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堯揉了揉他的後腦勺,終於開口了,“北上之路坎坷崎嶇,路途奔波不便。”
“我……哼……我不怕!”喬知舒吸鼻子搶話。
“但是我怕。”盛堯伸手去捏住喬知舒的細手腕,輕輕甩了甩都擔心會折斷,“如今家中的情形,我身邊隻有你了,若我一意孤行帶著你,路途中你有個好歹,我如何自處?”
喬知舒又扁了嘴,眼睛一眨,淚珠子又掉下來了。這回不是鬨脾氣了,是難過自己太小了,自己為什麼長的這樣慢。
彆說他才十一歲,就是壯年的書生上京趕考都有喪了命的,更彆說年年都有聽說過舉家搬遷導致孩童夭折無數的例子。
喬知舒哭著哭著,小腦瓜裡又有了新的想法,他抬頭仰著滿是淚痕的小臉可憐兮兮的看著盛堯,抽抽嗒嗒地說:“哥哥你彆北上,我會蒸發糕,我可以賺銀子了……”
盛堯嘴角提了提,伸手給喬知舒拭淚,“小東西,你還養家不成?”
喬知舒心虛抿了抿嘴,“我、我可以……”
“嗎?”
盛堯沒繃住笑了,他跟眼含期待的喬知舒對視,笑夠了才粗魯回答:“可以個屁,你才多大?”
“嗚嗚……”喬知舒又哭出聲了。
盛堯慌了下,鬆開他的手腕,雙手捧著小孩兒的臉輕聲哄著:“行行行,可以可以,彆哭了,等你十七了,哥讓你養家。”
喬知舒一點兒也沒有感覺到被安慰,等他十七還有好多好多年啊,他不要。
盛堯見他停不下來,歎氣將他的腦袋又扣回自己懷裡了,心疼地罵了一句:“小時候是個小哭包,長大了是個大哭包。”
“啊嗚嗚……”哭的好大聲。
“好好好,哥不說了,不說了。”盛堯連聲道歉,輕拍他的背,時不時還要揮手驅趕附近的蚊子,山裡的蚊蟲特彆的多。
喬知舒像個小孩子一樣,悲傷到哭睡著了……
***
等喬知舒因為喉嚨乾醒過來,他已經躺在床上了,盛堯躺在床外側,眼睛是閉著的。
喬知舒爬起身來,喉嚨太乾他咳了一聲後,盛堯馬上就睜開了眼睛。
盛堯還是躺著,隻抬手勾了勾喬知舒的下巴:“醒了?”
喬知舒摸著小喉結,清嗓,“嗯哼哼……我渴。”
說完他就從盛堯身上爬了過去,下床去倒水喝,桌上水壺旁邊還有一個白瓷碗,碗上倒扣了一個盤子。
喬知舒咕嘟咕嘟喝水,聽見盛堯說:“飯冷了,我拿去鍋裡給你蒸熱。”
喬知舒喉嚨舒服了,扭頭去看坐起身也要下地的盛堯,“我不想吃熱的,外婆問我了吧?哥哥怎麼說的?”
他晚上不主動用飯,長輩會不會覺得自己嬌慣了?他已經開始擔心他在孫家長輩心目中還是不是個乖小孩了,這算是已經接受了哥哥不帶自己,獨自北上的決定了。
盛堯還是坐了起來,“知道你為什麼哭後,說讓我放心,家裡會好好照顧你,桌上就是外婆給你盛的。”
喬知舒鬆了口氣,拖了張圓凳坐下,碗中肉菜蓋著飯,在盛夏的夜裡,還飄著食物的香氣。
“外婆就很好。”喬知舒咬著糯糯的炒五花肉小聲嘟囔。
夜中寂靜,他的話清晰鑽入盛堯耳中,盛堯氣笑了,“怎麼?哥哥不好?”
個小東西,還知道指桑罵槐了。
喬知舒端起碗往盛堯麵前走,舉筷子夾了一塊薑戳到盛堯嘴邊,更氣人地回答:“嗯!”
盛堯斜了他一眼,語氣霸道:“自己吃,往後不許挑薑絲,好好吃飯,不許生病。”
喬知舒兩邊嘴角往下扁,盛堯連忙一口將薑塊咬住了,大半夜的再哭,真是彆想睡覺了。
“最後一次了,再不許了啊。”盛堯儘量讓自己語氣再重一些。
喬知舒也不理,就端著碗一屁股坐在床邊開始扒飯。被人盯著,飯吃起來確實香一些。
吃完飯,喬知舒爬回床裡側抱膝坐著,油燈發出虛弱的光亮。
盛堯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聲音如醉酒般慵懶:“不乖是不是?睡覺不知道熄燈?”
