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先把多下來的3塊錢還給奶奶。
奶奶拿在手裡,看到我們買了兩碗麵就先責問起我們:“怎麼不多買一碗,你們一碗夠吃嗎?我這碗給你們先吃,吃剩了給我。”
“夠了,我們拚吃一碗就夠了。”
我感覺天熱,吃不辣的麵沒有什麼胃口。
可是,老人家都是一樣的,冬天不穿棉衣棉褲就覺得你冷,吃飯不吃個三大碗的,就覺得你沒吃飽。
奶奶看了看手裡的錢,還是堅持她自己的想法,覺得我一定是餓了,我們拚吃一碗是吃不飽的,便生氣道:“漲價了,剛才問你們夠不夠的,你們先進去泡麵,我再去買一碗。”
我拉住奶奶,製止道:“不用了,那邊辣的麵隻有這一碗了,去了也買不到,我們兩個拚吃一碗就夠了。”
妹妹也勸說道:“是啊,阿娘,你自己吃,我們兩個吃一碗。”
奶奶拿著香菇燉雞麵,盯著包裝,蠕動著嘴,小聲嘀咕著:“一碗我也吃不下啊。”
我和妹妹偷笑著跑進門。
奶奶又喊我們:“下回過馬路要看著點車。”
“看著呢。”我回頭喊道,好讓奶奶放心,這是剛下橋的地方,有多危險,我們知道的。
奶奶總喜歡嚼動著嘴,也是因為滿嘴沒有幾顆能用的牙了,有些隻剩下一點,還鬆動著,肯定不舒服。
這一點我知道。
我有顆上排偏裡麵的牙也鬆了,用手伸進去還能左右晃動,可就是不掉下來。
吃東西,都要擔心把它吃到肚子裡去。
萬一睡覺的時候掉下來,順著喉嚨往下掉,結果卡在一半怎麼辦?
那我不是要被噎死了?
想想就可怕。
到那時,我一定會雙手抱脖,拚命往下順,順下去了還好,沒順下去,那我的雙手,豈不是要因為呼吸無力,而試圖去抓住一些什麼東西。
救命稻草。
這種東西,真的存在嗎?
在寂靜的夜晚,我側躺著睡在床上,因呼吸不暢猛地坐起來,意識到是喉嚨裡卡住了東西,抱著脖子拚命仰起頭,眼睛望著天花板死命掙紮著,卻沒有辦法說出一句話來,最後,隻能瞪大雙眼,任由不聽使喚的手張牙舞爪地抓著空氣。
去抓住那莫須有的稻草。
抓住了!
可那稻草怎麼這麼容易斷,到我手裡的隻有小半截,明明已經抓住了,倒下去的那一刻,我不甘心,我死不瞑目。
妹妹驚醒了。
而我的雙眼已經無神,隻能傻愣愣地注視著她向我靠近,還能看到她的容貌,卻聽不到任何有關她的聲音,想要出聲喊她,自己的聲音,包括整個人的思維都好似囚禁在一個地方動彈不得。
不想。
真的不想,有這樣的事,會發生。
所以,我已經決定好了,等這顆牙再鬆一點,我就自己把它拔下來。
丟房頂上。
泡麵拆好了。
奶奶也走進來,在一旁拆著。
等倒了熱水,奶奶又丟下泡麵出去:“你們先吃,我再去看看外麵的衣服,人不在,有人會亂撒尿的,臭哄哄的,等會都熏到衣服上。”
“曉得了。”
我們望著奶奶走遠,脫了鞋,穿著襪子站在沙發上,吃飯的桌子就在麵前,電視機在更前麵,戴著眼鏡也能看清,一邊看電視一邊等泡麵好。
牙忽然疼了。
我忍了忍,用舌頭去舔了一下,好像流血了,能嘗到那種濃重的鐵鏽味。
“怎麼了,老文。”
妹妹不看電視,來看我了。
我轉向她:“沒事,牙有點疼。”
“哪裡疼?”妹妹問我,“是不是換牙?換最裡麵的牙是最後換的,以後就不會疼了。”
“真的?”我張開嘴抬起頭,用手去碰裡麵的牙,含糊不清道,“就是裡麵這顆,已經鬆了,可就是不掉下來。”
手指動了動,一拔就能掉下來的感覺。
可它就是不掉下來。
我又不敢拔,隻能不停晃動著這顆牙,把它弄鬆後再試著拔下來。
牙邊上又流出血來。
“老文,你彆動這顆牙了,會自己掉的。”妹妹的臉上有些慌亂,“還有,你彆吃辣的泡麵了,吃奶奶那碗吧。”
“嗯。”
我把手從嘴裡拿出來,手指上沾到了牙血,左臉也脹痛起來,我捂著臉看著泡麵沒有一點吃的胃口了。
今天的香菇燉雞麵味道怎麼這麼怪。
和以前的不一樣。
都是那個泡沫碗的味道,好難聞,都影響湯的味道了。
喝了一口就不想喝了。
“老文,你再給我看看。”妹妹歪著頭來看我。
我張大嘴給她看:“你這樣看不到的,就裡麵那顆,有時候疼,有時候不疼。”
“那你還能不能吃泡麵?換另一邊吃吧。”妹妹的眉頭皺在一起,一臉專注。
我也想,可是右邊的牙齒咬東西不習慣,嚼不碎東西,而且在右邊吃更容易讓那些食物的殘渣留在門牙和旁邊那個牙的交接處,這裡牙齒畸形很明顯,真煩。
什麼時候能肆無忌憚地吃東西就好了。
我隻喜歡用左邊牙吃東西,也是因為右邊根本嚼不動東西,還容易生牙結石,刷牙對著鏡子刷都刷不乾淨。
是牙的問題,不是我。
可老媽總是說我,吃東西喜歡用一邊嚼是很不好的習慣,刷牙不好好刷,更是還要不好的習慣。
反正都是壞習慣的意思。
我有好好對著鏡子刷牙,用力刷,刷不掉又不是我的錯,買好的牙刷和牙膏又那麼貴,看牙更貴,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好啊,這一嘴的爛牙,到底什麼時候能和彆人一樣!
我猛地鬆開手。
怨恨之下,沒有再去留意其他,手竟然磕到桌子上,嘴上痛,手上也痛。
真是好事不成雙,壞事接二連三地來。
“痛,好痛,真是煩死了。”我齜牙咧嘴,樣子一定很醜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