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牧看看自己渾身臟兮兮的衣裳,活像是乞丐幫裡出來的,有些無地自容。
“無礙,你進去吧。”白庭深低歎,“非常之時,還在乎這些細枝末節做什麼。”
蘇牧小聲道了謝,進了馬車。
車裡的小金爐焚著香,角落裡還堆著幾本古籍。白庭深靠著軟墊,閉目養神,從微微皺起的眉頭可以看出,他的心情不怎麼好。
蘇牧想著,攤上他,誰都要說一句晦氣吧,也難為白庭深這麼儘心儘力了。
他不敢亂動,怕臟了這乾淨的馬車。雙手搭在膝上,目光也就落在了角落裡的那幾本書上。
說起來,從小到大,父親一直讚不絕口的人,就是白庭深。天資聰穎,曠世奇才,三歲而誦經史,五歲能書文章。他不僅要比旁人聰明,也比旁人努力,所以在他十五歲中舉之後,他成為了人人望塵莫及的高世之才。
不似他,雖說父親也爭得了一把功名,也在為他的大好前程謀劃。他也認真勤懇,但終究愚笨,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待好不容易走進仕途,卻又隻能輾轉在小小侍讀的位上。
父親對他寄予厚望,但眼見他不如其他兩家的兒子在朝中混得如魚得水,父親的話語中,便不由自主摻雜著失望與怨懟。
他與父親的理念不同,每次與父親交談,最後的結果都逃不過不歡而散。
久而久之,他便不想再做蘇府的公子了,被父親壓製著,操縱著自己的一生,這樣一眼可以望到頭的日子,有什麼意思呢?可是這樣的話,他能對誰講呢?
白庭深斥責他不懂事,他也隻能忍氣吞聲地受著。
他知道,雲泥之彆,不管他怎麼解釋,白庭深都理解不了他的。
白庭深的父親不是一個專橫獨斷的父親,他待白庭深很好很好。
馬車停了,白庭深睜開眼,對蘇牧道:“蘇府到了,你回去吧。我就不送了。”
“多謝。”
蘇牧低頭,欲掀簾而出。
“你父親現在在府裡。”白庭深冷不丁說道,“若是想要好過些,就不要在這個時候跟他犟。”
蘇牧沒有回答,下了馬車。
白庭深淡淡一笑,隨手拿過身旁的一本書,翻過一頁。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
蘇牧回到蘇府,徑直走到了蘇從的書房門前,二話不說便跪在了地上。
下人們訝異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但蘇牧知道蘇從就在書房裡,他朝著書房磕了三個頭,大聲道:“爹,兒子不孝,不配做您的兒子。兒子自願除名,從此不再姓蘇,遠離蘇家,還請您成全!”
書房的門沒有打開。
初春本就尚未脫離蕭索之風,蘇牧衣衫單薄,跪在院裡,被穿堂風這麼一吹,再強健的身體也會被吹垮。但他咬緊牙關,緊抿著唇,腰背挺直地跪著,大有蘇從不同意他就長跪不起的意思。
沒有蘇從的指令,誰也不敢行動。
眾人彼此消磨著,就消磨到了晚上。
還是蘇老太太拄著拐杖急匆匆地走來,才稍稍緩和了下這僵局。她哭著喊著到蘇牧麵前,質問道:“長遂呀,你為什麼要和你父親作對啊!你給他道個歉不就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