喬知舒偏過腦袋去看他,在盛堯睜眼準備起身的時候,他才過去按著了,他爬去床頭坐著,兩手給盛堯按太陽穴。
“乖的呀。”喬知舒委委屈屈的說。
盛堯放鬆了,又閉眼養神,正兒八經和喬知舒交代他離開後的事。
“知舒,再無人會將我和長姐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了,我須得為自己、為你、為長姐做打算。”
外公外婆年邁,小舅有三個孩子要養,他不該是他們的責任。
小蘿花剛出生,盛堯帶著喬知舒一同隨父親前去探望長姐,他和父親隔著一牆聽那老婦跟那畜牲抱怨長姐沒生個兒子,陪嫁又那樣少,家還是農戶……當時父親的表情是不以為意的。
盛紹元並不是偏心,不疼愛盛鶯,而是環境如此,這時候的父母,有的甚至還會為女兒沒給夫家生個兒子,感到愧疚。
那年十四歲的他切實的明白了,為什麼真正的名門,甚至皇室喜歡將女兒低嫁,那是真真兒的寵愛,沒有任何利益的牽扯,隻希望離開自己羽翼的女兒,能夠因自己的威名勢力,使得夫家不得不將女兒捧在手心。
所以一牆之隔的盛堯是極度不愉快的,但是盛鶯剛生產完,那兩人還算悉心照顧,所以他沒聲張。
那會兒他十四,雙手無力,但今年,他十七了。
長姐如母,盛堯無論如何是不可能放過家暴自己長姐的賭徒的!不僅長姐,他身邊重要的人,他要看看誰還敢欺負?
“學識不一定要體現在科考高中與否。茶號的東家將行賄之事隨意宣之於口,可見朝廷腐敗,倘若我真的高中為官,我又如何能獨善其身?”
盛堯接著說:“縣城的茶商都是老字號,他們沆瀣一氣,我也未必能鬥過他們。”
“給我三年的時間,往後孫家的茶葉我們自己銷。”
洋洋灑灑說了不少心裡話,終於是讓陪在自己身邊一起經曆變故的喬知舒聽進去了。
喬知舒一半是意識到現在年少的自己跟著趕路,很有可能拖累哥哥,一半是理解了,所以平靜了下來。
“好。”喬知舒努著嘴,小手去扒開盛堯的眼皮,居高臨下瞪著大眼睛,小臉兒嚴肅:“三年哦,哥哥跟君子說話要作數的。”
“君子你還偷襲?”盛堯被迫睜開眼,看著喬知舒用力的下巴擠出了一個旋兒,他伸手捏住了,搖了搖喬知舒的臉蛋兒。
喬知舒兩手去握著哥哥的手臂,齜牙咧嘴不讓捏下巴頦,“你是教我做君子,又不是做傻子!”
是長大了些,兩手的力氣都能將自己的手撕下來了,盛堯很欣慰,低了聲音,溫柔哄道:“在小舅家多吃多睡,快快長大,三年後,哥帶你行商去。”
現在著實小了些,饑荒那幾年毀了根骨,盛堯是真的不敢帶出去闖蕩,心疼。
喬知舒揉著下巴,眼睛噌一下就亮了,又兩手交叉去兜住盛堯的下巴,低著腦袋答應:“好!”
“哥哥也是君子,說話算數!”
下巴又被掰,盛堯這回被迫伸著的脖子,突顯出男人性感的喉結,他‘嘶’一聲,擰起眉伸出雙手勾喬知舒的脖子,將人掰倒在身邊,雖是裝凶,動作卻控製了力道。
喬知舒哈哈笑著一頭撞盛堯腰上了。
盛堯腰上一麻,抓著他兩隻手,‘啪啪啪’輕拍手心。
“哈哈哈……”喬知舒短暫的丟棄了即將離彆的難過之情,快樂地拿腳踹盛堯。
小男孩兒瘋起來,盛堯還真有點製不住,擒拿住喬知舒,揚眉伸下巴,表情懶散又桀驁,“狗皮膏藥,再皮一個?”
“嗯!”喬知舒兩腳靈活地穿過盛堯胸膛,腳掌抵住盛堯的下巴,蹬人。
盛堯不得不鬆手,抓了小孩兒玩兒上頭了的腳撓腳心,蹬鼻子上臉是不?
喬知舒哈哈大笑,在床上鯉魚打挺,終於是認錯了,賣乖了。
打鬨的精疲力竭,兩人並肩躺著,頭挨著頭,呼吸漸漸平靜,即將離彆這幾個字又回到喬知舒的意識裡了,他側過身,想也沒想抬腿搭盛堯肚子上了。
盛堯已經有了困意,但還沒入睡,眼睛也沒睜,抬起手自然的放喬知舒曲起的膝蓋上了。
喬知舒有了安全感,閉著眼睛很快睡著了,夢裡他‘噌噌噌’的長高,夢裡四肢慢慢結實,夢裡他賺了許多銀子……
作者有話要說:盛堯:養了個狗皮膏藥、哭包、粘人精、偷襲怪、踹臉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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