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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類夫君 霧矢翊 90008 字 3個月前

就算不能沐浴,也要將手腳仔仔細細洗一遍,換了一身乾淨的衣物。

一群隨便啃口乾糧、在泥堆裡打滾也不皺下眉頭的鎮妖使們:“……”

連素來講究的太子也歎為觀止。

陳青轍掀開車簾,看到這一幕,冷笑一聲。

季魚聽到聲音,轉頭看過來,然後筆直地朝他走過去。

見她居然不像以前那般無視自己,反而朝自己走來,陳青轍下意識往後躲,等發現自己做了什麼,臉色黑得不行,惱羞成怒地瞪著她。

“你要乾什麼?”陳青轍厲聲喝問,背貼著車壁。

雖然看著很凶狠,不過眾人都能聽出他話裡蘊含的色厲內荏,有些驚訝。

陳青轍原來是懼怕季少主這姐姐的嗎?

看他這副沒出息的模樣,江逝秋嘖了一聲,拉著季魚光明正大地上了馬車。

守在馬車旁的鎮妖使們糾結了下,決定不管了。

雖然秦渡一直叮囑他們,不讓任何人靠近馬車,不過現下來的是他們鎮妖司的指揮使,好像不包含在“任何人”之內。

何況,國師也沒阻止。

上了馬車,季魚坐下來。

她的坐姿優雅、端莊,一顰一笑,皆符合世人對貴族女子的認知,格外賞心悅目。

陳青轍卻覺得她從小就是這般,總愛裝模作樣。

“陳青轍。”季魚聲音冷淡,“你可知當年將尚家趕儘殺絕之人是誰?”

陳青轍一愣,似乎沒想到她居然問這個。

不僅是他,守在馬車旁的鎮妖使們也是一臉意外。

不遠處的馬車裡,與國師相對而坐的太子目光微閃。

陳青轍冷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季魚不答,隻是看著他,問道:“你知道多少?”

“知道一些。”陳青轍語氣不太好,冷冷地道,“當年那些皇子爭奪皇位,尚家成為他們的犧牲品,他們怕尚家報複,為此不惜趕儘殺絕……”

說到這裡,他冷笑連連。

季魚問:“後來呢?”

“後來……爹當然是借妖鬼之力,將那些害死尚家的人都殺了。”陳青轍暢快地大笑,“他們當年玩弄權勢,仗著權勢隨意玩弄他人的性命,便做好被人報複的心理準備。隻可惜狗皇帝有龍氣護身,爹沒能弄死他。”

聽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鎮妖使們臉色微變,抽出陌刀指著他。

陳青轍渾不在意,那張爬滿黑色經絡的臉冰冷帶煞,斜睨著他們,冷笑連連。

第46章

紮營的地方雖然不算是荒山野嶺,也是人跡罕至之地,方圓幾十裡內都沒什麼城鎮村落。

這樣的地方,往往代表不安全。

不僅有來自山中的野獸,還有一些山精鬼魅之類的。

不過,此次前往龍泉地宮,鎮妖司幾乎傾巢出動。

一群鎮妖使聚集在一起,就算是妖邪也要懼怕幾分,沒有不長眼睛的敢過來冒犯。

這一夜相安無事。

季魚在馬車裡休息。

國師府的馬車是特地製造的,足夠寬敞,雖然沒有床睡著舒服,倒也比直接睡地上要好一些。

早上醒來時,她的精神有些不好。

江逝秋擰起眉,“娘子,昨晚是不是又做夢了?”

兩人同床共枕,她隻要翻個身他都能知道,自然也知道昨晚她睡得並不安穩,中途醒了好幾次。

季魚揉了下眼睛,含糊地說:“沒做夢,就是馬車睡得不太舒服。”

江逝秋聽罷,覺得還是得去驛站休息,不能再讓這些人錯過宿頭。

因他這個念頭,導致接下來眾人都被折騰得夠嗆。

所有人都醒來後,營地裡忙碌起來。

季魚去附近的溪水邊洗漱。

她坐在溪邊一塊鋪著帕子的石磯上,掬起水洗臉,山間冰涼的水撲過臉龐,也讓她精神一些。

江逝秋給她擦乾淨臉上的水漬,掏出一盒玫瑰香膏,給她塗臉、抹手。

這玫瑰香膏是雲京最近流行的,一塊不過二兩重的香膏能賣到十兩銀子的價格。

季魚聞著覺得味道挺好的,在國師府的丫鬟給她準備時,試著塗了塗,從此某個在她身上聞到味兒的男人每天都記得給她抹香膏,據說有護膚保濕的功效。

這是一個尋常不過的早晨。

就像在國師府,兩人的早晨都是如此。

季魚笑著看他,等他給自己抹完手後,她也給他抹。

“娘子,我不用。”江逝秋說道,“我一個大男人,塗這些東西作什麼?”

季魚:“男人怎麼了?男人就不能香噴噴的嗎?你不要信外麵那些人說的,聽我的準沒錯!”

江逝秋狐疑地看她,見她一本正經的,決定相信她。

見他真的伸手過來給她塗時,季魚差點繃不住笑。

看來這位尊主來到人間後,雖然已經努力地學習凡人的某些風俗習慣,還是有些不太明白,很容易被人忽悠。

怪不得會被鎮妖司的人這麼輕易騙去不正經的地方,還是他自己察覺到不對跑出來。

太子和幕僚過來時,看到這一幕,頓時覺得自己不應該過來。

季魚看他們,含笑道:“殿下也來洗漱嗎?”

