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n腦袋嗡的一聲。
倒不是突然?改飯局難搞,而是跟在顧念因身邊這些年,她?就沒見過顧念因這樣過。
在她?記憶中,顧念因從?來都是慢條斯理?,就算是處理?背叛者,也是八風不動,優雅鬆弛,哪有今天這樣急迫。
那位林小姐,對顧念因來說就有這麼重要?
alin一邊難以置信的想著,一邊重新規劃時間。
飯局敲定?得快,住建局的幾位都願意給顧念因這個麵子。
剩下的隻有私人飛機的起飛時間。
“機場發來時間表,淩晨五點二十八分有空閒跑道可以飛,預計九點前可以到南城。”
alin是將跟住建局飯局的時間也算了進去。
這些家夥難纏,被二房四房一攪,最後魚上來,各分多少,誰先誰後,都得一個個重新計較一番。
淩晨能結束已經很好了,五點是最近最合適的時間。
“太晚。”可顧念因又一次否定?了alin的安排,直接吩咐:“調直升機來。”
alin意外。
顧念因卻看向她?,疲憊的眼睛因為篤定?而銳利:“我不要等,alin。”
這種?四平八穩的聲音冷靜而具有壓迫感,叫人服從?。
她?依舊是那個麵對任何事情都能遊刃有餘的顧念因,除了碰上跟林惜有關的事情。
第86章
晨光破曉,沉寂了一夜的世界慢慢蘇醒過來。
淩晨的京都已經慢慢有不少車輛上路,並不臨海的城市透著些乾燥,日?光中浮動著塵埃,南北是完全不同的氣候。
加濕器在運作,挑高的客廳裡騰起一片白色雲霧。
日?光像是被打濕了一樣,穿過落地窗,向下落去?。
手臂的影子靠在地上,同從沙發上垂落下的手靠在一起,倒像是兩個?世界的人產生了接觸。
林惜呆呆的躺在客廳沙發上,一雙眼睛盯著天花板出神。
不知道是昨夜天色太晚,夜色太黑,她的記憶不甚清楚,等她回過神來,她就已經走出了京都站,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車。
林惜身上什麼東西都沒帶,唯一能?去?的就是她在京都的房子。
這個?房子很大,但還是比顧念因?在南城的家小一點,裝飾繁瑣的房子裡被安排滿了東西,寫?意的畫、巧奪天工的藝術擺件,嘈雜擁擠的放在一起,好像不曾孤單一樣。
隻是這個?房子在怎麼被林惜歸置的擁擠,有一處地方是最乾淨的。
日?光順著加濕器的雲霧飄散,客廳的長牆掛著一幅沒有完成的蝴蝶標本?畫。
那是這個?房間最好的位置,日?光充足,通風乾燥。
當初設計的時候,明珍就說這個?地方適合掛最好的收藏品,可林惜卻掛上了這樣一個?小小的畫框。
那一隻隻蝴蝶標本?本?應該是聚集成月牙形狀的,可分不清是沒做完剩下掉落的蝴蝶,還是故意設計的,這彎月牙由上到下逐漸稀疏,像是蝴蝶偽裝不成月亮,一隻隻掉落下去?,瓦解寂滅。
這是沒有完成的作品,實?在稱不上最好,寓意也不夠積極。
可林惜偏要。
林惜挪動著視線看過去?,耳邊響起一道女?人的聲音:“確定?要在這個?地方嗎?這塊疤不用遮?”
窗外?的日?光被十年前的京都冬日?覆蓋,冷風過境,路上行人稀少。
紋身店的老板看著圖紙,又看了看林惜指的紋身位置。
她有點懷疑這姑娘是不是拿錯了圖樣,對明顯遮不住疤痕的圖紙又一次跟她確定?。
林惜卻是平靜點頭,徑直坐到紋身店的專業椅子上:“不用,留著它就可以。”
老板聽林惜這麼說,又仔細端詳了,似乎是有些明白她的意思,笑了一下:“小姑娘,你?這個?設計挺彆出心?裁的。”
她對自己感興趣的圖案很有把握,說著就準備起了工具:“行,我保證給你?紋好。”
“多謝。”林惜淡聲。
酒精棉簽擦過敞開的領口,麻藥壓著她鎖骨上的肌膚打了進去?。
一小下的刺痛後壓迫感隨之明顯,林惜看著刺入的針管,眼睛裡的情緒算不上多,甚至有些麻木。
“開始了啊。”老板出聲提示,“不要動,紋歪了可要多遭些罪。”
“嗯。”林惜點頭,老老實?實?的坐在椅子上。
為?了方便老板紋身,林惜的頭全程都是偏側向一旁的。
她看不太到紋身的過程,隻勉強能?透過鏡子看到老板忙碌的模樣。
麻藥早就已經開始起作用,門?縫裡溜進來的冷風也在她袒露的肌膚上掠奪溫度。
燈光晃眼,林惜隱約可以感覺到一絲疼意,好像蝴蝶在她身體裡埋入她的血肉,白繭如疤,她以她的血肉喂養,生出最漂亮的蝴蝶。
“這是什麼蝴蝶?”老板閒聊。
“藍閃蝶。”林惜回道。
“你?很喜歡蝴蝶?”老板順著問?道。
林惜卻輕搖了下頭:“不算。”
“那怎麼想起來紋這個?。”老板疑惑。
“有個?人喜歡。”林惜答道。
“男朋友?”
“女?朋友。”
聽到這個?回答,老板有點意外?。
但她這周圍都是藝校,這樣的事也見怪不怪,很快就接受了:“要給她個?驚喜嗎?”
林惜聽到這句話,緊著皺了下眉頭,她心?裡在抵觸,又好像是在掙紮。
那是她再也不能?得到的人,如果說是驚喜,她該怎麼樣才能?讓她看到。
沒有答案。
這是個?一開始就被出卷人設置錯了參數,寫?壞了假設的數學題。
不是驚喜。
該是此後餘生刻骨的紀念。
林惜:“這是我自己的身體,我不明白為?什麼會是給她的驚喜。”
她話說的直白,跟老板那句話完全意義向悖。
老板握著工具的手沒停,隻是抬眼看向林惜,隻覺得這孩子情緒太低,眼神也空洞。
她想起上一次她見這孩子。
也是穿著這麼一身黑漆漆的衣服,整個?人罩在陰影裡,一點也不透光,來問?了一句“接不接定?製圖案”,得到她肯定?答案後,接著就走了。
像個?遊蕩在世界的孤魂。
可她明明是個?人。
不大的紋身店裡安靜顯得格外?明顯,林惜察覺到自己這句話不是個?很好的回答,主動了幾分,跟老板轉移了話題:“你?這個?店開了多久了?”
老板抬頭略數了一下:“……得有個?五年了。”
“五年啊……”林惜小聲感歎。
那時候的她還覺得五年的時間很長,離開南城的日?子都度日?如年,她不知道五年自己該怎麼過。
“五年挺快的,一轉眼的事。”老板截斷了她的思緒,說著過來人的經驗,“忙起來,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兒。”
“是嗎?”林惜不以為?意。
“當然。”老板篤定?,她說著又換了個?工具,“接下來給翅膀上色了,會有點疼,忍忍。”
“好。”林惜點頭,嗅到了空氣中慢慢擴散開來的顏料的味道。
思緒緩慢如流沙,她感受著顏色滲入她的肌膚的感覺,就好像蝴蝶在振動翅膀。
它要從繭裡出來了。
蝴蝶飛過時間,落在了林惜的視線。
她看著那副沒有完成的蝴蝶標本?畫,輕緩的呼吸聲中響著尖銳的蟬鳴。
“我猜對了吧,你?無法被滿足。”
蝴蝶在對她說話。
那原本?落在牆上的蝴蝶一隻隻撲閃著它的翅膀,朝林惜飛了過來。
“你?想要的太多了,你?這個?不知道滿足的人。”
“你?的存在一開始對顧念因?來說就是威脅,是任人指摘的汙點。”
“為?什麼學不會見好就收呢?”
