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方既白,楚行舟回到府內。庭院中寂靜一片,房門咯吱一聲被人打開,隻見忘塵散人從裡麵走了出來。
她心中一驚,不曾料到忘塵散人來了。但是見他從蕭行徹的房內出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上前行禮道:“晚輩見過先生。”
忘塵散人微微一笑,道:“不用多禮。他沒事了,現在還睡著,你也不必擔心。”
楚行舟鬆了口氣,欣喜道:“多謝先生了!”
“無妨,老夫還有事在身,先走一步了。”
“先生不歇息片刻,喝杯茶再走嗎?”
“不了不了。”忘塵散人搖了搖頭,“你進去看看他吧,我走了。”
“哦……那先生慢走。”
楚行舟將忘塵散人送到大門。忘塵散人背對著她,走在霧氣彌漫的大街。她不會看見,此時忘塵散人臉上凝重的神情,他撚起手指算了一卦,最後無奈地輕輕地歎了一聲。
楚行舟回身走進屋子,蕭行徹安靜地躺在榻上,傷口已經處理乾淨。湛盧被擺放在桌案上,收斂了劍氣,遠遠瞧上去隻覺此劍古老,其他並無特彆之處。
她好奇上前,第一次仔細地端詳起湛盧。
不知為何,待她一近身,湛盧似乎若有若無地震顫了一下。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撫過劍身。
劍身冰冰涼涼的,就像冰塊一樣,但上麵的紋路即使度過千年,也依舊很清晰,沒有磨損。
指尖一痛,幾滴血珠滲了出來,滴在了劍身上。
有那麼一瞬間,湛盧似乎散發出了紅色的劍氣。但眨眼過後,它又恢複了原樣。楚行舟以為是自己一夜未睡,精神恍惚了,想必應該是錯覺。
她將自己的血擦拭乾淨,走到榻邊,看著蕭行徹此時平靜的麵容,心中不免惆悵。
如果他沒有受傷,如果她沒有陷身於朝廷的波雲詭譎。
這樣寧靜的清晨,就這麼靜靜地待著,該有多好啊。
可是世間是公平的,有得必有舍。他們選擇了擔負,便無法再享受清平的生活。
有些事情,蕭行徹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了,可它們隻是埋在了心靈的最深處,在他沉睡之時,又出現在了他的夢境中。
那天有人告訴他,兄長要見他。
他當欣喜若狂,以為兄長終於接受了他。
可沒想到,自己還沒見到兄長,就先被人迷暈,等醒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一個農夫家的柴房裡。那個農夫告訴他,你的兄長不要你了,他用兩吊錢將你賣了。
他不信,兄長就算再厭惡他,怎麼可能將他賣了呢?
他們可是親兄弟啊。
他心存一絲希冀,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一路摸索著回到了西落山莊。眾人皆感到驚奇,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沒想到他竟然自己從遙遠的地方回來了。
那時兄長正在與長老商談西落山莊的事務,看見他回來,頗為厭惡地瞥了他一眼,冷冰冰說道:“你怎麼有臉自己回來的?”
那一刻,他終於相信了農夫的話。
兄長真的不要他了,真的是兄長將他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