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睜著凶鈴般的渾濁眼眸,乾枯的手用力地抓著奉時雪。
“你這段時間待在宮中也是瞧見了,這姐弟兩人是如何的違背天道的霍亂宮闈,褚息和這豎子還欲要鏟除世家,想要將皇權緊握手中。"
若談論起有違天道,褚氏沒有一個人能幸免,其中身為外姓的廣陵王,也一樣沾了這樣的惡習。
奉時雪眼底掠過幽暗的光,垂首看著緊抓著自己枯槁的手,閃過一絲厭倦。
廣陵王沒有瞧見他眼中的情緒,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語氣極其的激昂: “這般有違天倫,實乃昭陽之苦楚。"
言儘此處,他渾濁的目光異常的亮,語氣染上了激昂: “世侄你我和褚氏皆有滔天的仇,不如我們一起聯手,將其傾覆,然後創造一個更為宏偉的盛世王朝如何?"
奉時雪睨著他,見他滿眼的潮紅妄想神情,依舊懶散不感興趣,聲線淡漠道: “哦,那王爺可能失望了,我眼下受限於人無暇顧及其他的,唯有自保才是我己所能及之事。"
廣陵王沒有想到,自己已經將話講到這個地步了,他還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態度,心中劃過惱意。愚昧不堪之人,難當大任!
不管廣陵王現在心中如何的惱怒,麵上卻依舊還得帶著和善的笑意。
他看著奉時雪誇張的表情落下,帶上了似笑非笑道: “世侄這話可是妄自菲薄了,若是你都不敢了,這天下人還有誰敢?"
他的這話講得隱晦,他一直知道奉時雪手上有一樣東西。涼周的兵權,那可是掌握在祭師族手中幾百年了。
不然為何每一代帝王都想要鏟除祭師族,就是因為權不握自己手中,而不能安心。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奉時雪明明都有這樣的勢力在手,卻選擇留在了宮中受人淩.辱。
他是聽從那些人的建議回洛河京,便是打的這個主意。
誰知道奉時雪一次沒有請到,他反而還被褚息和擺了一道,讓他如今被麻煩纏身,那太傅簡直煩不勝煩。
本來以為找到機會見奉時雪還需要很久,倒是巧合的是他自己從宮中出來了。
如今好不容易蹲守到了奉時雪,將人請來了,好說歹說一通,他卻又是這樣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簡直氣煞人也。
廣陵王心中雖然有氣,卻隻當奉時雪是心懷蒼生的愚忠。
所以他方才演了一場戲來奠基,想要借由著他母親的事,來誘出他對褚氏心中的怨懟。
結果之前三請四邀,奉時雪回回兒都避他,現在也不為之所動,好似他一人粉妝登台演了回獨角戲。
廣陵王又回想起上次,自己遣派的人去請他,奉時雪也是這樣,半分麵子都不給,還將人弄得半死放回來。
如若不是愚忠,那便是………
廣陵王這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這人哪裡是什麼愚忠啊,分明就是野心勃勃帶著狼子野心,是覺得他給的籌碼不夠呢。
舍不得孩子也套不著狼,此番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
所以廣陵王見奉時雪依舊沉默,便忍痛割愛的承諾道: “世侄若是助伯父辦成大事,日後昭陽封地隻要看得上的,隨時可以奉上。"
這是他能許下的最大的承諾了。
奉時雪聽聞挑了眉眼,嘴角勾過一抹笑,這買賣聽起來真的還挺讓人心動的。然,這樣的話,他實在是也聽得太多了。什麼許諾,什麼奉上,事成之後,還不都是欲懲之而後快。
他不需要這些虛無縹緲的承諾,如今想要的是自我掌控,還有要假借廣陵王幫他做一件事兒而已。
方才廣陵王的表演爛得他都提不起興趣去瞧,如今這才是廣陵王的目的,什麼敘舊都是假的,而是為了想要他手中的東西為之所用。
“那便再次謝過王爺了。”奉時雪垂下眼瞼,語氣依舊不緊不慢,心中算計著時間。廣陵王聞言,渾濁的眼底劃過一絲滿意,還有不屑。
在他的眼中,奉時雪依舊還是太年輕,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眼下都是他的人,他所做的承諾若是真的不兌現,誰又用能奈他如何?
“哦,對了,聽聞你這次身邊帶了一個小丫頭,這丫頭暫且留在世伯的身邊,待到過些時日再安然無恙歸回。"廣陵王眯著眼笑道,一派的好脾氣。
雖然是說的暫留,實際上卻是想要將其作為把柄握在手中。
他渾濁的眼暗自注意著眼前奉時雪的態度,想要嘗試以此來判斷,手上的這人能否限製住他。
可眼前的奉時雪,並未做出什麼其他特殊的反應,好似那就是不甚重要的人,都不值得他跳動一瞬眉
眼,對他話語中的威脅恍若未聞。
但凡有一點反應他就能做出判斷,但見奉時雪八風不動的這般態度,感覺手上的那人根本就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
根據手下的人來報,說奉時雪身邊跟著的那女子還懷了他的孩子,這般冷情冷血的態度,廣陵王反而有些拿不準了。
這奉時雪怎的半分都不在意?莫不是猜錯了,還是消息有誤?