……
這樣的話一句接一句的湧入林惜的腦海,她靜默遲滯的聽著,手機亮了起來。
又是一條來自林得緣的威脅短信,他下了最後通牒,明天就是給林惜的期限。
他要毀了她
還要拉顧念因?下場。
賤男人!
“看吧,一切就應該在最好的時候結束,這樣就不會有之後的各種糟糕事情。”
“顧念因?會永遠愛你?,也再不會有人能?傷害到她。”
腦袋裡的聲音繼續跟林惜講。
她像是捉住了什麼,視線一下定?住了。
是了,如果她死掉了。
林得緣就不會威脅到顧念因?,真的不會有人能?傷害到她了。
而她死的那一刻,一切就停止了。
她永遠能?擁有愛。
她不用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人拋棄。
她不用反胃自己的卑劣醜陋,自作自受。
這樣的她是帶著愛死掉的。
……太好了。
“死亡是唯一能?將一切問?題全部解決的事情。”
蠱惑的惡魔盤桓在林惜的腦袋裡,為?她吟誦著死亡的輕歌。
浴室裡回蕩著落水的聲音,浴缸裡盛起溫熱的水,慢慢的,溢了出來,將乾燥的瓷磚浸濕。
林惜換了件輕盈的睡裙,邁腿坐了進去?。
合適的水溫包裹著她的,讓她輕輕勾起了唇角。
倒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她聽說血液在溫水裡擴散的更快。
時間在爭分奪秒,晚一點,她都害怕她沒法帶著愛離開這個?世界。
“……”
刀刃劃過手腕肌膚,綻開一串猩紅的血滴。
數量不算很多,落進水裡很快就被大片的溫水分食消匿。
林惜平靜的注視著自己這道傷口,木訥的眼神沒什麼反應。
劃破手腕的感覺,並不是那麼疼。
她想下一刀就可以再深一點了。
穿過表皮,到達真皮組織,等到尺動脈和橈動脈被劃破,就可以停下了。
於是林惜再次抬手,將刀抵在傷口上。
綻開的血珠興高采烈的舔舐著刀刃,歡呼高叫,要她再用力一點。
“砰!”
就在林惜要用力的前一秒,浴室緊閉的門?被人推開了。
林惜被突然傳來的還聲音分神,轉頭朝門?口看了過去?。
霎那間,時間卷著記憶重疊而來,門?口白日?的太陽再一次被人影擋住。
她瘦削高挑,輕盈的大衣上還帶著仆仆風塵。
林惜不敢相信此刻出現在她的視線中的人,直到她聽到這人喊了自己一聲:“阿惜。”
是顧念因?。
林惜呼吸都緩了下來,浴缸裡的水在波動,她難以置信,動作也有掩飾:“你?……怎麼來了。”
“因?為?我想你?了。”顧念因?答道。
她的眼睛一麵看著林惜,一麵注意到了她根本?無法掩飾過去?的,正在流著血的手腕。
那一路跑過來的心?跳還沒來得及平複,就立刻提了上來。儘管她注意到林惜手腕流血的速度並不是很快,淅淅瀝瀝的染著浴缸裡的水,卻並不致命。
不敢輕舉妄動。
顧念因?怕林惜會因?為?自己的那個?動作突然激動,她手裡還拿著刀子,她已經動了想要自殺的念頭。
於是顧念因?重複著,裝作沒看林惜這處傷口的,跟她聊起了天:“我想你?了,所以就來看你?。”
林惜有點覺得顧念因?的話誇張,接著問?道:“會不會太早了?我們昨天還視頻過。”
“不會。”顧念因?搖頭,“你?知不知道,你?離開我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
她說著,目光誠摯的看著林惜。
她話裡有話,接著就跟林惜拋去?了一個?問?題:“阿惜,你?能?明白嗎?”
有些事,說多少遍都不如當事人自己察覺來的真切。
林惜目光頓頓,思緒轉動艱難的跟著顧念因?的問?題在走。
——顧念因?的意思是,她不能?失去?她。
——她如果走了,顧念因?會無法接受。
因?為?……這也會是顧念因?第二次得到後又失去?。
林惜訥訥,將心?裡的話組織成了一個?句子:“你?很想我,你?不能?失去?我,第二次。”
說著,林惜就抬頭看向了顧念因?。
像上學時,因?為?對自己回答的答案拿不準而看向老師的學生。
“沒錯。”顧念因?點頭,告訴林惜她說得對。
浴室門?口正對著是一處窗戶,林惜在外?麵種了許多藍花贗靛,可以看到京都全部的季節景色。
而此刻是春天。
據說春天是自殺率最高的季節,明明這是個?生機勃勃的季節。
林惜在這春光裡輕眯了下眼,她正要回避這片過分明媚,就聽到顧念因?對她說:“你?現在可以過來抱我一下嗎?我好想你?。”
真的怪討厭的,林惜不是個?喜歡半途而廢的人。
可此刻她看著顧念因?跟她伸開的手臂,竟然生出了想先?把此刻手頭上的事情放下,去?安撫她的想法。
她感覺到自己在被人需要。
她意識到自己好像不能?那麼自私。
起碼為?了顧念因?,再堅持一下。
四下裡安靜了好一陣,水聲在浴室裡響起。
林惜單手撐著從浴缸裡站了起來,長腿一邁,赤著腳走向了顧念因?。
似乎是水拖住了她的步伐,濕淋淋的她走得很慢,也踉蹌。
顧念因?站在門?口看著,在林惜還差幾步就走過來的時候,一把過去?摟住了林惜。
“哐當。”
刀子掉在地上的聲音清脆刺耳。
顧念因?反應迅速,抬腳就把它踢到了浴缸下麵。
也是這個?時候,林惜意識到了顧念因?的目的。
她垂眸注視著麵前這個?人,有幾分掙紮想要離開,卻還是被背後擁過來的手臂抱得更緊。
冷意浸透了她的身體,又被顧念因?的身體溫暖暖
林惜聲音裡透著哭腔,喊了顧念因?一聲:“顧念因?。”
“我好討厭你?。”
“可我好愛你?。”顧念因?輕聲回應,無論如何也不讓林惜離開自己。
第87章
電梯上行的聲音擦過空氣,細微而?迅速。
箱內的樓層提醒一秒一變的速度變化著,可裡麵的人還是等不及,電梯剛停,門還沒開完全,人就已經側身出來了。
明珍步伐飛快,高?跟鞋敲在地上淩亂沒有章法。
她早上剛醒就接到了顧念因那邊傳來的林惜不見的消息,那麼一瞬間,她簡直六神無主,不好的預感一波接一波的抵來。
近乎同時,她跟顧念因都查到林惜是回?了?京都。
一分兩頭,明明她這裡的距離離火車站更近一些,可還是因為時間不巧,被耽誤了?好一會。
過?去?也是因為林惜這個病,林惜家的密碼鎖錄入了?明珍的指紋。
她剛輸入指紋開門,迎麵就是幾位她並不認識的醫生打?扮的人,還有之前在顧念因身邊見過?的助理。
明珍是眼觀六路的人,一眼就看到了?醫生手裡提著的手術箱。
alin注意到明珍的視線,忙過?去?跟她寬心:“沒事了?,醫生都已經處理好了?,林小姐正在臥室休息,病情平穩。”
聽到alin最後那四個字,明珍一路提著的心終於落下了?半分,感激點頭:“謝謝你啊。”
