電話給她,我和她聊聊。”

冉尋不想讓冉彭欺負人,可遊紓俞卻已經望向她。

像是推斷出她正在和誰交談,朝她輕點頭,示意自己可以。

“伯父,您好。”遊紓俞接過手機,抵在耳邊,禮貌開口問候。

“我叫遊紓俞。”

表麵遊刃有餘,可隻?有冉尋清楚,女人胸口正不易察覺地起伏著,頻率不似尋常。

冉尋憐惜又心疼,正想著直接把手機搶回來算了?,卻聽見冉彭沉默幾秒,出聲:“小遊,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她第一次聽見她爸發出這種聲音。音量降低,透出點溫和儒雅。

硬要描述的話,就?是中老?年男人忽然夾了?起來。

遊紓俞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條理清晰,敘述平緩,沒有過多外露,卻句句說到關鍵之處。

“……雖然離開嘉大,但?夏天?結束就?能在寧漳這邊穩定下來。”說到這裡,她話音稍頓。

看一眼身邊人,“也足夠承擔冉尋的一切花銷。”

冉尋實在沒忍住,偷親了?女人一下。

心想,這可怨不得冉彭忽然和顏悅色,實在是遊紓俞太討人喜歡。

謙遜溫和,單從遣詞造句和咬字習慣,就?給人正經端莊的印象。

更彆提規劃明確,而且,還想一輩子養著她。

遊紓俞眼睫翩躚,無暇管冉尋動手動腳。

她嚴陣以待,還要分神?思索冉彭後麵拋給她的問題。

冉彭也知道?最近遊家?日?薄西山的一係列事,但?沒提,隻?是問了?遊紓俞幾句日?後打算,還有她和冉尋結識的細節。

遊紓俞滴水不露,一一應答。

最後輕聲開口:“我是在七年前遇到冉尋的,一見鐘情?。”

冉尋忙把電話搶回來,打斷,“之後是付費內容,就?不在電話裡詳說了?。”

她可不能便宜了?冉彭,萬一聽完她們的故事之後翻臉不認人怎麼辦。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詳談?”冉彭麵對她也不夾了?,聽不出是喜是怒。

“帶小遊一起。”

冉尋屏住呼吸,她從沒有這樣一刻懷疑過,她爸被奪舍了?。

也可能是最近手頭緊,沒錢住院嚇她了?。

心跳飛快,她矜持回一句:“再?說吧,我得聽我女朋友的。”

掛斷通話,冉尋把手機甩到沙發裡,再?去看遊紓俞,發覺對方已然耳根溫紅。

像是沒預料到,她在家?人麵前竟直接那樣稱呼她。

冉尋才不管這些?細節,攬著女人到沙發上,抱她到自己腿間。

她給遊紓俞的睡裙長度實在太清涼,又是吊帶款式,這個?姿勢,大片的旖旎風光袒露。

更彆提肌膚相親摩挲,無言醞釀熱意。

對方羞得抬不起頭,本能想掙紮,卻被冉尋一句委委屈屈的“你說過都依我的”逼回去。

“姐姐。”她難得乖巧。

這樣的視角之下,遊紓俞墨發濕潤,雙眸仍氤氳著浴後水汽,穿著勾人,與剛才冷靜陳述的模樣判若兩人。

誘人卻不自知,低聲喚她的名字。

讓她放她下來,不要在這裡,去臥室。

冉尋卻已經被惡劣的心思淹沒了?。

銜住遊紓俞的耳垂,發覺女人被她困在懷裡的蝴蝶骨悄然震顫起來。

“今晚,你要不要自己動?”她出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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