見兩人神色淡定,絲毫不覺得尷尬,仿佛沒什麼了不起,太子和幕僚總算明白那句“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彆人”。

太子定了定神,說道:“孤不是來洗漱的,是有些話想和季少主說。”

季魚聞言,從容地站起身,語氣溫煦:“殿下請講。”

江逝秋瞥了他們一眼,沒說話。

見她臉上並無意外之色,平靜淡然,太子一時間也看不出她是真平靜,還是已經猜出自己要說什麼。

他正色道:“聽說昨晚季少主與陳青轍提起當年尚家被滅門之事……”

“當年的事,確實如陳青轍所言,尚家是受了牽連,後來父皇登基後,曾想為尚家昭雪,隻是……”

這事涉及到皇室的醜聞,就算是太子,也難以啟齒。

這些事本不應該由他這太子親自來說,但這裡的人,除了自己是最合適的,也最有誠意。

雖然季魚與尚雲霄似乎並無什麼父女之情,但不管如何,尚雲霄都是她的生父,生恩無法抹殺。

否則昨晚她也不會主動去找陳青轍詢問這事,或許是想還尚雲霄的生恩。

太子如此想也是人之常情,他覺得與其日後讓季魚從其他地方知曉一些添油加醋的真相,不如自己告訴她,也算是賣她一個好。

“……後來,當年參與誣蔑尚家的人都暴斃了。”太子說到這裡,神色微沉,“他們死得很突然,死狀極其淒慘,連鎮妖司都查不出是誰殺他們,如何作案,直到請來國師……”

以國師的實力,自然能算出一二,也是那時候,國師得知妖鬼將降臨人間之事。

尚雲霄借妖鬼之力報複,當年所有迫害尚家被滅族之人,他都沒有放過。

這事發生在十五年前,那時候尚雲霄已經入贅陳家,陳青轍剛滿一歲之時,想必那時候,尚雲霄便將自己的魂魄獻祭給妖鬼,得到妖鬼賜予的力量。

季魚安靜地聽著,直到他說完,突然問:“當年誣蔑尚家謀反的人確實已經死了,但將那些流放的尚家人殺死的凶手應該還在,他們是誰?”

當年尚家還有大半的族人被流放到北荒之地。

這些人有的死在路上,有的順利抵達北荒,然而又在短時間內,不是意外橫死,就是暴斃而亡,死得悄無聲息。

尚雲霄也是因為陳老太爺去得及時,方能逃過一劫。

由此可見,幕後之人的心狠手辣。

太子沉默片刻,低聲道:“孤不清楚,孤現在也未能查出是何人所為。”

三十年前,尚家覆滅之時,太子還未出生,對當年的事他並不清楚。

若不是陳家老太爺的生辰宴上,尚雲霄終於暴露,根本不會有人特地去關注早已經消失的尚家,如何會查尚家當年發生什麼事。

是以很多人都隻知道流放到北荒的尚家人死得蹊蹺,卻查不出什麼。

季魚看了看他,確認他是真的不知後,說道:“多謝殿下告知此事。”

客氣地謝過太子後,她和江逝秋回到營地那邊。

用過早膳,一行人繼續出發。

馬車在官道上馳行,鑾鈴陣陣。

季魚靠著車壁,說道:“當年殺害尚家人的凶手,可能就是抹去我記憶的人。”她歎了口氣,“對方隱藏得如此深,連皇帝和國師都未能查出來,可見圖謀不小。”

她尋思著,或許這次龍泉地宮之行,可以引出對方。

季魚沒想過要幫枉死的尚家人討公道什麼的,雖然以血緣來算,尚家人也算是她的親人。

滅族之仇尚雲霄早就親自動手報了,輪不到她。

她隻是想知道,是誰故意抹去她的記憶,目的是什麼。

江逝秋握著她的手,“娘子,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也莫要太費神,反正該來的總會來,到時候一並殺了便是。”

江大人覺得這些都不是事,就算是陰溝裡的鼠輩,遲早會冒頭的。

隻是可憐他家娘子,那麼小就被人算計,著實可恨之極。

季魚聽得好笑,想想又覺得他說得對。

反正不管對方是誰,既然敢在暗中搞事,殺了便是。

**

日夜兼程,總算在中元節前抵達龍泉山。

他們沒有急著進龍泉山的地宮,而是在龍泉山下紮營。

龍泉山一帶荒無人煙,因當年龍泉地宮裡的千年屍妖禍亂人間,使龍泉山凶名赫赫,縱使已經過去二十年,仍是沒有人敢靠近此地。

昨日剛好下了場雨,山間霧氣彌漫,青山隱隱,恍如仙鏡。

然而,這山中太過靜謐,不聞鳥鳴蟲獸聲,隻要是除妖師,都能看出籠罩著龍泉山的陰氣,正在洶湧地聚集。

秦渡倒抽口氣,驚駭道:“中元節還未到呢,這山裡的陰氣怎會如此盛?”