“客氣了?。”alin微微頷首,示意明珍她還要送幾位醫生出去?。
明珍也無心寒暄,跟alin告彆鞋都顧不及換,大步朝林惜臥室走去?。
一路上她注意到客廳倒下的藥瓶,大敞著門的浴室地磚上溢滿了?水,甚至還有幾滴暈開的紅色。
明珍的心猛的一揪,更快的走向林惜的臥室。
林惜臥室的基調跟整個屋子是相?配,隻是將房間填滿的不是藝術品掛畫,而?是玩偶。
各式各樣的玩偶簇擁在她的房間裡,每一隻都朝向她的床,明珍的視線也跟這些玩偶一樣,看向躺在床上的林惜。
她睡著了?。
輕薄的羽絨被蓋在她瘦削的身體上,幾乎看不太出起伏。
要說林惜房間裡最大的玩偶,還要是占據了?她一大半床的玩具熊玩偶。
碩大的影子暈著毛茸茸的邊,溫柔的籠在她的臉上,是柔軟的慰藉,也是她最忠誠的衛士。
可就是這樣被林惜過?去?依賴的安全感,也比不上顧念因。
明珍心念一動?,目光久久停落在林惜床側的那道背影上。
顧念因沒有離開,此刻正坐在隨手搬來的一把鐵藝椅子上。
她雙手交疊搭在膝上,筆直的肩背微微傾斜,算不上放鬆,時刻注意著床上睡著的人。
明珍到現?在都無法想象,該是怎樣的人才能快速鎖定一個人位置,不破壞門鎖就能進到屋子來,甚至輕而?易舉的就能請來京都最好醫院的醫生上門會診,而?且一請還請來五名。
正午的太陽明媚而?刺眼,顧念因就坐在光下,身上散發出的那種矜貴優越不是借光,而?是光在簇擁她而?來。微昂的脖頸清晰優雅,像是野外天池裡無人可拘束天鵝。
她總是能給人一種從容,仿佛隻要有她在,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而?她的從容可靠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有的,她的可靠隻給林惜。
就是這一瞬間,明珍提著的心才徹底放了?下去?。
她的欣慰跟高?興來的不是個時候,複雜混亂的,卻也真情實感的在替林惜感到高?興。
“顧總。”明珍走過?去?,林惜睡得安穩,她聲?音也放的很?輕。
“路上還算順利?”顧念因抬頭看了?一眼走過?來的明珍,聲?音不輕不淡。
“還行?,時間不合適等了?一會才坐上動?車,上車後直到來這裡都沒怎麼耽誤。”明珍說,視線跟顧念因一樣,看了?一眼彼此,又都落回?在林惜身上,“小惜怎麼樣了??”
“藥已經吃下去?,剛剛醫生給她注射了?鎮定劑,要睡一會。我想以她現?在的情況,待在家裡比在醫院要好些。”顧念因說。
“您做的沒錯。”明珍點頭,“她不喜歡去?醫院,挺排斥那個地方的。”
聽到明珍這句話,顧念因落在林惜睡臉上的目光頓了?一下。
醫院之於林惜實在算不上一個多?好的地方,她在那裡失去?了?她的母親,也在那裡,主動?又是被迫的選擇了?離開自己?。
她排斥那個地方,就像是小動?物先天對危險的規避。
臥室裡安靜了?下來,明珍坐到林惜的床尾,留意著林惜的身體,又對顧念因問道:“我剛剛路過?浴室,地上好像有血。”
“嗯。”顧念因淡聲?應了?一下,想起剛才的事,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沒有割到動?脈,我到的時候她應該是隻割了?一刀,造成的傷口不是很?深,不用縫針。”
明珍聽到這句話,整個人瞬間充滿塌了?一下:“老天爺。”
“她以前有過?這樣的行?為嗎?”顧念因問道。
“沒有。”明珍搖頭,“小惜的雙相?亢奮大於憂鬱,偏暴躁類型,可能也跟她的性?格有關。”
“她這個人一直都挺驕傲的。”
顧念因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詞形容林惜了?,當初alin將林惜這些年的資料交給她時,用的甚至不是桀驁不馴,而?是陰鷙冷人。
想到這裡顧念因輕閉了?下眼,對明珍問道:“你跟是她在畫室的時候認識?”
“嗯。”明珍點頭。
這是一個很?長很?久遠的故事,明珍也不知道顧念因會不會感興趣,但她還是想說給顧念因聽到:“我本來比她高?一級,但是我沒考好,出來考場我就決定複讀了?。那個時候剛考完試,畫室還沒招新,都是選擇複讀的老熟人,小惜很?引人矚目。”
“一是她是新來的,二是她操著一口南方口音,卻拿著京都戶口,許老師,也就是我們畫室的老大,還很?關照她。”
“偏袒和例外會引起人的逆反心理。”顧念因接道。
“沒錯。”察覺到顧念因對這個故事感興趣,明珍更有了?講下去?的底氣,“所以我第一次見到小惜,是旅遊回?來,就聽人在群裡說她跟我們畫室的一個女生杠上了?。”
“那個女生叫阿丘,是我們畫室色彩最好的女生。上年考了?三?個美院第一,但是因為文化課沒到自己?想要的學院分,就又複讀了?一年。”
“她這人挺狂的,有點恃才傲物。”明珍評價,“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惜就是那個天外天。”
明珍毫不吝嗇對林惜的誇獎,她到現?在都還記得林惜跟阿丘比的那幅靜物。
本就空氣不流通的畫室裡擠滿了?圍觀的人,都在想這個新來的是不是有些太瞧不起人了?,等著看她出醜,卻沒過?一會兒?,就被她在紙上鋪開的顏料驚豔到了?。
“太牛了?,你是不知道。”回?憶起來,明珍的語氣忍不住高?了?幾分,“小惜的色彩又快又準,我都看不明白她怎麼鋪的顏料,人家就給勾出形來了?。”
“那酒瓶子的高?光點的,我們幾個想學,全是東施效顰,亂七八糟的。最後挨了?頓罵,老老實實的又回?去?按老師說的做了?。”
明珍說著不由得笑了?起來,眼眉一瞥,卻看到顧念因表情未變。
她感興趣不是過?去?的故事,而?是有林惜的故事。
明珍知道自己?跑題了?,借著清喉嚨的動?作,將故事重新拉回?來,“也是從那以後,畫室沒人敢再陰陽怪氣她,說什麼不服氣了?,還有不少?人調腚就變,喊著小惜大神討好她去?了?。”
說到這裡,明珍就皺了?下眉頭,算是給顧念因又插了?個番外:“不過?小惜不太喜歡人家喊她大神,每次都不理,我們合計著她可能不喜歡這個稱呼,就改了?大佬,你猜怎麼著?”
“她理人了?。”顧念因輕聲?。
“對!”明珍笑著點頭。
“你說奇不奇怪。”明珍撐著手臂,向後傾斜著身子,不解的臉上若有所思,“明明大神比大佬厲害多?了?,她這人還那麼驕傲,怎麼就不喜歡比大佬更厲害的稱呼呢?”
