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這段時間又長膘了,騎馬出宮一趟,回來覺得自己一身肥肉和骨頭都要被顛散了。他扶著腰被兩個小太監攙扶著才能走回承光殿,還沒坐下歇息呢,就聽說有幾個宮人來找他說事。
他端著茶杯喝茶,沒空搭理那些小蹄子,就讓人去將他們打發走,沒想到底下的人回來跟他說外麵那些宮人以前是沐貴妃身邊的人,是小公子讓他們過來找他的。榮華一聽說是小公子讓來的,就馬上放下茶杯,對手下說:“那還不快點將人領進來,沒聽到是小公子讓來的嗎,沒眼色的東西!”
伺候他的小太監差點被他踹到,忙不迭地跑出去將人帶了進來。
榮華見到人後,坐在將人上下左右打量了幾遍,覺得還算是老實能乾嘴巴還很嚴的,就滿意地點了點頭,指著幾個人說:“你們幾個,實在太瘦了,不像樣子,就去禦膳房幫尚食姑姑乾活吧,好歹不會餓著你們。”
其實那幾個宮人也不是在沐貴妃宮裡餓瘦的,沐貴妃好歹是四妃之一,吃穿用度不會差給下麵的人,是他們從小吃不好所以長得瘦。現在他們被榮總管安排去禦膳房當差,彆提多高興了。禦膳房那邊可都是肥差啊,除了乾德帝辦宴席的時候忙了些,其餘每天就隻用負責乾德帝和小公子的吃食,清閒得很,還能天天去陛下和其他主子麵前,被打賞的機會不知多了多少倍,更不用愁吃不飽了。
被榮總管點到名的幾個小太監就連忙跪下道:“多謝榮總管,多謝榮總管。”
榮華嗯了一聲,又看向比較高壯那幾個太監宮女,道:“你們力氣大,就去淑妃娘娘那邊打雜吧,淑妃娘娘跟你們以前的主子交好,不會虧待你們的。”
那幾個宮女太監麵上一喜,也跪下謝過榮總管。
剩下的,榮華又安排道:“你們幾個看起來挺機靈的,就留在承光殿跟大姑娘做事吧。還有你們幾個,看起來挺討喜,就去慈康宮逗太妃娘娘歡心罷。”
榮總管果然看在小公子的麵子上,給他們都安排了好去處,這些剛失去主子的宮人馬上又看到了在宮裡生活下去的希望,一個個感恩戴德地謝過榮華,就拿起包袱去投靠新主子了。
將小公子介紹來的宮人都安排妥當後,榮華終於有時間喝口茶了。奈何他剛才說話太久,茶都涼了,他又不能抱怨小公子給他找活乾耽誤他喝茶,隻好將就著把涼掉的茶喝下,然後悠悠地感歎道:“咱們家小公子啊,還是心善,換做彆的主子啊,這些小蹄子哪裡能有這麼好的下場。”
下麵的人深有同感,狗腿地附和他道:“可不是嘛,小公子對奴才們可是好得沒話說!”
禦書房裡,太子看完最後一本奏折,想起妻兒還在東宮等著他,便起身對上麵的乾德帝請示道:“父皇,兒臣已將奏折看完,若是沒有彆的事情,兒臣就先退下了。”
乾德帝頭也不抬地嗯了一聲,對他說:“那競兒就先回去陪伴妻兒吧,剩下的交給朕就行。”
太子一拱手,鞠躬道:“多謝父皇,那兒臣先行告退了。”
蕭競退出禦書房,出去的時候,迎麵遇上正往禦書房趕來的蕭憑,就打了個招呼:“皇兄,你怎麼來了?”
蕭憑見到他,對他拱了拱手,應道:“父皇有事召我,我便過來一趟,不知父皇此時在不在殿裡?”
蕭競點了點頭:“父皇還在殿裡看奏折,皇兄進去就好,我就先回東宮了。”
兄弟倆錯身作彆,一個進了禦書房,一個回東宮去了。
蕭憑在禦前太監的帶領下進了禦書房,見父皇果然坐在龍案後麵看奏折,便上前幾步,作揖道:“兒臣參見父皇。”
蕭令見他來了,便將手裡批完的奏折放下,抬起頭看向他說:“憑兒來了,賜座吧。”
蕭憑謝過父皇後,才坐到太監為他搬來的椅子上,挺直腰板做出聆聽的姿勢來,恭敬地問道:“不知父皇今日因何事召見兒臣?”
蕭令道:“如果朕沒有記錯,憑兒快有兩年沒回過自己的封地了吧?”
蕭憑不知父皇為何好端端地提起這事,明明上次他來請示父皇要回封地的事時,父皇還讓他不要著急,在京城裡多留些時日陪伴尹璁的,現在怎麼看父皇的意思,是想讓他回封地?