不知情的,還以為這是什麼凶煞橫行的凶山。

明明當年它也是一個靈氣蘊秀之地,常有除妖師來此修行,要不是龍泉地宮出世,也不至於淪為凶山。

國師望向龍泉山,白發在風中拂動。

他歎道:“不奇怪,當年那隻千年妖屍雖然已被封印,仍是改變了山中的氣脈,陽脈變陰,陰脈聚集,便變成這般。”

太子和幕僚等人臉色微變。

他們不是除妖師,其實看不出什麼名堂,卻也知道此行的凶險。

富貴險中求,也不是那麼好求的。

太子神色凝重,轉頭時,恰好看到季魚和江逝秋兩人的身影,然後不知道擺什麼表情。

不僅是他,其他不經意看到他們的人,無言以對。

江逝秋正和季魚在山腳下的一條小河撈魚,隻見他手裡拿著陌刀,一刀紮下去,就是一條肥美無比的魚。

鎮妖使的陌刀是用來斬妖除魔的,卻被他拿來當撈魚的工具。

江逝秋渾然不在意那些人想什麼,轉頭問:“娘子,你想吃烤魚還是魚湯?要不一條做魚頭豆腐湯,一條做成烤魚?”

季魚笑著點頭,“你看著辦。”

“行,就這樣。”

提著兩條處理好的肥魚,江逝秋拉著她在附近生火烤魚。

很快,一股烤魚的香味在山腳下彌漫。

山上陰氣橫生,山下香飄四溢,若是不知情的,還以為他們是來這裡踏青的。

不少人一口氣梗在心口,差點喘不過來。

幕僚小聲地說:“殿下,你看他們……”

都什麼時候了,他們居然還有閒心烤魚?再看那些鎮妖使,哪個不是神色凝重,警惕萬分的?

太子沒說話,他看了眼國師,見國師沒說什麼,於是他也選擇無視。

倒是馬車裡的陳青轍掀開車簾,陰沉地盯著那兩人,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魚湯鮮美,烤魚焦香四溢,季魚的胃口雖然不太好,仍是忍不住多吃了些。

吃飽喝足,江逝秋拉著她在附近散步。

兩人沿著山道走,其他人能看出的問題,他們自然也能看出來。

季魚望著霧氣彌漫的山間,麵上露出幾分凝重之色。

或許是她身上有妖鬼的詛咒,來到龍泉山下後,她清楚地感覺到某種力量正在吸引著她,引著她過去。

“娘子,彆看了。”江逝秋將她的臉轉過來,吻了吻她。

直到她臉上的凝重被羞惱取代,他笑盈盈地說:“你隻是受到體內的詛咒影響,這次也是個機會,將你體內的詛咒解除。”

季魚神色一頓,問道:“怎麼解除?”

“有兩個法子,一個是直接動手撥除,不過此法會對你的身體造成不可逆的傷害,你會受苦。”

江逝秋毫不猶豫地拒絕這個方案,這也是他願意忍受那詛咒在她身上的原因。

不過沒事,很快他就可以捏死那個膽敢詛咒他家娘子的家夥。

“第二個,就是殺死詛咒者。”江逝秋道,“我舍不得娘子你受苦,那就隻好弄死詛咒你的家夥啦。”

季魚:“……”很好,這邏輯聽著沒毛病。

她瞅了他一眼,“如果……”

見她遲遲未有下言,江逝秋不解,“娘子,如果什麼?”

季魚卻移開視線,淡淡地道:“沒什麼,就是想著,如果能順利解決那妖鬼,還人間太平,咱們日後遊玩時,也能安心一些。”

江逝秋笑著點頭,“娘子說得對。”

第47章

入夜後,山風陣陣,樹影晃動,發出簌簌聲響。

夜晚的龍泉山寂靜無聲,安靜得仿佛不存於人間。

除了巡邏的人,其他人都已經進入支好的帳蓬歇息,養精蓄銳,為明日到來的惡戰作準備。

季魚睡得並不安穩。

體內的詛咒總在提醒著什麼,心口發燙,熟悉的病痛開始蔓延。

自從江逝秋入幽冥為她遮掩陰鬼命後,身體裡那種無時無刻肆虐的疼痛開始減輕,直至最近這兩個月,是她這輩子過得最輕鬆的時候。

然而在抵達龍泉山後,熟悉的病痛漸生,向四肢百骸蔓延。

有什麼東西在她身體裡複蘇,時刻提醒她,提醒她的身份,提醒她要去做什麼……

季魚下意識蜷縮起身體,以此抵擋那股可怕的疼痛,杜絕那震耳欲聾的呼喚。

她就是她!

沒有人能左右她的意誌,令她違背自己的意誌。

“娘子,很疼嗎?”寂靜的黑暗中響起男人的聲音,莫名地透著幾分陰戾。

季魚不語,隻是本能地往他懷裡靠了靠。

他的懷抱很溫暖,源源不斷的暖意包裹她的身體,緩解體內的疼痛。

江逝秋將她冰冷的身體緊緊地抱在懷裡,試圖溫暖她。

不過須臾,她的身體如同冰塊般,仿佛連汗水都是帶著寒氣。

好半晌,季魚終於緩過來。

大概是難得輕鬆兩個月,突然病痛爆發,方才會一時間有些受不住。

“江逝秋……”她輕聲呢喃,“我好多了。”

如今她已經隱約明白為何靠近他時,能緩解她體內的病痛。

這病痛是詛咒帶來的,江逝秋是來自幽冥的某位尊者,本身就帶有幽冥的氣息,隻要在他身邊,多少能影響詛咒,緩解她體內的病痛。

江逝秋摸了摸她的額頭,摸到一手冷汗,拿帕子給她擦汗。

“阿魚,再忍忍。”他吻了吻她冰冷的臉頰,聲音陰冷森寒,“很快你就會好了,不會再疼。”

季魚輕輕地嗯一聲。

她抓住他溫暖的大手,像是在汲取這隻手的溫度。

或許她汲取的不是他的體溫,而是他身上來自幽冥的氣息。

身體的病痛發作,季魚實在睡不著,索性起身,換了乾淨的衣物,從帳蓬走出去。

江逝秋知道她身體難受,沒有勸她繼續睡,陪著她在月下散步。

負責巡邏的人看到這兩人大半夜不睡覺,居然出來散步,實在一言難儘。

他們這是有病不成?