顧念因聽著這聲?疑問,表情沉了?一下。
她的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林惜的臉上,看著她終於平穩下的睡顏,目光並不平靜。
少?女以為自己?能拋下一切離開時,實際上這世界處處都是回?憶。
她忘不掉,也撇不開。
“是因為這個稱呼,你發現?她生病的嗎?”顧念因接著問道。
“不是。”明珍搖頭,“小惜被發現?生病是她後來跟畫室的一個男生打?架。”
那段回?憶並不多?好,明珍看了?眼還在睡著的林惜,聲?音低了?很?多?:“她當時揍得那個男生鼻青臉腫,血流了?一地,畫室三?個男生一起才把她從那人身上拉開。”
“許老師代小惜跟家長道歉,又喊我開車跟她一起送小惜去?醫院精神科評估,我那個時候還以為這是許老師想要保小惜動?用的一些手法,結果出來我才明白,小惜是真的病了?。”
明珍說著,沉沉的歎了?口氣:“她患有很?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以及雙相?情感障礙。”
儘管顧念因對明珍這句話有所準備,可心臟還是不能控製的猛抽了?一下。
好像是一腳踩空,瞬間就掉了?下去?。
“那件事最後怎麼處理的?”顧念因要知道。
“那件事一開始就是因為那個男生嘴賤引起的,監控也拍到他故意招惹小惜,許老師還向公安局提供了?小惜的精神診斷書,最後簽了?和解,賠了?他點錢,許老師免了?他的學費,就完事兒?了?,沒拘留,沒案底。”明珍說的利落,隻是心裡還是對那個男生的結局有些不爽。
嘴賤。
顧念因敏銳來的迅速,一下捕捉到了?明珍話裡的關鍵詞。
她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對這件事發生的時間點在意,問道:“你還記得,這件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嗎?”
明珍慢慢回?想:“十年前的……小年前後吧。”
“那年是小年前幾天京都下新年第一場的雪,小惜是在雪地裡揍得那個男生。冰天雪地的,凍煞人,也幸好有雪替他承受了?點力,不然那男的得比這要嚴重。”明珍對那個男生到現?在恨得牙癢。
而?因為這個時間點,讓顧念因輕閉了?下眼。
她心跳突然變得又緩又急,沉下聲?音問道:“那個人說了?什麼?”
“他學了?小惜跟人通話時說的話。”明珍坐直,視線從林惜身上轉到了?顧念因的眼睛,“還問她,她的京都戶口是這樣勾引來的嗎。”
明珍當時看到了?全過?程,攔了?擋了?,隻是到最後也沒弄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但她唯一可以確定就是,林惜當初的那通電話,是那個叫“顧蓮英”的打?給她的。
而?那個顧蓮英……
“唰。”
床單的布料傳過?一聲?快速略過?的摩挲,顧念因放在上麵手兀的一下收緊。
她蹙緊的眉頭像是一道深不見底溝壑,答案抵在她的心口,像是一把刀,時間蠶食生鏽,鈍痛綿長。
第88章
北方的冬天跟南方的冬天全然不同,乾燥的空氣貼在皮膚上,試圖將它皸裂開來。
前兩天下了雪,畫室負責打掃的阿姨應學生們的要求,隻掃出了一條蜿蜒的小路,樓前的院子裡都是雪。
冬青上也壓著雪,花壇裡一片雪白?。
林惜坐在長椅上,不緊不慢的拆開了一個粢飯團,那?是她剛從門口買來的,還冒著熱氣,暖手也暖胃。
“不冷啊。”
剛咬了一口,就有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林惜意識到這是在跟自己說話,便轉過頭?去,從不遠處的長廊上看到了明珍。
林惜搖了搖頭?:“不冷。”
“手都凍紅了還不冷啊?”明珍不然,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了林惜,“呶。”
那?是杯奶茶。
林惜剛才上課的時?候聽到明珍問周圍人要不要拚單來著。
看來是沒拚到,自己一個?人買了兩杯。
林惜對奶茶不感興趣,也覺得奶茶會衝淡飯團的味道?,搖了搖頭?拒絕了:“不用。”
“不是白?給你的。”明珍還是把奶茶塞到了林惜手裡,“我?剛畫了幅靜物,待會你要是有空,給我?來看看唄。”
雖然明珍是有求於人,說的卻沒有那?樣伏小。
不像林惜周圍這些天刻意來巴結她的人,倒像是來跟她交朋友的:“之?前許老?師給我?指導了兩次,我?不太?明白?,那?天看你挺會的,你要是有空,也給我?指導指導。”
林惜沒有打算交朋友,可她抬頭?看了眼明珍笑眯眯的樣子,還是點了下頭?:“行。”
她太?孤獨了。
她想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多謝。”明珍笑,一屁股坐到林惜旁邊。
這人有些自來熟,順著林惜的視線看著院子,對她這些年早就看膩了的景色托腮不然:“這有什麼好?看的啊?你沒有見過雪嗎?”
明珍說著,偏頭?看向?林惜。
林惜不喜歡跟人愛的太?近,不加掩飾的往一側挪了挪,才道?:“見過。”
“南方也下雪?”明珍又問。
“下。”林惜答。
明珍皺眉,不滿林惜的回答:“你是不是隻會說兩個?字以內的話啊?”
“不一定。”林惜撥了兩下唇,有點心情跟明珍逗悶子。
明珍聽到這三個?字,聳肩笑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兩天見過林惜的為人處世了,她莫名對這人沒脾氣,見她起碼還願意搭理?自己,接著又找起了話題:“你為什麼這麼早就準備來畫室了?聯考沒考好??”
“沒考。”林惜答。
“為什麼?你畫這麼好?,肯定幾個?美院都爭著要啊。”明珍疑惑,接著又猜測,“你是不是因為文化課不好?啊?”
這個?問題林惜是不想回答的事情,她懶於交際,也不在乎明珍會不會因為自己的無視生氣,咬了口飯團沒理?她。
可偏偏明珍來了耐心,見林惜不理?她,以為自己說中了,安慰起了她道?:“沒關係,放心複習一年,去年我?才考了四百多,今年模考就考了五百九十七呢。你文化課能考多少?咱們一起複讀,有不會的我?可以教?你。”
這個?問題林惜可以答,不緊不慢的吞下嘴裡食物,便道?:“六百三十八。”
明珍還沒意識到她跟林惜之?間的差距,點頭?認可:“挺不錯的嘛。”
林惜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接著補道?:“全國卷。”
“……”
明珍的動作頓了一下,前輩的派頭?徹底逼不下去了。
她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的人,其?實也還挺傲氣的。
是個?有趣的人。
……可該怎麼跟她相?處呢?
“嗡嗡嗡。”
兩人的安靜中,林惜口袋裡的電話響了。
也不知道?這個?電話是救了林惜還是明珍,林惜示意自己要去接電話走開後,兩個?人都分彆鬆了一口氣。
因為是想要躲人,林惜也沒看來電顯示接著就接了起來:“您好?,請問您是哪位?”
“阿惜,是我?。”
熟悉的聲音從聽筒傳來的那?一刻,林惜腦袋一空。
寒風鑽進她的領口,徹骨的冷將她整個?人都凍住了。
“我?知道?你不想接我?的電話,我?就跟你說幾句,說完掛不掛隨你。”顧念因踩在可以接收到信號的雪地裡,帶著種著急,語速說的奇快。
這些天她想儘一切辦法?的聯係林惜,在無數個?忙音後終於第一次撥通了這個?號碼。
長風吹過電話,一片安靜。
呼吸清淺,卻有明顯聲音。
林惜不知道?自己這是在乾什麼,她想應該像過去一樣,直接扣掉電話,可偏偏她伸在外麵的手像是凍僵在了這冬日裡,怎麼也按不下屏幕上掛斷的鍵。
她實在是太?想念這個?聲音了。
想念到就是剛聽到她一個?字,心臟就開始跳動。
可明明她的心臟應該無時?無刻都跳著才對,不然她怎麼活著呢?
又或者,她真的還活著嗎?
