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夠聰明伶俐嗎?
“郎君既然對唐……對甜品這麼感興趣,乾脆自己去唐小娘子的鋪子吃唄。”
裴泠若是去哪家鋪子,必定有一堆姑娘爭相去買“同款”,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發生,也是性子使然,一般不怎麼因私事出門。
方恒滿以為郎君會拒絕。
誰知,裴冷起身前,留下一句:“等忙完這陣。”
方恒慢慢勾起八卦的嘴角。
-
這日,鋪子裡來了個新麵孔,花白頭發,瞧著有五十來歲的樣子,穿著青紫衫。
唐玥認臉兒快,回頭客一般都能記個臉熟,今日這位卻是臉生。
紫衫長者一進來,就將鋪子環視一圈,最後目光落在價目表上,徐徐開口問:“小娘子,你這麼小的年紀,能做這麼多點心?”
唐玥敬對方年長,行了個叉手禮:“勞長者垂詢,這些甜品的確都是兒做的。”
那老者捋了捋胡須,淡然道:“既然都是小娘子做的,便給某上一樣拿手的吧。”
唐玥無所謂最拿手的點心,每樣做的都很好,便問:“敢問長者口味。”
老者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莫要太甜。”
唐玥了然,挑了鬆軟的芝士蛋糕,用三角刀鏟進瓷盤中,配上白瓷湯匙,給老者呈上。
紫衫老者低頭覷了眼盤中之物,淡黃色澤的三角柱形狀,瞧著像麵包,又比普通麵包顏色更柔和了些,倒是很合眼緣。
相比於鋪子裡濃鬱的香味,眼前這款甜品並沒有撲鼻的香氣,散發著獨特的味道。
他手持湯匙,挖了一勺送進嘴裡。
軟,比普通糕點更柔軟,在口中翻轉時舌頭像進了溫柔鄉。
香,若說聞起來味道淡淡,那便是香味全隱藏在期間,隻有等親口咬上一口,才知道有多香,且那香味鮮鹹,並不甜膩,比普通甜品更是多了不一樣的濃鬱。
濕,一般的糕點是蓬鬆乾燥的,這道卻不同,吃起來是濕潤的,舌頭一抿,幾乎能按壓出汁水。
老者從未嘗過這樣好的味道,這樣奇妙的口感,原本隻是抱著嘗一嘗的想法,誰知嘗過之後就欲罷不能,一口連著一口吃起來。
他吃完一塊,竟沒吃夠,從懷裡掏出荷包,豪放地一揮手:“小娘子,再來一塊,你這有什麼飲子,也一道上來!”
唐玥被老者豪放不羈的模樣逗樂,剛要再盛一塊芝士蛋糕,又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唐小娘子,我又來了,沒錯,我逃學來的。”
這是蘇郎君的聲音,尚未等唐玥抽出空來招呼,就聽見蘇承跟被踩了尾巴似的失聲叫到:“劉司業?!”
司業?唐玥隱約記得,國子監的校長被喚做司業。
她一回頭,果然看到鋪子裡一老一少兩個人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
蘇承剛放出厥詞,逃學來吃甜品,正巧碰到親校長,這給他尷尬的,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紫衫老者也好不到哪去,他平日在監生麵前很有威嚴,如今卻被學子瞧見在甜品鋪大吃二喝,豈不威嚴掃地?
下一秒,被喚做劉司業的老者強裝出一副威嚴像:“是蘇承啊,逃學出來吃甜點,可不是好習慣。”
要擱平時,彆說逃學,就是抓到學堂裡打盹兒的,都能說教一個時辰不帶喘氣。
今兒竟有點輕輕放下的意思。
說完,他站起身,同手同腳地走到櫃台前:“那個,唐小娘子,我那飲子不要了,蛋糕的話,你給我包起來,我揣走。”
唐玥哪能看不出這老者的窘,乖巧地應了聲,包好芝士蛋糕,遞給劉司業。
一直等劉司業走遠了,蘇承才“噗嗤”笑出聲,對唐玥道:“我還當司業會重罰我逃學的行徑,沒想到他這麼輕易就寬恕了我。”
唐玥笑道:“司業走得急,像是被你嚇跑的。”
蘇承傻傻笑了一會兒,平時都是他見了司業繞道走,竟然有一天,司業見了他也會繞道走,有趣。
他點了份芝士蛋糕,坐下來慢慢平複心跳,左右逃學已經被發現了,反倒不急著回去了。
蘇郎君不愧是心大的主兒,邊吃邊聊新聞:“我知道劉司業來西市做什麼?國子監的食堂裡不是沒有甜點供應,他這趟是來興盛酒樓,和曾掌櫃的談訂購甜點之事。”
國子監和酒樓訂購甜點,這可不是一筆小買賣。
唐玥知道,興盛酒樓的甜點都是出自馮廚子之手。
這個馮廚子,能在短短兩日內做出淡奶油,要說也有點廚藝在身上的,且他本就是東市百年點心齋老師傅的弟子,在外麵素有些名聲。
劉司業來尋他做國子監的點心供應,也在情理之中。
隻可惜這位馮廚子如今被錢迷了眼,不肯好好磨練手藝,隻一心模仿彆人的甜品。
唐玥好奇問:“談妥了嗎?”
蘇承也不是很清楚,不確定道:“似乎是談妥了,劉司業和興盛酒樓的曾掌櫃見好幾次麵了。”
唐玥卻尋思著,若劉司業真的和興盛酒樓談妥了,怎麼還會來自己鋪子裡吃點心?