廣陵王沉思須臾,眸中漸漸頓悟了,翹著山羊胡子,睥睨著屹立風雪不動的人。
他還真的不信手中的那女子,當真對奉時雪沒有任何的作用,隻怕是欺騙他的假象罷了。"既然如此,那人先留在此處,本王靜候世侄的佳音了。"廣陵王講完這句話,抬了抬手,身旁的人便上前將其攙扶起來。他搖晃著蹣跚的步伐往外走,眉宇帶著得意。
奉時雪掀眸冷諷地看著那道身影,都已經是風燭殘年了,還有死期降至的短命相,卻還妄想坐上那至高之位,這是何其可笑的癡念。
廣陵王既然要和奉時雪合作,為了聊表誠意,並未限製他的行動,但身邊卻跟著不少的下人監督著。
奉時雪行至窗前,然後倚靠在窗柩,越過人群眺望著某一處,忽然眉心一動。
頃刻,他怠倦地垂下眼眸,抬手拂過眉骨的那顆紅痣,默念時辰。待到廣陵王的身影不見後,他偏頭凝望房間守著的人,墨色沉沉的眼眸中似有漩渦流轉。
房間中的人若有所感,皆抬起頭看向窗柩上依靠的那人,陽春白雪般乾淨的氣息,眼中有憐憫,能讓其感同身受。
他們隻見窗柩前的人淡薄的唇輕啟,似說了一句什麼話,所有人惶惶不得其意,麵卻含了癡色。等反應過來時,原本立在那抹雪白已然不知去向。
留下的人迷茫地抬手撓頭,感覺似有什麼東西忘記了,但想不起來便就作罷了,繼續守著空蕩蕩的房間。
"刺啦——"
尖銳物刺入皮肉的聲音,一身筋肉的男人沒有想到,自己的有一天會被女人這樣挑破了脖頸上的脈搏。
麵色凶橫的錘爺一手捂著血流不止的脖頸,快速封了自身的脈搏,防止生命快速流逝。他雙目赤紅著,一手去抓一旁散落的鐵錘,殺意泄露。
褚月見觀其行為快速從地上爬起來,趁他還沒有反應過
來,便上前奪過他即將要碰到的鐵錘。鐵錘握在手中太重了,褚月見根本提不起來,眼中閃過冷色。
方才她察覺到這人將其他人支出去,便隱約察覺到這人大約是心生了邪念,所以假裝昏迷著,為的就是要給他致命一擊。
既然一時半會殺不了他,那就耗死他。
她不信了,脖頸上那麼大的血窟窿,任他再是強悍還能堅持多久?
褚月見思此,俏麗的臉上滿是冷漠,拿不起她便直接舍棄了,將目光移至窗前。外麵的人都已經被支走,眼下沒有在了,她隻要破出一個洞,要出去輕而易舉。褚月見冷靜地提起裙擺,迅速朝著窗台的方向奔去,身形靈敏。
身後的錘爺見狀,立即察覺她的想法,眼中閃著赤色,咧著森森牙齒提著鐵錘追上去。他也不管脖頸上的血窟窿了,就算是死,也得要拉一個人來墊背。
褚月見快速地攀上窗台上將鎖打開,正準備往下跳卻被身後的人拽住了裙擺。她被底下的人抓住了裙擺,下不去了。
這個時候褚月見才第一次產生痛恨,奢靡之風不可行。
她一向喜歡一些花裡胡哨的衣裙,但裙裾太大的,輕而易舉就被人拉住了。
"給我去死吧。'
錘爺獰笑著,染血的手抓住了褚月見的衣裙,然後揮著手中的鐵錘。
褚月見聞聲回頭,瞳孔巨縮,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想要抽回自己的裙擺,卻沒有辦法撼動半分。
看著近在咫尺的鐵錘,她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目,心中劃過一絲絕望。
沒有想到自己竟然連原本的結局都沒有走到,便莫名死於這裡。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閉眼的那一瞬間,她好像看見的那抹雪白的身影,猶如鬼魅般立於持著鐵錘的男人身後。
陽春白雪般的乾淨和男人猙獰的麵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頭皮發滿的刀劍刺破血肉聲音響起,臉上被灑上了溫熱的液體,還帶著濃烈的腥味。這是令人作嘔的鮮血味。
褚月見緊閉著眼,眉心一跳,若有所感般睜開了雙眸。
眼前男人尚且還揚著的獰色古怪的笑意,表情卻定格了下來,而抬起的鐵錘驟然無力地垂下。鐵錘砸在地上發出劇烈的響聲,那雙手依舊不甘心地抓著褚月見的裙裾,帶著
不鬆手的狠意。
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