漫長的沉默中,顧念因知道?,林惜這是同意了。
她心裡小小的掀起一小雀躍,接著輕抿了下唇,罕見的有些緊張:“我?知道?你是被我?媽媽送走的,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怪你,我?從來就沒有怪過你。”
“阿惜,你相?信我?,我?會用我?最快的速度讀完這邊的學位,然後回國繼承顧家,你最多等我?——”
“顧念因。”
顧念因正要說出跟林惜期許的時?間,接著就被林惜出聲截斷了。
不是為了什麼彆的,她單純的在害怕聽到顧念因跟她承諾的期限。
冬日裡一切都是安寂,所有聲響都來的格外明顯。
林惜站在冷風雪地裡,聽到了她心跳的聲音,她知道?在向?往顧念因剛剛跟她說的這一切。
她放不下顧念因。
她還在想她能不能跟顧念因在一起。
可她們已經不可能了。
她答應了佘寧,人不能言而無信。
而且她也實在不是能配得上顧念因的人。
她是那?樣的肮臟,卑劣……
淩冽的東風刮進聽筒,那?邊也傳來跟剛才近乎相?同的呼吸聲。
林惜的唇像是被凍在冬日的冷空氣,先被封緘,又被撕扯著,好?一陣,她才艱難開口:“顧念因,不要再聯係我?了,我?一開始就不是愛你的。”
說完這句話,林惜接著就飛快的把電話掛斷了。
疼不是在唇瓣,而是從她的心口胸腔蔓延開來。
氧氣稀薄。
她刺向?顧念因的刀子也刺向?了她。
說謊的人在吞針,一枚枚的銀針卡在她的咽喉、食道?、心臟……她不知道?該怎麼紓解,整個?人弓起腰背,目光顫抖的看著手機黑掉的通話界麵。
她不愛她。
她怎麼可能不愛她。
“呦,這不是我?們的林大神嗎?在這裡乾什麼?談戀愛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聲譏誚的聲音吊兒郎當?的從林惜身側傳來。
她眼中迅速劃過不友好?的眼神,戒備與倔強撐起了她的身體,使得她不緊不慢的轉身看去。
那?是畫室的一個?男生,林惜剛來的時?候沒少嘲諷她的南方口音。
這人此刻正抄著口袋,吊兒郎當?的靠在花壇邊。
林惜冷聲:“你有事?”
“這麼自戀啊?”男生笑了一聲,“不好?意思,不是所有人都是來找你的,這地方是公?共場合呢。”
林惜不屑跟著人交際,多說一句都浪費生命,不再理?他,抬腳就走。
卻在路過男生的時?候聽到一句熟悉的句子:“我?一開始就不是愛你的~”
男生咬著林惜剛才說過的字,笑著說給林惜聽。
他眼裡都是挑釁,看著跟自己站在一起的林惜,接著就又調侃道?:“沒想到我?們林大神的魅力這麼厲害,到了京都了,還被之?前地方的人念念不忘。”
林惜臉上的表情瞬間消匿在了寒風中,她聲音低沉,對男生警告道?:“你最好?現在收回你這句話,並跟我?道?歉。”
“我?不道?怎麼樣,你還打人啊?”男生歪頭?,說著就舉起自己的手比劃,“來來來,往這打。”
這人與其?說不服林惜,不如說嫉妒,看著班上的人紛紛倒戈,對林惜示好?,恨不得把她踩進泥裡:“我?是真的很好?奇,你的京都戶口是不是就是用這樣這樣下三濫的法?子勾引的啊——”
可林惜沒有被他踩進泥裡,他倒是一下倒在了旁邊積雪融化的臟水裡。
林惜出手迅速,這男生瞬間就弓起身子縮成了一圈,兩隻手緊捂著自己鑽心發疼的鼻子。
他整個?腦袋都蒙了,顫抖著手拿到眼前一看,就看到自己滿手心的都是血。
“草,你敢啊——!!!”
男生暴起,叫囂罵著就要起身襲擊林惜。
可林惜眼疾手快,一腳就踢在了他的膝蓋上,將他一腿就帶倒在了雪地裡。
沒有任何話要講,林惜兩半唇瓣緊閉著。
她麵無表情,踩著男生的腳踝,蹲下去就拉起了他的衣領:“道?歉。”
“道?你媽!”男生整個?人都陷入了狂怒中,對著林惜就是一句啐罵。
林惜的理?智在這一句話裡徹底崩斷。
她的視線落在男生剛才比劃時?指過的自己的腦袋,不再說一句話,直接打了過去。
“啊臥槽你媽,你瘋了!”
“你信不信我?讓我?媽……”
“你有病吧!”
……
一拳,兩拳……
男生才開始還有叫囂的力氣,慢慢的他見自己根本招架不住林惜的拳頭?,隻有捂著自己腦袋防守的份,恐懼占據了他的整幅身體,再也說不出挑釁的話,恨不得把自己藏進雪裡。
明珍坐在長椅上等了林惜好?一陣,尋著林惜離開的方向?走去,就看到扭打的畫麵。
不過與其?說扭打,不如說是林惜單方麵壓製,她騎在那?個?男生的身上,拳拳到肉,一雙眼睛平靜又狠厲,像是被輸入程序的機器,單調用力的重複著她的這道?程式。
明珍頓時?事覺不對,喊了畫室的男生們來。
好?幾個?人合力,才終於把失控的林惜拉開。
直到林惜被拉開,她還想過去揍那?個?男生。
她感覺她控製不住自己,白?雪地裡落著血,她的世界都是鮮紅色的。
“林惜!”
再然後,林惜就看到許老?師跑了過來。
白?雪蒼茫裡,她聽不到老?師在說什麼,隻是看著她嘴巴一張一合的,對自己神情緊張。
可她有什麼好?擔心的,她不過就是產生了許多許多腎上腺素,整個?人都亢奮不已而已。
“知——!!”
蟬鳴聲越來越大,尖銳的聲音蓋過了四周一切聲音。
林惜站在雪地裡,感覺周圍的寒意正順著她的腿入侵來,她快被蟬鳴的聲音淹沒,溺死……
“林惜!”
“小惜!”
……
幾聲驚恐的呼聲中,林惜直直昏迷了過去.
冬日裡的北方,靜謐安靜。
藥瓶裡的藥水無聲的落下,搭在暖水袋上的輸液管緩緩朝睡著的人輸送藥物。
林惜整張臉陷在枕頭?裡,蒼白?的沒有血色。
她已經換上了醫院的病號服,消毒水的氣味貼在乾淨的衣服上,沒有一絲血腥的味道?,她瘦削的小臉被擦拭乾淨,全然看不過剛才那?副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模樣。
明珍安靜的坐在床邊守著睡著的林惜,手裡是剛出的診斷報告。
上麵的醫生診斷清楚專業,同時?又密密麻麻的,像是趴在林惜身上的水蛭,每一個?病症都在吸食她的血肉。
就是因為見過林惜平日裡沉鬱冷漠的樣子,明珍才格外心疼。
她很欣賞林惜的才華,也因此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天妒英才。
她想幫她。
她一定得想辦法?幫幫這個?驕傲又可憐的姑娘。
“怎麼樣了?”
就在這個?時?候,許老?師推門走了進來,對明珍問道?。
明珍搖頭?:“還沒有醒。”
很多精神類藥物的副作用之?一就是嗜睡,而林惜已經這樣睡了一天了。
“顧念因……顧,念因……彆……”
喃喃的聲音緊迫又焦急,微弱的從林惜緊閉的唇瓣吐出,忽輕忽重。
許老?師聞聲停頓了一下,問明珍:“她在說什麼?”