怕不是要貨比三家。
若真能供應國子監食堂的甜品,那可是一筆大收入。
蘇承享用完他的芝士蛋糕,十分饜足地癱坐在椅子上,沒骨頭似的,他懶懶開口:“要我說,唐小娘子你做的甜品比隔壁興盛酒樓的好吃多了,劉司業人老眼花了,辨彆不出好東西。”
“隻能怪你這鋪子開得時間太短,在劉司業那種老年人眼中,到底沒有興盛酒樓日積月累的底蘊。”
唐玥覺得這話說的沒錯,老者嘛,自然更喜歡穩妥的東西,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沒那麼良好。
不過這甜點到底是給監生們吃的,監生們都是年輕人,會喜歡她的新甜品。
她道:“蘇郎君,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蘇承抬起頭。
唐玥從櫃台下麵的竹筐裡取出一隻布袋,布袋裡裝著酒心巧克力,鼓鼓囊囊的,得有五六十隻。
她揚了揚,笑道:“這是一袋巧克力糖,請蘇郎君拿去,分給國子監的同窗們品嘗。”
蘇承沒吃過巧克力糖,但他吃過巧克力口味的盒子蛋糕,上麵那一層巧克力脆皮,令他印象太深刻了。
他又是個“仗義疏財”的人,時常請同窗們吃喝,極為喜歡被人吹捧“大方”,因此聽到唐玥的話,眼睛都睜大了。
“這麼大一袋,都給我做人情啦?”
唐玥道:“隻需郎君做人情時,順口提一嘴西市的甜品鋪就好。”
蘇承原本就想給關係好的同窗們帶甜品回去,可惜他最近又囊中羞澀了,隻能勉強滿足自己的嘴,同窗那份,卻是不敢奢望了。
幸好有唐小娘子大方,他便一口應下來:“蘇某定當做到!”
-
蘇承拎著裝滿酒心巧克力的布袋,返回國子監。
他為人熱情,門第又好,稱一句“好友遍布國子監”也不為過,剛一進門,就有好幾人上前打招呼。
蘇承問了句:“劉司業回來了嗎?”
有人道:“早就回來了,這會兒在號舍呢。”
蘇承校霸似的笑了聲,開始講述他逃學出去吃甜品,偶遇劉司業等驚心動魄的事跡。
這郎君文章寫得不咋地,講起故事來卻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直把自己塑造成一個不卑不亢、為了給同窗帶甜品鋌而走險的英雄。
他走一路講一路,吸引了一路的監生。
等快走到講堂時,身邊竟跟了一大串聽熱鬨的。
旁人知道蘇家郎君素有說大話的習性,可在外麵偶遇司業吃甜品的事,還真是稀奇。
看蘇承的目光,亦是多了幾分崇敬。
蘇承揚起手裡的布袋:“這便是我給你們帶的甜品了,名叫酒心巧克力。”
他撐開布袋讓眾人瞧,隻見袋子的甜品黑乎乎、褐不拉幾的,不像尋常點心那般精致,像個顏色不好看的蘑菇頭。
有人質疑:“這是何種甜品?怎麼做得這般難看?”
蘇承“嘖”了聲,一副看鄉巴佬的眼神:“這叫巧克力,本來就這顏色,何況甜品吃要好吃不就成了,又不是做裝飾,要那麼精致做什麼?”
那人“嗷”了聲,心裡還是存疑:這“蘑菇頭”會好吃?
存疑的人不在少數,這群監生整日在國子監內,吃過唐玥甜品鋪的少之又少,遠不如小娘子們消息靈通。
蘇承其實也是頭一回吃這酒心巧克力,確實不如那日的巧克力脆皮精致。
他掏出一枚留下,其他的分給監生。
手心裡的甜品的確很像蘑菇頭,搖一搖,裡麵咣咣的,這巧克力裡麵,不會有水吧?
保險起見,蘇承先在尖上咬一小口,果不其然,巧克力壁裡麵是中空的,空腔裡是一股氣味清冽的液體。
是桂花酒!
酒心巧克力的空腔中盛著清澈的桂花酒,聞起來氣味清甜凜冽。
分辨出味道後,蘇承再也等不下去了,頭一昂,那點子充滿桂花清香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去,五臟六腑都活躍起來。
巧克力前味微苦,後味卻香濃十足,就著那點桂花酒,把整顆巧克力糖全扔進口中,微苦夾雜著甜香,酒心巧克力的味道,簡直太妙了。
其他監生也體會到了酒心巧克力的奇妙之處,個個睜大了眼睛。
大乾朝的年輕郎君都愛飲酒,尤其是鮮花酒和果酒,這種甜品和酒結合起來的做法,比單純的甜品更受歡迎。
“這是哪家大師傅做的,竟這般好吃?!”眾人轉了話頭和態度,被這絕妙的想法折服,紛紛打聽。
蘇承道:“西市新開了家甜品鋪,掌勺唐小娘子不僅酒心巧克力做的好吃,其他甜品也是一絕,今早撞見劉司業,便是在這家甜品鋪。”
連德高望重的劉司業都跑去吃這家甜品?
那唐小娘子的手藝得有多好啊?
劉司業尚在號舍裡享用芝士蛋糕,茫然不知,他的這群監生已經一個個在心裡預謀,逃學去吃點心了。請牢記收藏:,網址 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