他不敢揣測父皇的聖心,隻好點點頭應道:“回父皇,確實如此。”
果然,就聽他父皇對他說:“既然如此,你就擇日回封地吧。你這麼久沒回去,定有很多事情要處理,不然年關又至,又要拖到明年了。”
蕭憑雖然疑惑父皇為何突然讓他回封地,但他也不敢直問,隻好順從地應下:“兒臣領旨。”
他也不知道父皇這個決定尹璁知不知情,尹璁願不願意,舍不舍得他們回去,要不要去跟尹璁說一聲。但是父皇並沒有讓他去跟尹璁告彆的意思,他也不好自作主張去找尹璁。
至於離京回封地這件事,蕭憑倒是沒有什麼感覺,也不會說舍不舍得。他剛滿二十就去了封地,這麼多年已經習慣了,京城裡也沒什麼值得他牽掛的人。他母妃早逝,皇後雖然待他如己出,但畢竟不是生母,而且皇後還有自己的子女照顧,也輪不到他儘孝,而父皇又不是那種重視親情的人。所以每次他不管是進京還是離京都沒有什麼感覺,更像是對待一件既定的任務那樣去完成而已。
如今成家後,他的重心就更加偏向小家庭了,他隻要能跟畫竹一起生活,不管是在京城還是在封地都是一樣的,回了封地還更自由一些。他確實也早就想帶畫竹回封地,隻是父皇讓他留下陪尹璁玩,他才不得不留在京城裡。如今父皇終於允許他離京,他還挺高興的,就是有些擔心尹璁知道他要走,會不會又難過。
但是父皇沒明確讓他去找尹璁告彆,他就不敢出麵。反而是畫竹,聽他從宮裡回來後說乾德帝讓他們早日回封地,就擔憂道:“我們就要離開京城了嗎,那小公子怎麼辦,他會不會舍不得我們?”
蕭憑歎氣道:“我也不知道,父皇沒說起,我也不好去問,我甚至還覺得尹璁並不知道這件事,不然以他的性子,肯定跑來鬨了。”
畫竹不想不辭而彆,再怎麼說,小公子還是他的恩人,他要走,怎麼也得跟小公子說一聲,給點表示。
他就對蕭憑說:“那我明日進宮一趟,將我這段時間做的桂花糕拿去給小公子,順便跟他道個彆吧。”
蕭憑想到畫竹跟尹璁關係不錯,畫竹也能經常進出後宮跟尹璁見麵玩耍,父皇也沒有說什麼,就點頭道:“那就麻煩你走一趟了。”
第二天,蕭憑在王府指揮家仆收拾離京的行李,而畫竹一早就提著一盒子桂花糕進宮了。
尹璁這兩日都因為沐貴妃離開的事情鬱鬱寡歡,今天更是連皇後宮裡都不去了。因為他不想看到皇後宮裡平時沐貴妃坐的位置被空了出來,而皇後和胡淑妃還能像個沒事人一樣跟往常一樣閒聊,仿佛並不在乎沐貴妃的去留,隻有他一個人對沐貴妃的離開耿耿於懷,讓他覺得很難過。
他就悶在承光殿裡睡覺,除非乾德帝從禦書房回來,將他抱起來吃飯教他練字畫畫看書,否則都不願意從內殿出來,更彆說跑出去玩了。
今天他也依舊賴在龍床上不願意起來,直到小包子進來跟他說竹君帶著一盒子點心來找他了,他才慢慢地轉過頭,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強打起精神出去見客。
畫竹見他睡到現在才起,就關切地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尹璁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讓他寬心,看向他手中提的食盒問道:“畫竹你又做了點心啊?”
畫竹笑著說:“前段時間中秋的時候,我又摘了些桂花,昨天用桂花做了些糕點,想著今天帶進宮給您和皇後娘娘她們嘗嘗。沒想到剛才我去到皇後娘娘宮中,並沒有看到您,皇後娘娘說您今天沒過去,我就隻好走來承光殿找你了。”
尹璁見到畫竹,想到還有畫竹他們在京城陪著他,心情就好了一些。加上他早上沒起來用早膳,這會肚子也餓了,就坐下拿起盒子裡的桂花糕吃起來,邊吃邊口齒不清地說道:“唔,好次,畫竹你的手藝還是這麼好,要是能天天吃到你做的糕點就好了。”
畫竹見他比剛才見到的時候高興了不少,才稍稍安心一下,就聽到他這句話,又憂愁了起來。
尹璁也注意到了,見他被自己誇了沒有像平時那樣開心地笑起來,而是在傷感什麼的樣子,心裡就不安了起來,停下吃東西的動作猶疑地問道:“你怎麼了?”
畫竹聽到他問自己話,才猛地回過神來,心虛地笑了笑說:“沒怎麼啊。”
尹璁直覺他有心事,就仗義地對他說:“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跟我說,彆忘了你是我罩著的,就算是瑞王哥哥欺負你了,我也能幫你主持公道,讓陛下去罰他。所以你大膽跟我說,不要害怕。”
畫竹哭笑不得道:“沒有的事,瑞王殿下並沒有欺負我。”
尹璁又疑惑了:“那你剛才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畫竹見他如此天真爛漫,不忍心讓他難受,那句告彆的話怎麼都說不出來,心中也很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