“好?像是個?什麼人名。”明珍說,“她睡了多久,就念了多久。”
明珍說著就忍不住有些好?奇,眼神疑惑苦惱:“老?師你說這個?人是誰啊?能讓她在夢裡都叫這麼久。”
“可能很重要的人吧。”許老?師目光晦澀,抬手幫林惜蓋了蓋被子,“因為沒有辦法?釋懷,所以隻能在夢裡見一麵。”
“顧念因……我?不是這,我?沒!顧,念因……”
林惜低吟的頻率愈發高,明珍在一旁皺眉聽著,被這一陣輕一陣重的聲音帶著也不怎麼舒服。
她並不知道?林惜的過去,想要從林惜的聲音裡分析出這個?人的名字,這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顧念因……顧念因……對不起……顧念因,我?沒有……我?不是!顧,念因……”
林惜的聲音急迫的像是被淩亂按響的鋼琴鍵,接著卻又像是斷掉的繩子,戛然而止,墜入黑暗。
明珍仔細分辨著,根據她為數不多可以聽清的音節,推斷:“顧……蓮英嗎?”
第89章
故事講完太陽就已經要落山了,說來十年很長,可講完也不過三個小時。
明珍都是撿著重點在講,斷斷續續的,沿著時間線,從排列密集到肉眼可見?的稀疏,落日後的黑夜在顧念因眼前鋪展開來。
講完故事,明珍就起身站了起來。
這是?她第一次以施以援手方看著顧念因,她的手臂懸在這位過去高不可攀的人肩上拍了拍。
她知道顧念因需要時間消化這些,也沒多說寬慰的話,隻跟她說:“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
顧念因點了下?頭,說:“不急。”
所以一直到夜深了,她都沒有離開。
房間裡沒有拉窗簾,京都的繁華更?甚南城,整座城都亮著,將光投進房間裡。
月亮沿著它?的軌跡移動到窗戶上,顧念因還?坐在林惜床邊,借著這些光注視著林惜沉睡的模樣。
聽了這麼?長的故事,她現在隻覺得心有餘悸。
窒息酸澀的感覺一陣陣湧到她的心口,叫她不敢離開這個地方半步,好像她稍微挪開半步,她好不容易找回來的人,就又消失了。
這就是?事實。
她隻是?離開了南城一天,林惜就跑來了京都。
但凡要是?哪一環晚一點,甚至有哪道突然來的氣流擾亂了直升機的主旋翼,她就要永遠失去林惜了。
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放下?自己一個人離開。
她怎麼?忍心……
顧念因放在腿上的手指兀的蜷在一起,緊繃起的手骨勾勒出她克製一天的痛苦。
牆上的影子慢慢下?落,顧念因的身體在佝僂,她深深的嗅著空氣中林惜屬於的味道,緊緊閉上了眼睛。
可能林惜也不知道,她身上其實也有味道。
其實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味道。
人也是?動物,也會通過氣味尋找同伴,區分敵人,親吻愛人。
顧念因從來都形容不好林惜的味道,這味道比她的小蒼蘭還?要難尋,很久之前有一次,她在大街上曾聞到過這抹味道,可轉身再去尋找,得到的也隻是?悵然。
如果非要形容,顧念因想?拿大概是?一種被太?陽曬透後的味道,乾乾淨淨的,哪怕她的主人現在深陷泥淖。
想?到這裡,顧念因低垂的眼神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
然後再抬起頭來時,她的眼睛裡帶上了狠厲與恨意,透不過任何光亮的黑色盤踞在她的眼神中,像是?深淵。
不是?對林惜。
她知道若不是?有人彆有居心,林惜不會這樣。
是?她沒有做好。
顧念因的手緊緊地攥著,長出有一截兒的指甲抵在她的掌心,近乎自虐的,像是?要陷進肉裡。
她要帶林惜結婚領證的初衷,是?想?要可以更?好的保護她。
卻偏偏因此把她推到了更?要命的顯眼處。
她做得不夠,她根本稱不上是?一個合格的妻子。
她不應該有這個失誤的,她再怎麼?樣迫不及待,也應該克製住自己。
這件事,她不能就這樣簡單的放過去。
手機被人豎拿在手裡,隨著手指的撥動,一下?一下?的轉動著,正如一道車輪,在顧念因的思緒上劃出明顯的痕跡。
“……”
也就在這個時候,黑暗中林惜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剛剛從一個夢裡掙出來,現下?裡半夢半醒的,看著房間裡的樣子,還?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這是?在哪裡?
帶著這個問題,林惜轉動著眼珠看向周圍的環境。
借著窗外的月光她看到了身旁的巨大玩偶熊,然後在轉過視線的下?一秒,她就看到了顧念因坐在她的床邊。
過分安靜的環境裡傳來兩聲?心跳加速的聲?音,林惜有點晃神,對那個人影喊道:“顧念因。”
顧念因聞聲?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思緒,傾身看向林惜:“你醒了?”
“沒有,我?其實是?在夢遊。”
明明聽起來應該是?個開玩笑?的話,林惜卻說的分外認真。
她聲?音淡淡的,在確認身旁的人就是?顧念因後,反而挪動著視線,盯向了天花板。
這舉動實在很難算得上正常,顧念因看著林惜,就聽到林惜接著跟她道:“我?剛剛做了個夢。”
“什?麼?夢?”顧念因輕聲?詢問。
“我?夢到我?要去死,然後你出現了,我?就不想?去死了。”林惜嘴唇撥動。
她眼神渙散又空洞,寡淡的聲?音裡實在聽不出有多少力氣。
可顧念因又不能稱之為渙散,在她的聲?音裡還?有一種近乎天真的不解:“可是?好奇怪,我?明明是?為了你去死的,為什?麼?看到你後,我?就不想?死了呢?”
顧念因聽著,心上一陣緊痛,接著她的緊痛就變成了慶幸。
她注視著林惜看向天花板的側臉,告訴她道:“因為你舍不得我?。”
“對。”
許是?在夢裡更?能認清楚自己的心,林惜的頭點的很利落。
她望著天花板上的那一處小黑點,承認著,重複著:“我?舍不得你。”
可這真的是?夢嗎?
林惜心上疑惑,接著她感覺到了自己手腕轉動時傳來的疼意。
她頓頓的將胳膊從被子下?抬起來,接著月光就看到了一圈白淨的紗布。
藥物使得林惜的現實與夢境沒有邊際,她恍然一下?,似乎是?已?經司空見?慣,情?緒依舊很淡:“顧念因,這不是?夢,是?嗎?”
“嗯。”顧念因點頭,告知了林惜實情?,“我?再來晚一點,你就真的離開我?了。”
似乎有些遺憾,林惜出聲?前發出了一聲?輕歎:“好不巧。”
“是?很不巧。”顧念因附和?,話裡的意思卻是?跟林惜背道而馳。
明明自己還?處於一種麻木的階段,林惜的情?緒卻意外敏銳的捕捉到了顧念因的撥動。
她望向天花板的眼睛突然很酸澀,長閉下?,對顧念因道:“我?本來還?答應了等你的。”
“這好像不是?我?第一次食言了。”林惜思緒一頓一頓的,說起來茫然,可又格外的清晰。
“我?有時候會想?,我?們一開始遇見?是?不是?就是?錯的。”林惜說,“父母之間的錯誤讓我?們認識,有了後麵這些事情?,如果我?沒有那麼?強的報複心理,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她依舊是?注視著天花板。
卻是?因為不敢看顧念因。
她對顧念因有愧。
她一再二再而三的選擇了拋下?她,十年前是?,十年後也是?。
她脆弱不堪的靈魂經不起一點考驗,跟高尚的東西碰在一起,就會顯得格外醜陋肮臟。
所以想?逃。
所以想?死。
顧念因也是?這麼?認為……
“不會。”
林惜的思緒還?沒有沉入深海,顧念因的聲?音就截斷了她。
她否定?了她剛剛說的一切,反問道:“如果當初沒有你的刻意靠近,你後麵該用怎樣的方式保全汪老師?”
