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翰林(四)(2 / 2)

泊京州 藏尾 5483 字 10個月前

“嗯。”孟岐點點頭,“你繼續待在雲倦樓,盯著他們,若有什麼風吹草動隨時告知鐘信。”

“是。”

孟岐眼眸一轉,便見酒樓大門進來了一個青衫少年。他勾唇笑了笑,又對月落說道:“你去將那個穿青衫的小少年給本王請過來。”

月落回頭,看見那人,依言去了。

孟岐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用食指在桌麵上畫著圈。見楚行舟來了,他笑道:“楚探花,這麼巧,你也來喝酒?”

楚行舟行禮道:“殿下安好。聽聞白帝城有家醉生樓,醉生樓裡有位酒娘子,酒娘子愛釀忘憂酒。夫忘憂酒,天下之至醇。聞者,恍若隔世,隻願醉生夢死一場。品者,身於天宮,翩然欲仙,紅塵通透,不戀凡間。晚生慕名而至,心向往之。”

“既然楚探花好奇,忘憂酒我請你喝。”孟岐抬手,“坐吧。”

楚行舟並不知曉孟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拒絕又恐他生氣,隻能硬著頭皮坐了下來。

“楚探花的文章寫的不錯。”孟岐道,“父皇還讓我跟你多學習學習呢。”

“不敢當。”她感覺自己的手心在冒汗,隻能尷尬地用手心蹭衣服。

“我昨日看過一個故事——說是有一戶人家,家裡有四個兄弟。老大和老二互相看不順眼,而老三平日裡不爭不搶,和老四相處得好。有一天,老二摔碎了老三最喜歡的東西,卻說是老大乾的。老三感到很生氣,想要拉著老四找他們的麻煩。你覺得——這個老四應該怎麼做?”

含沙射影,意有所指。

楚行舟抬頭看著孟岐,對方一臉的無辜,好像是真的僅僅講了一個故事。

師兄說過,要她小心九懷王。

九懷王真的——沒有表麵看上去那麼簡單。

“卞莊子欲刺虎,館豎子止之,曰:‘兩虎方且食牛,食甘必爭,爭則欲鬥,鬥則大者傷,小者死,從傷而刺之,一舉必有雙虎之名。’卞莊子以為然,立須之。有頃,兩虎果鬥,大者傷,小者死,莊子從傷者而刺之,一舉果有雙虎之功。依在下之見,老二想要坐收漁翁之利,不如老四以更大的誘餌利之,使老大與老二爭鬥,此舉乃莊子刺虎之類。”[1]

孟岐輕笑了聲,半晌,幽幽道:“楚探花不必害怕,我真的隻是講了個故事。”

“……”

“來,喝酒。”

不遠處的酒娘子一襲赭紅粗布,遊走於一位又一位慕名忘憂酒的客人之中。她雖已年近四十,但仍然風姿綽約,笑容明媚。

這些客人,大多對酒十分講究。酒過三巡,就愛聊些人生哲想。酒娘子已習慣了這些長篇大論,但今日一位客人卻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是位少年人,著圓領青衫,白色外衣。麵容清秀,氣質猶如早春的第一滴露珠,空靈而富有朝氣。他對麵坐的人是九懷王孟岐,酒娘子認識——他是醉生樓的常客。

但聽孟岐道:“忘憂,忘憂,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都說醉生樓的忘憂酒值得一嘗,可這憂,哪有拋卻自如,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楚行舟淺斟一口,搖搖酒盅:“不然。夢裡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人人自有憂,忘憂,是一群人的感情寄托,他們隻是在忘憂中尋得自我,獲得解脫。忘憂,不是逃避,而是啟程。”

孟岐一挑眉頭,興致盎然:“這喝了酒,還能看透世事不成?”

“非也。但忘憂酒能讓藏於心之事宣於口,這就是眾人喜歡它的原因。”

酒娘子拿著一罐忘憂酒走到這桌,笑道:“這位小公子的看法,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受教。”

“老板娘謬讚。”

酒娘子拆了酒封,親自為二人斟酒:“隻是世事沉浮,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所念之人,不得回響,該當何解?”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2]世間終究不得圓滿,若是二人心心相印,即使遠隔天涯,也近在咫尺。千裡共嬋娟,也不妨為一樁幸事。”

“公子倒是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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