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知道間隔多久以來她的神仙夫君踏進她的房門,連她的床在東邊還是西邊都搞不清。
她其實有些怕這位夫君,怕他盤坐修行時的生人勿近感,怕他多少年來依舊拒她於千裡之外,怕第一次叫他夫君時,他寒霜眼眸的驚鴻一瞥。
這一次,她終於大膽忤逆了神君一次,她偷偷跟下來,看看人間是什麼模樣,看看那些被禁止操控的生命如何在陽光雨露之下生長,看看人間的夫妻如何相處。
可顯然她沒料到,在凡間的第一天,她成了世子府裡剛過門的新娘。
“你是,母親嗎?”鹽娘看著摟抱著自己的婦人,正為自己的遭遇痛哭流涕。她曾偷偷從神君的觀心鏡裡看到凡間的人都是由母親生養出來,血脈相連,痛其所痛,哀其所哀。
“小姐受委屈了,想母親了不是?我還在呢,奶媽媽疼你,還有三日,咱們就回門,離了這勞什子世子府。”
這個裝扮與一般下人不同的婦人是她出嫁時從家中帶來的陪嫁奶娘,從小由她哺育長大。
世子成年之後單獨立了府院,因此此刻的世子府裡並沒有長輩。若是一般人家,成親的第二天便有長輩來受新娘子的茶,可這個賀世子卻不一樣。
賀家有兩位世子,大世子自小聰慧,文墨出眾騎□□通,可到了十歲左右不知被什麼人帶壞了,竟然玩物喪誌起來,不拘是喝酒行令還是醉夢溫柔鄉,一點都看不出從前的神童模樣。
賀家的的老王爺去世了,老太太雖然身份尊貴但並不管事,隻一心禮佛,夫人管著兩個兒子,心有餘而力不足。
大世子十數年的名聲壞儘,賀夫人隻好管著賀二世子,倒是不妄苦心,又拜了仙山上的仙長,習得祖上大將之風,正在西邊看守著妖界的結界裂隙。
可惜的是,鹽娘嫁的不是賀二世子,偏偏是那位紈絝的賀大世子,因為賀大世子的奇怪脾性,今日並沒有族親前來受茶。原本成親之時奶娘和母親就百般不願,可賜婚的是聖上,沒有挽回的餘地。
昨日成親,沒有新郎官的高頭大馬接親,甚至都沒看見賀大世子的人影,隻有丞相府裡幾百抬的嫁妝長龍一樣過街。
可隊伍越長,惹的風言風語越多,大有人說新郎官根本瞧不上她。氣得鹽娘的母親差點背過氣去,剩下奶娘一邊咬牙切齒一邊幫自家姑娘撐著。
聽了許多,鹽娘終於弄清楚了。從神域入了凡間都會有一個新的身份,她的身份便是丞相府的獨女,昨日嫁給了賀大世子。
嫁給了賀大世子!
嫁給了賀大世子?
鹽娘心中一驚,這怎麼能行!她已經有一個夫君了,本就是偷偷跑出來,若是再闖了禍,可怎麼收場。
她從奶娘懷裡掙紮出來,不知如何表述,鹽娘心裡著急,可她性子軟糯,又有身形差異,此刻的掙紮在奶娘懷裡倒像是撒嬌一般,“我不是宰相府的小姐,我是鹽娘啊。”
奶娘卻忽的落下一滴淚來,慈母一般幫她穿上衣物,“是是,是我們妍娘,是奶媽媽的妍娘。”
鹽娘不知道,這位宰相府的小姐貴名季錦妍,可從小自家人嬌寵萬分,從父母親到奶媽媽都嬌寵稱她小妍娘。
世子府裡正鬨成一團,日上三竿都未曾開門。府外的小攤販都習以為常,隻是時不時瞥一眼,等著看在外醉酒未歸的荒唐世子回來能鬨出哪些趣事兒。在世子府外擺攤,賣東西的人看戲,買東西的人看戲,這幾日賣瓜子小食的生意倒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