“你做這一切的起點都是?為了你的媽媽,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做到不記恨一個拋妻棄女的男人。那個時候你才隻有十七歲,你能多少錢財勢力報複他?你隻不過是?將你手邊可以利用的資源全都利用起來罷了。”
有些話自己是?沒有辦法說服給自己聽的,是?需要彆人說給跟自己的。
很久之前在那個離開南城的中午,林惜也曾這樣跟自己說過。
她理直氣壯,近乎歇斯底裡的在心裡跟自己嘶吼著,要自己放過自己,好好活下?去。
可她做不到。
她的驕傲被所謂的道德感打得粉碎,已?經沒有什?麼?能夠支撐起她的配得感了。
這些年林惜每時每刻都想?要放過自己,卻不肯放過自己。
她是?在腿上掛著倒鉤的修道徒,每走一步都在懺悔過去,鮮血流滿了來路,路人看到隻會說一句奇怪,避而遠之,沒有人可以救贖她。
明珍曾嘗試過,失敗了。
但她幫她帶來了顧念因。
解鈴還?須係鈴人。
她們需要把這些說開。
顧念因知曉林惜心中的芥蒂,貼在她臉頰的手撫著她的臉,對她道:“而我?會愛上你,跟你出於什?麼?目的靠近我?沒有任何關係。”
“咚咚!!咚咚!!”
心跳的天花板好像都在顫動,倒鉤也在分崩離析。
林惜終於轉頭看向了顧念因,她望著那具陪她一起坐在黑夜裡的身影,沉緩的心跳逐漸變得有力。
她知道顧念因懂她。
她從十年前就知道。
呼吸逐漸顫抖,林惜的眼眶開始不受控製的洇出淚水。
她一雙眼睛緊緊注視著顧念因,注視著她此刻在這房間裡能看到的最亮的東西。
“阿惜。”顧念因抬手,撫上了林惜的臉頰,“我?們的第一次見?麵並不是?因為我?們的父母。”
林惜加速的心跳兀的頓了一下?,她眼底一片怔忡,茫然間像是?抓住了什?麼?:“那是?因為……什?麼??”
顧念因卻沒有告知林惜,隻是?看著林惜告訴她:“你忘了。”
“我?忘了?”林惜更?加茫然。
她不是?不理解顧念因的話,而是?不能理解自己的記憶:“我?怎麼?會忘記呢?”
“是?因為我?吃藥的原因嗎?我?知道我?吃的一些藥是?有副作用的。”
林惜緊張,這些年她一直都在害怕這件事。
每當一天早上她發現自己腦袋空空,她就會拚命的逼迫自己,逼迫自己想?起來,逼迫自己回憶過去的事情?。
甚至有時候她會死魚一樣的癱在床上,就為了想?起一個細節。
想?起那個秋天與冬季裡發生的事情?。
可顧念因說的這件事跟用藥無關,而是?:“你一開始就沒有記住。”
林惜茫然,積蓄著淚水的眼睛甚至還?有些委屈:“……怎麼?會呢?”
也不知道是?哪一點觸到了顧念因,或者她看著此刻林惜狀態轉好,克製決堤,她站起身來就朝林惜湊過去:“因為你的記性實在不是?很好。”
“你還?記不記得你之前還?跟我?說,你不會讓我?新婚喪偶?”
林惜記得。
她那些本意為了讓顧念因放心的話,卻因為差點死掉的行為成了欺騙的食言。
“那你知不知道新婚應該做什?麼??”顧念因拂過林惜的唇,如是?問道。
第90章
新?婚要做什麼??
隻是一個問題就能牽引出無數思緒。
成年的世界可以光明正大的提起許多年少時不被允許的事情,更?遑論她們現在將?彼此名字書寫?於婚姻法的身份。
她們早就應該這樣?了,要不是那天突然響起的電話喊走了顧念因。
要說想死的念頭已經沒有了,林惜自己也不相信自己。
隻是這房間裡太黑,林惜抬起視線看著顧念因,就看到一雙亮晶晶的眼睛也瞧著她,乾淨清澈,是屬於她的寶石。
她是貪婪的烏鴉,喜歡一切亮晶晶的東西。
就是這麼?一瞬間,占有欲跟死欲一樣?濃烈。
林惜單手撐起躺在床上的身體,脖頸在月光下昂起。
她抬頭迎著顧念因落下的身影,沒有躲避,甚至是主動的承接下了她的吻。
沒有想到林惜會這樣?主動,顧念因吻下的動作有一秒的停頓。
而就是因為這一秒,原本屬於她的主動權換到了林惜的舌尖,密不透風的將?她的唇封上。
如果將?這幅畫麵規劃為一場電影,那這絕對是一個史無前例的長鏡頭。
林惜抬起受傷的那隻手扣著顧念因的脖頸,手指沒入她的發間,托著她要她跟自己靠的更?近。
這人的吻總是濃烈的滾燙,熾熱的吐息從鼻間吐出,沒入她們的口腔,攪動的水聲也過熱。
顧念因被這熱氣烘著,林惜手指略過她脖頸的每一寸肌膚的觸感都來的細密。
電流不斷,林惜吻的很重,揉著她的唇親親啄啄,叫人頭皮發麻,四肢發軟。
“坐上來?”暴戾之下,林惜有著異常敏感的神經。
她落在顧念因脖頸後的手順著顧念因的肩膀往下走,拂過她的膝蓋,手指在上麵打轉。
唇瓣在被人細細摩挲,膝蓋亦如是。
顧念因小腿間傳來一陣細細的抖,無聲跟著林惜的提示,上到了床上。
她們沒分開。
輕一下重一下的吻中,林惜攬著顧念因的腰,也慢慢單撐著一隻手臂坐起來。
月光偷偷朝房子裡看,牆上的影子氤氳重疊在一起,細長的腿上擔著的一道瘦削高挑的身影,不太好分開。
林惜昂著頭,湊在顧念因的麵前反複吻著她的唇瓣。
她的一隻手搭在顧念因的腰上,另一隻湊在她的裙下,不厭其煩的揉著她的膝蓋。
“抱歉,差點食言。”稍稍喘息,林惜湊在顧念因臉側跟她講。
“不要抱歉。”顧念因並不喜歡林惜開頭的兩個字,“既然是差點,就當做沒有。”
她低頭注視著林惜的臉,手指在上麵輕輕摩挲:“你在我麵前不需要那麼?多道德標準。”
“低一點。”顧念因俯身,細碎吻著林惜的額頭,眉眼,“再?低一點,低多少都沒關?係。”
她溫吞的吐息已?經隨著剛才的吻被烘得熱起,林惜昂頭一寸寸的注視著吻著自己顧念因。
看著她低垂的眼睫,鼻尖似有若無的蹭過她臉,吐息被墜上了月亮,愈發沉沉難掩。
顧念因說要自己的道德感再?低一點。
於是那伏在膝蓋上的手略過了裙擺,更?加細膩的布料抵著她的手指。
潮濕與熱意交織,像是來到了地?球更?深處的地?核。
那是日光落不進的地?方,也因此聚集著更?多寶貴的財富。
她們更?近的靠在了一起,輕薄的衣料疊在一起,聊勝於無。
顧念因坐著,搭在林惜肩頭的手臂一下捏住了她的肩膀,這種情緒傳遞的清晰,惹得林惜抬頭重新?吻住了顧念因的唇。
林惜的吻還?算是循序漸進的,一次比一次重,顧念因口腔中的氧氣都要被她擠得所剩無幾。
顧念因的舌根慢慢發麻,心?跳加速,想要退,可唇被人銜著,上下兩雙都是,根本沒有後退的餘地?。
屋裡半明?半暗,看不見是哪一秒林惜那原本落在顧念因衣擺上的另一隻手也探了進去。
她尋著她的腰肢一寸寸撫摸著,像是欣賞一件藝術品一樣?摩挲,神聖的像是一個信徒,可欲望又掌握在她的另一隻手裡。
她坐在她的掌心?。