不過這兩人睡不睡他們也管不著,隻看了一眼,便由著他們了-

圓月高懸,許是因為子時已過,中元節到來,那輪圓月周圍似乎染上一層不祥的血光。

季魚看向夜色中的龍泉山。

月光如水,然而整座山卻像被黑暗吞噬,月光無法穿

透那片黑暗,隻能看到一個隱約的輪廓。

靜靜地看了會兒L,季魚收回視線。

正好他們散步到關押著陳青轍的馬車,車門緊閉,且在門窗上貼了不少符籙。

龍泉山不僅對季魚有影響,對陳青轍亦是如此。

因為陳青轍已是半妖半鬼之身,當他來到此地,受到龍泉山的影響,讓他力量大增,國師隻能在馬車上多加重符籙以防萬一。

守在馬車前的兩名鎮妖使見他們過來,身體緊繃起來。

對於季魚這個妖鬼的容器,這些人始終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無法完全相信。能彼此相安無事,除了國師未曾發話,也有江逝秋的原因。

隻要江逝秋在的一日,明確站在她這邊,眾人也不好對她太過無禮。

一名鎮妖使問:“江大人,季少主,有什麼事嗎?”

季魚道:“我有點事想問陳青轍。”

鎮妖使有些為難,“這……”

他們很想說,要不等明天再問行不行?現在這麼晚了,他們也不好去請示國師。

隻是沒等他們開口,就見江逝秋上前,揭開車門上的符籙,直接將門打開。

兩個鎮妖使:“……”

有這麼一個任性又妻奴的指揮使,他們能怎麼辦?也很絕望啊!

現在去通知國師明顯來不及,兩名鎮妖使隻好瘋狂給巡邏的人作手勢,意示他們過來幫忙。

不怕彆的,就怕如今力量大增的陳青轍暴起,趁機逃跑-

這一晚,陳青轍同樣沒有睡,在季魚他們過來時,他就知道了。

等到江逝秋將車門打開,季魚進入馬車後,他壓抑地問:“你們過來做甚?”

季魚上車時,看到陳青轍坐在馬車最裡麵,背靠著車壁。

馬車裡的光線很暗,不過除妖師的夜視能力都很不錯,季魚清楚地看到他身上的黑色經絡蔓延得更多,在他臉上、脖子和手等地方縱橫交錯,妖詭邪惡。

陳青轍身上的氣息也越發危險。

季魚靜靜地看他,問道:“是不是很難受?”

陳青轍不語,他暗暗咬緊牙關,不想在她麵前示弱。

當年季魚對年幼的他下狠手時,兩人注定這輩子當不成姐弟,原本就薄弱的血脈親情由此斬斷,隻剩仇恨。

或許是當初太過絕望,他深深地記住那種瀕臨死亡的痛苦滋味,以至於直到長大後,每次見到她,無法壓抑心中的恨意,忍不住挑釁她,想看她出醜,想讓她也經曆自己曾經的痛苦。

若是能親手殺死她,那就更好了。

季魚見他不吭聲,也沒在意,像是在欣賞他的痛苦。

這副冷靜到冷酷的模樣,再次刺激到陳青轍,他最恨的也是季魚這副模樣,當年她差點殺了自己時,她也是如此。

“滾!”他咬牙徹齒,恨聲道,“你給我滾!當年我尚且年幼,力量不如你,差點被你殺死是我活該!如今我擁有妖鬼之

力,一旦妖鬼降臨,第一個殺你!妖鬼絕對會將你吞噬!”

說到最後,他哈哈大笑,一臉暢快之色。

季魚哦一聲,突然說:“我的記憶被人抹去了,其實我一直不記得自己有殺過你。”

“?!!!!”

陳青轍的聲音截然而止,雙眼染上猩紅,眥目欲裂,凶戾地瞪著她,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你說什麼?!!”

季魚平靜地重複一遍。

陳青轍胸腔劇烈地起伏,恨意滔天,恨得一口牙幾乎咬碎:“你——居然忘記了?!!”

當年那樣的絕望痛苦,讓他一日都不能遺忘,恨之入骨。

然而,她居然忘記?!甚至還在他麵前輕飄飄地說,不記得自己做過這種事?

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他這麼痛苦,她憑什麼忘記?

