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陸隨安喟歎,“當初我們兩家是鄰居,從小就一起玩。隻是後來我爹和她爹鬨了些矛盾,她家便搬走了。後來到了適婚的年紀,我想去她家提親,我爹不同意,她爹也不同意,我費了好大勁,才把她娶進門的。”
“結果自從我們成親之後,就聚少離多了。”
北風呼嘯而來,將少年的鬢發吹亂。這位從江南而來的無憂少年郎第一次流露出了哀傷的神情。
“我也是到了京城才發現,原來在利益的爭奪下,真的會有無數無辜的生命犧牲。哪怕是在大理寺,也要和同僚周旋。在姑蘇的時候,身邊的人總是友愛恭敬,我還以為……天底下都應當如此呢。”
“天下確實該如此。”楚行舟斬釘截鐵道,“但人的貪心藏不住,總有人會鑽著空子去想儘辦法滿足他們的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罷了。”
“從前是我天真了。想想我在姑蘇的時候,一天到晚都不知道憂愁。”陸隨安仰頭,深吸一口氣。
“誒,行舟,不如我們聊聊小時候唄。”他看向楚行舟。
“啊?”
也不等楚行舟有什麼反應,陸隨安就自顧自地講了起來:“我記得我小時候,家裡請人唱戲的時候,尤其對一首曲子念念不忘。我到現在我都記得那詞——”
一聲梧桐一聲秋,一點芭蕉一點愁,三更歸夢三更後。
落燈花棋未收,歎新豐孤館人留。
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憂,都到心頭。[1]
“兒時年歲小,不懂事。隻是覺得這曲子好聽,等後來離了家,才知道這詞的真切。我當時還學了這詞,出去賣弄,甚至半夜三更跑到我夫人房頂上唱。我嶽父氣得不行,我爹罵我不學好,拿鞭子抽我。誒喲喂,我到現在我都記得,我那三個哥哥站在一旁看我跟看笑話似的……行舟,你說說,有這樣的兄長嗎?”
楚行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隨後又想到了什麼,問道:“對了,季之,你的長兄不是也從商嗎?不知他可認識劉瘋子和潑皮老五?”
陸隨安搖搖頭:“大哥從未與我提過這兩個人,現在我也不知道他又跑到哪個地方繼續商貿了。我大哥這個人就是離譜,我小時候他總喜歡帶著我去賭坊,整的我對賭坊裡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可後來他又去從商了,二哥三哥不喜歡賭,我一個人留在陸宅,可不敢再去賭坊了。”
他表示不想再說這個令人咬牙切齒的話題了。
“行舟,你家鄉那邊怎麼樣?家裡人都是怎麼相處的?”
楚行舟默了默,不禁也抬頭望向夜空:“其實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後來是被我師父收養的,隻是我師父是個低調的人,不允許我們弟子將她向外界透露,所以我也一直沒有說。”
“你師父收了幾個弟子?”
“四個,我是最小的那個。”
“那你的同門可有欺你?我聽說,同門之間出於嫉妒或者師父偏心,也會暗地裡耍手段的。”
楚行舟忍俊不禁道:“你都是看的話本子吧?我師姐呢,一個活潑好玩,一個溫柔謹慎,可沒有那麼多的心眼。我師兄……”她停了下來。
“怎麼了?你師兄心機深沉不擇手段?”
“沒有。”楚行舟垂眸,“我師兄長大後不常與我們待一塊兒,一年也見不了幾回,師父說他有自己的責任在身,早早的便要出去曆練了。”長歎一聲,又道:“他很聰明,什麼都會。練的最好的,一個是百戰之劍,一個是彎弓之箭,就連我的騎射武功,都是他教的。”
“誒,神奇了。”陸隨安摸摸下巴,若有所思,“怎麼可能有這麼完美的人,他有什麼缺點嗎?”
“也許有的吧,可我不了解他。”她輕聲道,“有的時候想了解……都了解不了。”
“他與任何人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也從不與我們說他的事。即使師出同門,我也僅僅知道他是我的師兄,其他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過他不願意說也在情理之中——我師父帶回的小孩大多是孤兒,身世悲慘。若是家庭美滿,也不會被我師父遇見的。”楚行舟苦笑著說。
“畢竟,那麼小的年紀,誰會不眷戀家庭而選擇一條陌生的道路呢。”
狄戎人很快布置好了現場。現在夜色深沉,隻能靠著點點星火才能辨認靶心。蕭行徹不慌不忙地抬頭,碧落中明月皎潔,乾淨清澈,不似大齊那般煙雲繚繞,看不真切。也不知道那遠在大齊的人怎麼樣了。
此時相望,卻不相聞。
小公主可不管什麼禮節不禮節的,策馬而去,率先發了三發。蕭行徹緊跟其後,絲毫沒有落後的意思,但他隻出手發了一發。
“嗬,你也不過如此!”小公主叫囂著,又是兩發。
蕭行徹沒有搭理他,而是沉著應對著,再次發了三發。
此時場上二人膠著,誰也不相讓。
眼看已經打成了平手。
小公主有意攔在他前頭,不讓他發箭,甚至有意發箭攔截了他的箭。蕭行徹眸色一變,下一箭,直奔向小公主身旁的靶心而去。
小公主策馬堪堪躲過那一箭,氣急敗壞將箭對準了蕭行徹。連發數箭,他明明在盯著靶心,卻連續躲過了她的攻擊。小公主接著一箭,射在了馬上。
馬兒受了驚,肯定會將蕭行徹摔下去。
蕭行徹索性直接一箭也射在了她的馬兒腳下,小公主沒有防備,栽了下去。他借著發瘋的馬匹,腳借著馬鐙的力,瞄準最後一個靶心射去,最後穩穩當當騎在了小公主的馬匹上。
箭箭中靶心,呆住了眾人。
他勒緊韁繩,將□□這匹畜生安撫下來。末了,冷冷看了小公主一眼,道:“賽場之上,沒有顧及公主,恕罪。”
小公主瞪大了眼睛瞅他。本來想先羞辱他一番,沒想到自己在族人的麵前丟了麵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遠處,大齊人驚得手中葡萄掉在了地上。他們是萬萬沒想到啊,區區一個文官,這射箭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