搖曳的像一朵蓮花。
而主人夜裡乘興想要欣賞盛開的蓮花,而她含苞待放。
呼吸被多餘的聲音壓著,斷斷續續吐出的細碎。
林惜看著這幅樣?子的顧念因,似乎出了好心?,故意不動,又抬起頭吻了吻她的唇,跟她聊起了一件事:“那告訴我好不好。”
可哪有什麼?好心?。
在這個時候突然聊起彆的,才是最大的壞心?。
“究竟我們什麼?時候才是第一次見麵,告訴我好不好。”林惜用鼻尖輕輕吻著顧念因的臉頰,熱意跟她的聲音一起落在顧念因耳廓。
顧念因沒想到林惜還?記著這事,咬著唇,不肯告訴她:“……你,要自己想。”
“可是我想不起來。”
比起顧念因極力克製著的平靜,林惜的聲音比她的要平穩上好多倍。
她過去的狡黠回?歸的太是時候,將?自己的滾燙繾綣的熱氣儘數烘在顧念因耳朵上。
“你告訴我,好不好。”
而顧念因依舊搖頭:“不好,你,你要自己想起,來才行。”
“……”
輕輕的一聲氣息噴落在顧念因的脖頸,林惜在聽到顧念因這回?答後眼眉挑著笑?了聲。
那停在顧念因唇間的手指在移動,但是又不是那麼?暴戾,輕輕的幾下,好似指腹路過了這麼?一處地?方,隨意張望著的瞧了瞧一樣?。
顧念因緊繃。
月光下扣著人肩膀的手影明?顯用力了幾分,而她明?明?扣的是彆人的肩膀,自己的肩膀卻在瑟縮,筆直的腰背都在向下塌去。
“阿……惜!你……”顧念因不敢出聲太大,為了方便照應,明?珍就睡在對麵的客房。
“怎麼?了?”林惜裝傻,扶在顧念因腰上的手推著她靠自己更?近了些,“是要告訴我嗎?”
話音響起的同時,林惜的手指也在曲起。
顧念因緊繃著肩背,終於明?白了那種自己把自己算計進去了的感覺。
她引導著林惜不要繼續自責,要她不要在自己麵前抱歉。
可是她忘了這人有多壞心?,三兩下就能讓自己堅持不住,她乾枯的身體正經曆著一場史無前例的漲潮。
安靜的房間裡什麼?聲音都明?顯,再?溫吞的水聲都能被聽到。
顧念因眼睛都紅了,但就是咬緊了答案,跟林惜說:“不……不行。”
“嗯,,阿惜……你要自己想起來。”
明?明?她們兩人的位置,顧念因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優勢,她還?是努力的讓自己聲音聽著正常,緊咬著的唇泛著晶瑩的水光,鮮豔欲滴的紅分不出是在克製,而是要引人生出念欲。
她就捧著林惜的臉,如高坐蓮花,對她道:“在你想起,我,們什麼?時候見過之前,你不準,,想其他?事,更?不準想……該怎麼?去死。”
這就是顧念因的目的。
這樣?的明?牌讓林惜不得不妥協。
她心?上一點點跳的更?加厲害,深深的望著視線中繚亂綻放的人,實在又不肯放棄:“那給我一點提醒,好不好。”
她誘哄著,上下都在討好。
明?明?這人眼睛裡是一副明?晃晃彆有居心?的模樣?,卻又讓人明?知道還?想要聽從。
顧念因拿林惜沒有辦法,抖落的花瓣也在被這人一瓣瓣掰開。
手動了動,顧念因的小腿就又繃緊了幾分。
思緒維持的艱難,她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她的談判桌會是這樣?,妥協來得快:“……蝴蝶。”
嗚咽被吞在喉嚨裡,顧念因脫力的將?額頭抵在著林惜的額上。
林惜肩頭的蝴蝶飛進她的視線,吐出的氣息氤氳開一片熱欲:“我,,喜歡蝴蝶,也是因為你。”
話音落下,房間裡隻剩下人沉沉的呼吸聲。
顧念因被林惜抬手撫著,抬起了頭,四目相對著,沒有一個人先挪開自己的視線。
春日的夜裡慢慢帶起一陣露水潮濕,夜行路過的人無不被沾濕了肩頭。
水聲在房間裡回?蕩開,海水在漲潮,拍打過岸邊,激起一陣陣浪花,翻卷回?蕩,不厭其煩的打濕沙灘。
林惜擁著顧念因的後背,月亮分不清映在牆上的影子屬於誰。
她們都在海裡.
昨夜似乎有雨下來,陰沉了好些日的京都終於放了晴。
沒有拉窗簾的房間毫無遮擋性,日光大咧咧的落進來,房間被照的一片大白。
不過,昨晚的淩亂不太見得。
隻有一個黃色鴨子的靠枕玩偶扁得不太像樣?子,即使有人事後挽救,可怎麼?拍也沒什麼?作用,放在床頭不顯眼的位置,扁鼓鼓的,看向睡在床上的人還?有些委屈。
說來也是奇怪,過去有一點點光,林惜也會驟然醒來。
可這次這一覺,林惜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日光照在她臉上,她也沒有半分想要醒來的痕跡。
就是很煩人的一點,她還?沒睜開眼,剛有意識的時候房間裡窸窸窣窣的不斷有聲音傳來。
意識模糊的,林惜記得昨晚夜裡的哪個時候也這樣?過。
當時她困得要睡過去了,卻感覺收起的手腕被人托了起來,不是發酸的那隻,而是一直沒怎麼?用的那隻。
——雖然剛才的時候顧念因一直都有注意,可林惜的左手手腕還?是有些滲血。
碘伏涼涼的,在這個春日的夜晚格外明?顯。
可顧念因的手卻是溫柔的,托著她的手腕,不緊不慢的給她換著藥。
林惜借月光看著顧念因的臉,心?跳的比剛剛還?要厲害。
她的心?動跟她本人背道而馳,總是在平靜的時候出現,沉沉的伴隨她入眠。
現實跟夢境交纏,林惜以為這聲音還?是顧念因發出的,含糊不清的隨口說了一句:“顧念因……我沒事兒?。”
話音落下,林惜耳邊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兀的停了一下。
她以為起作用了,接著打算繼續睡,可莫名的她聽到了幾聲類似刻意掩飾的小聲笑?聲。
空氣隨著這笑?都在抖動,林惜不由得皺皺眉。
分不清是因為她醒了才能清楚聽到這些聲音,還?是因為這聲音把她吵醒了,她脾氣上來了,打算睜開眼看看這究竟怎麼?回?事——
“Surprise!”
就在林惜睜開眼睛的瞬間,無數絢麗的彩片飛舞進了她的視線。
房間已?然大亮,在這一片折過日光的絢麗中,她好像看到了三個熟悉的人影。
——鐘笙,秦灼,倩倩。
“咚!咚!咚!”
心?臟狠狠敲擊著林惜的心?口,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三個人還?是十年前的模樣?,可是穿著打扮卻跟十年前完全不同,林惜正在擔心?自己是不是病情加重出現了幻覺,她視線裡的那三個人就朝她走了過來。
鐘笙抱著手裡剛剛放完的彩片筒,跟林惜笑?的燦爛:“阿惜,沒想到吧,我們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