陳青轍身上的氣息劇烈地浮動,凶戾、殘忍,四處碰撞,馬車上的金色符紋亮起,符籙也由此變成灰色。

龍泉山深處傳來異動,隱隱有什麼凶煞暴動,連月光都仿佛變成了血色。

這可怕的異常也驚動了營地裡的人,瞬間所有人都從帳蓬衝出來。

國師從帳蓬裡走出,一雙深邃的眼眸望向關押著陳青轍的馬車。

隻見那帶著絲絲血色的月光下,數名鎮妖使手持陌刀,嚴陣以待。

一襲緋衣的江逝秋站在車門前,似乎感覺不到從馬車裡爆發的邪惡戾氣,見營地裡的眾人被驚動而出,他漫不經心地看了他們一眼,然後一掌朝馬車拍過去。

哢嚓一聲,有什麼東西被打碎,那股可怕的氣息截然而止。

龍泉山的異動平息,再次恢複沉寂,天上的月光也退去血色,皎潔無瑕。

看到這一幕,眾人不知道露出什麼表情好,最後默默地回帳蓬休息。

中元節剛到呢,真是驚心動魄的一晚。

不過江大人好像確實可靠,沒想到他居然能讓快要暴動的陳青轍須臾便恢複。

沒人敢窺探馬車裡的情況,是以那些人並未發現,季魚雖然直麵陳青轍,仍是巋然不動,似乎完全不受影響。

見陳青轍的暴動輕易被壓製,她彎唇笑了下。

“你笑什麼?”陳青轍恨聲質問,現在的季魚在他眼裡,不管做什麼都不對。

季魚慢條斯理地說:“我雖然沒有當時的記憶,不過我大概知道我為何會殺你。”

“為何?”陳青轍厲聲問,有幾分迫不及待。

當年她不過九歲,他才五歲,如果沒有這事,或許他們不會如此劍拔弩張。

兩人雖是同父異母,但母親陳幕對季魚並無什麼惡意,在季魚被接到陳家治病時,母親就一直和他叨念,讓他和姐姐好好相處。

在季魚到來之前,其實他也想要和唯一的姐姐好好相處的。

結果證明,年幼的他想得太好了,這個姐姐是來要他的命的。

她是如此惡毒,小小

年紀就要謀殺親弟,甚至一直不承認他的存在。

季魚道:“當初尚雲霄以治病的名義將我帶到陳家,目的也是想讓妖鬼提前降臨,可惜他失敗了。”說到這裡,她麵無表情,看起來格外平靜,“估計那時候,我應該猜到他做了什麼,繼而發現你也是妖鬼的容器。”

陳青轍愣住,他張了張嘴,好像失去語言。

這些事他其實並不知情,他的年紀還小,又差點被她殺死,父母不可能和他說這些。所以他一直不知道季魚當年在陳家經曆了什麼,為何她會突然要殺自己。

當時他從睡夢中醒來,正好看到季魚持著靈劍要殺自己,成為他這輩子揮之不去的噩夢。

好半晌,他說:“因為這個理由,你要殺我?”他再次憤怒起來,“你自己也是妖鬼的容器,既然如此,為何你不先自殺?反倒要殺我?你有什麼資格殺我?!”

人都有苟且偷生的本能。

陳青轍並不覺得自己成為妖鬼的容器就必須要死。

車外的鎮妖使們都是一臉愕然,似乎沒想到會聽到這樁陳年往事。

聽到陳青轍的質問,他們覺得沒什麼毛病。

就像季魚明知道自己是妖鬼的容器,也想要活著一樣,不然不會選擇和國師合作。

而她居然因為這個理由要殺陳青轍,怎麼看都極為自私,令人本能不喜。

這麼想著,他們暗暗看了眼江逝秋,覺得都這種時候了,江大人應該也看清楚季少主的真麵目了罷?

哪知他居然在笑。

鎮妖使們愕然,難不成江大人愛季少主愛到是非不分了?

這時,馬車裡傳出季魚的聲音。

“如果你隻是妖鬼的容器,我肯定不會殺你,那時候應該還發生其他的事……我想,當時尚雲霄不僅對我出手,你也是他的目標,兩個妖鬼的容器年紀都小,為了保證妖鬼能順利降臨,他選擇對我們一起出手。”

聞言,所有人都露出不可思議之色。

難道尚雲霄真如此狠心,連當時隻有五歲的小兒L子也能毫不留情地犧牲?

“你是他用邪術煉造出來的妖鬼容器,那時候你肯定已經不是人,變成半妖半鬼之身,所以我才會決定殺你。”

季魚慢慢地說。

她很了解自己,知道自己的底線在何處。

她不會覺得陳青轍是妖鬼的容器,就應該殺他。隻要妖鬼尚未降臨,都應該給他一個選擇自己命運的機會,而不是由旁人輕率地決定。

這些日子,季魚其實一直設法回憶當年的事。

然而記憶始終蒙著一層紗,無法窺探,隻有在睡夢之中,偶然間能窺視些許記憶碎片。

如此已經足夠了。

陳青轍額頭青筋突突地跳著,臉上的黑色經絡像是有生命一般,蠕動起來。

他喃喃地說:“我不信,你一定是騙我的……”

明明父親那般愛他,不可能會如此狠心地對他。

季魚殘忍地打破他的自欺欺人,“尚雲霄為了複仇,早就拋棄人性,你不必指望他。”頓了下,她又道,“其實你早已經不是人,若不然,你以為你能如此成功地得到妖鬼的力量?”

說著,她的目光落到陳青轍的額頭上。

隨著她的話落,額頭上的那隻眼睛微微睜開,是如此的猙獰邪惡,恐怖的氣息蔓延。

季魚仿佛感覺不到,冷冷地與它對峙。

陳青轍突然捂住額頭,手緊緊地蓋住那隻微睜的眼睛。

他滿臉痛苦之色,“不可能……”

他的聲音極其虛弱和不安,雖然嘴裡說著不可能,然而心裡已經動搖。

季魚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安慰,也沒有憐憫,像一個局外人。

她起身離開。

走出馬車時,她又說:“其實記憶被抹除的不僅有我,也有你,你的一部分記憶也被人為抹除了。你當時應當是哭著讓我殺了你,因為你害怕自己變成怪物的模樣,你想當一個堂堂正正的人,不想變成怪物……”

作為除妖師世家的孩子,就算隻有五歲,也明白人妖殊途的道理。

除妖師肩負守護人間、守護百姓之責,這是除妖師的使命。

從小受這樣的教育長大的孩子,怎麼能接受自己突然間變成一個怪物?

第48章

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時,安靜的營地出現動靜,眾人紛紛醒來。

隻有位於邊緣處的一頂帳蓬靜悄悄的。

路過的鎮妖使都忍不住看一眼,然後下意識放輕動作。

沒彆的,就怕一個不小心動作大了點,驚擾裡麵的人,會被江大人一條黑絲捆住扔進河裡,按在河底醒神。

有這麼一個強大又任性的指揮使,他們能怎麼辦?

太子也早早地醒了。

其實昨晚他並未怎麼睡,特彆是過了子夜後,縱使他是一個普通人,仍能感覺到天地間的某種變化。

天地陰氣滋生,陰冷的氣息像是從腳底板往上竄。

中元這日是一年中陰氣最盛之時,鬼門大開,無數妖魔鬼怪從幽冥進入人間,甚至讓人能在白日見鬼。

這種時候,百姓們一般都會儘量待在家裡,就算要出門,也避免去一些陰森危險之地。

像龍泉山這種有名的凶地,更不會有人靠近。

太子走出帳蓬,先是看了一眼龍泉山。

隻一眼,寒意便竄上心頭,讓他幾乎忘記反應。

明明天色正在一點一點地亮起,然而龍泉山似乎仍籠罩在黑夜之中,無法被光明眷顧。

整座山黑沉沉的,如同一個盤踞在天幕下的可怕怪物。

安靜、沉默、陰森,無法撼動。

太子的呼吸微窒,然後硬生生地挪開視線。

他聽說過當年龍泉地宮千年屍妖禍亂人間之事,也聽說至此以後,龍泉地宮成為人間的禁地。

然而這些都不如親眼所見來得讓人驚懼。

太子先去找國師,與國師商量接下來的計劃,直到天色大亮,與幕僚走出帳蓬。

中元節的天氣並不好,天空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太子望著營地,鎮妖使們已經在拆除帳蓬,隻有邊緣處的那頂帳蓬靜悄悄的,無人敢靠近。

太子看了一眼,問道:“季少主和江大人尚未起嗎?”

“是啊。”幕僚一言儘難地說,“聽說沒人敢去叫他們,一旦靠近,就會被江大人捆起來丟到河裡。”

太子默然,瞅了瞅天色,想到昨晚發生的事,到底選擇閉嘴。

昨晚季魚三更半夜不睡覺,去找陳青轍“談心”一事,所有人都知道,更是知道姐弟倆當年“反目為仇”的真相。

對此眾人心裡隻有一個想法。

這姐弟倆都是倒黴催的,攤上尚雲霄這麼一個心狠手辣的爹。

直到時間差不多,帳蓬總算有了動靜,季魚和江逝秋從帳蓬裡麵走出來。

鎮妖使們小心地瞅了瞅,發現季少主的臉色不太好,估計昨晚一宿未睡,越發同情。

雖然對她仍是抱持著防備和懷疑,並不妨礙他們同情她。

很快就到出發時間。

今日是中元,他們要進入龍泉山的地宮。

太子等非除

妖師留在山腳下接應,同時調來附近駐守的除妖師等候在這裡。

關押著陳青轍的馬車被人打開車門,手腳被鐵索縛著的陳青轍走出來。

今日的陳青轍十分沉默。

就算見到季魚,也沒有像以往那般暴跳如雷,控製不住脾氣。

季魚倒是如往常那般無視他。

縱使昨晚將一些誤會說開,她也沒有改變自己的態度,對於陳青轍此人,仍是以無視為主,從未將他當成血脈至親。

這點來說,也是挺心狠的。

天已經大亮,龍泉山依然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以山腳為分界線,山腳之上,暗影幢幢,不見天日。

這樣的龍泉山,本能地讓人感覺到害怕。

以國師為首,一行人朝著龍泉山中的地宮而去。

當他們跨過山腳的那條分界線,視野一下子從白天轉成黑夜。

鎮妖使們早有準備,點起特殊的火把,用火把開路。

一行人沉默地上山,沿著山道走。

山道濕漉漉的,布滿腐葉和積水,腳踩下去,能聽到撲嘰撲嘰的水聲,散發一股難言的惡臭,像是屍體腐爛的味道,又像是某種邪穢散發的腥臭氣息。

山道的兩側是濃密陰森的叢林,似乎有什麼東西藏在那裡窺探,滿懷惡意和貪婪。

眾人沒有搭理那些窺探,前行的速度非常快。

不知走了多久,一道悶哼聲響起,伴隨著鐵索摩擦地麵的聲音。

負責盯梢陳青轍的鎮妖使握緊了陌刀,當看到他額上的那隻眼睛已經半睜時,臉色大變。

自從進入龍泉山後,陳青轍額頭的眼睛就微睜。

這隻眼睛是妖鬼之眼,當它徹底地睜開時,也代表最危險的時候,陳青轍將會擁有妖鬼強大的力量,屆時想要對付他可不容易。

國師平靜的麵容多了幾分嚴肅。

他靜靜地望著陳青轍,沒有用符籙壓製他的力量。

事實上,進入龍泉山後,符籙已經壓製不住妖鬼的力量。

陳青轍喘著氣,像是在壓抑著什麼,額頭青筋鼓脹,像一條條蜿蜒在上麵的血蟲,臉上的黑色經絡蠕動著,氣息不穩。

眼看著他停下,周圍的鎮妖使不知該怎麼辦,是催促他繼續,還是將他按住。

沒等他們想好,便見季魚上前。

她的臉色蒼白,步伐虛浮,一看就是個病秧子,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比她能打。

“很難受?”季魚問,不等陳青轍回答,她又說,“忍著。”

眾人:“……”

陳青轍:“……”

陳青轍一雙猩紅的眼睛猛地刺向她,凶狠之極,咬牙切齒:“滾!”

季魚心態良好,沒和他計較,繼續道:“行了,走吧,彆耽擱大家的時間。”

陳青轍沉默片刻,冷笑道:“妖鬼一旦降臨,祂第一個將要吞噬的就是你,你不怕死嗎?”

妖鬼選擇季魚作為

容器,也會選擇第一個吞噬她。

“等它降臨再說。”季魚淡淡地道,繼續朝前走。

陳青轍陰沉地盯著她,閉了閉眼睛,終於邁步跟上。

約莫走了一個時辰,終於抵達地宮的入口。

看到地宮入口前盤踞的兩尊猙獰古怪的石獸,對上它們的眼睛,眾人隻覺得腦袋一僵,像是被什麼可怕的東西盯著,動彈不得。

國師微微蹙眉,袖子一揮,一道清氣撲來,僵硬的腦袋總算恢複。

“彆看!”國師的聲音響起。

眾人不敢再看,盯著地宮的入口。

雖然已經過去二十年,然而地宮的入口看起來仍是像剛被打開的一般,陰森的氣息從入口拂出。

國師沒有猶豫,率先進入。

季魚、江逝秋隨後,接著是陳青轍,最後是那群鎮妖使。

此次進入龍泉山的人大多都是第一次來龍泉地宮。

當年封印龍泉地宮的千年屍妖的除妖師,不是已經死了,就是老了,或者像季老太君那般留下暗傷,無法再戰鬥。

他們從那些老一輩留下的資料中了解過龍泉地宮,知道這地宮非常大,極其危險。

當年那些除妖師隻將龍泉地宮的屍妖封印,而非徹底地殺死它。

不是不想殺,而是發現殺不了,隻能選擇將之封印,封印之地也在龍泉地宮之中。

想到偃月山莊的事,眾人神色凝重。

尚雲霄算計偃月山莊,將偃月山莊數千口人當成祭品,欲要煉製出一個凶戾的屍妖,未嘗不是受龍泉地宮的影響。

可是,他又是如何得知偃月山莊之下有那樣一個與龍泉地宮相似的地下宮殿?

這其中隱藏的疑點太多,甚至可能連龍泉地宮都是人為。

隻要想到這裡,讓人不寒而栗。

今日之行,在場的人都已經抱著有去無回的心態,如果計劃不成功,他們將死在此地,甚至可能危及人間。

地宮很安靜,隻有眾人的腳步聲。

詭異的是,一路走來,他們都未遇到什麼攻擊,分明能感覺到黑暗中那些貪婪、邪惡的窺探,讓人知道,他們的行動早就被無數雙眼睛盯著。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

國師走在前,他仍是穿著那襲白色的道袍,一頭白發,不染纖塵。

他手裡戴著一串白色的珠串,珠串清氣繚繞,幻化為一道清氣牆,周圍的陰氣無法沾染他絲毫。

終於,他們來到地宮深處。

這裡是當初千年屍妖沉睡之地,亦是封印之地。

偌大的宮殿空蕩蕩的,宮殿儘頭有一個高大的祭壇,祭壇兩側盤踞著高大猙獰的石獸,它們的模樣與地宮入口的兩尊守門石獸極為相似,一看便知是來自幽冥的怪物,像是陰間的守護者。

祭壇的中央,有一口巨大的黑色石棺,石棺遍布鮮紅的符紋。

這是鎮魂咒,是當年封印千年屍妖的除妖師繪製上去的,

以鮮血為媒,縱使過去二十年,色澤依舊。

眾人小心地打量周圍。

國師望著那口封印著千年屍妖的黑色石棺,神色看著有些怪異。

陳青轍低著頭,似是在忍耐什麼。

“阿魚,很難受嗎?”

偌大的地宮裡十分安靜,當聽到江逝秋的聲音時,不少人轉頭看過去。

隻見江逝秋扶著季魚,低頭看她。

再看季魚,她的情況看起來很糟糕,和一旁滿臉忍耐的陳青轍有得一比。

眾人心中微驚,目光落到這對姐弟身上,想到他們都是妖鬼的容器,越發防備。

看兩人的反應,不會是妖鬼要降臨了吧?

季魚沒出聲。

事實上,她現在很不好受,心口滾燙,心臟像是要從胸腔跳出來一般,耳邊有無數的聲音響起,喁喁絮絮,源源不絕。

“江逝秋……”她用力地抓住他的手,困難地說,“你彆離開……”

“我不離開!”江逝秋將她擁到懷裡,好像能被她如此依賴,讓他格外幸福,“娘子,我會陪著你的。”

季魚想說什麼,腦海裡的聲音又變大,讓她下意識想捂住腦袋。

那邊的陳青轍突然狂嘯一聲,用力地抱住腦袋,發狂地朝著祭壇衝去。

“阻止他!”國師厲聲喝道。

鎮妖使們紛紛上前阻攔。

然而陳青轍此時像是已經失去理智,所有阻止他的人都被他打飛,那束縛他四肢的鐵索發出錚鳴之聲。

鐵索對他的束縛已經是微乎其微,上麵出現裂痕。

秦渡手持陌刀,一刀劈下去,就被一隻手抓住刀刃。

他心裡一驚,瞬間就對上一隻血紅色的眼睛。

看到陳青轍額頭上那隻妖鬼之眼徹底睜開時,他額頭沁出冷汗,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所有的力量迅速消失,秦渡就像紙片一樣,被人輕輕一揮就甩飛出去。

沒有人能阻止得了陳青轍,他甩開所有阻攔的鎮妖使,終於登上祭壇。

他的雙眼猩紅如血,額頭的妖鬼之眼邪惡之極,身體爬滿黑色的經絡,指甲瘋狂暴長,氣息正在朝著妖鬼轉變。

來到祭壇,他狂嘯一聲,一把將那口石棺的棺蓋打開……

第49章

看到陳青轍的舉動,眾人的心臟嚇得都要停了。

眾所周知,這石棺裡封印著的是二十年前禍亂人間的千年屍妖,當年它出世後,率領妖物作亂,除妖師為此傷亡慘重。

後來除妖師將它封印後,龍泉山成為人間禁地。

一十年過去,龍泉山也因為千年屍妖被封印在此之故,從一座靈氣秀蘊之地變成凶地,甚至每年中元節時,山中陰氣大盛,陰陽顛倒,白日的龍泉山變成黑夜。

千年屍妖隻是被封印在龍泉山,便能將一座靈山汙染成凶山,若是讓它出來,隻怕人間危矣。

眾人想得明白,萬萬不能讓被封印的千年屍妖重新出世。

國師亦是臉色大變,手中的白色珠串瞬間拋起,朝陳青轍而去。

然而,它還未到祭壇,就被一把從旁側刺來的劍打落。

這時陳青轍已經順利地掀開了棺蓋。

瞬間,屬於千年屍妖的凶戾氣息在地宮彌漫,天邊隱隱有雷聲響起,這是凶煞出世的征兆,天地不容,晴天降雷警示世人。

秦渡等人麵露驚恐之色,腦袋一片空白。

不過,接下來的一幕讓他們再次看呆了。

未等千年屍妖從棺材裡跳出來大開殺戒,就見陳青轍伸手往石棺裡抓,抓出一個人。

他抓著那“人”的脖子,將其高高舉起。

“吼——”

所有人的視線落到陳青轍抓著的“人”身上。

它身上披著一件血紅色的衣物,白慘慘的臉,唇紅如血,眼眶漆黑,一頭海藻似的黑色長發披散,遠遠看著,以為是一個穿著嫁衣的纖弱女子。

然而,當它張嘴怒吼時,嘴巴撕裂至耳根,露出滿口腥臭的青黑尖牙,十指漆黑彎曲,如若野獸的爪子,一身汙濁邪惡的氣息,都在昭示著它非人的身份。

眾人呆住了。

這就是封印在龍泉地宮的那隻千年屍妖?

當他們看到陳青轍掐著它的脖子,麵無表情地將它舉起時,那隻屍妖怒吼著攻擊他,卻像是給他撓癢癢一樣,無法撼動他分毫,一時間不知道什麼反應。

反應過來,越發的驚恐。

當年禍亂人間的千年屍妖在陳青轍麵前,居然毫無反抗之力,他現在到底有多強?如果真打起來,誰是他的對手?

這一刻,眾人清楚地意識到妖鬼的力量之恐怖,就算它沒有降臨,隻是賜予陳青轍一部分力量,都能讓陳青轍強悍至斯,若妖鬼真正降臨人間之時,又當如何?

望著陳青轍額頭那隻完全睜開的妖鬼之眼,人們的心跳似乎都停了。

陳青轍將石棺裡封印的屍妖抓出來後,就要撕碎它,吞噬它。

“住手!”

一道喝聲傳來,正要吞噬屍妖的陳青轍像是受到什麼指令,僵在那裡。

這聲音也讓那些被陳青轍驚住的人回過神,猛地轉頭,看到一群人從祭壇後走出來。

這裡怎麼會有人?

不對,他們還是人嗎?

這一切發生在瞬息之間,國師伸手抓住被劍打飛的珠串,目光冷冽地看向這群人。

為首的是一名穿著大禹親王服飾的中年男人,他身邊是一群戴著麵具的黑衣侍衛。

中年男人身上的氣息極為古怪,明明看著像人,卻又沒有生人的氣息,仿佛不存在於這世間。倒是他身邊那些黑衣侍衛,能判斷出都已經不是人,更像是僵屍,怪不得要戴上麵具。

他們出現得太突然,眾人驚愕不已,又因中年男人身上的氣息古怪,本能地忌憚。

剛才打飛國師珠串的,便是這中年人。

季魚虛弱地靠著江逝秋,目光沉沉地看向這群人。

果然,隱藏在幕後的鼠輩終於出現了。

“你們是何人?”國師沉聲問。

和季魚一樣,他也猜出這些人就是當年抹去季魚記憶的幕後之人。

甚至,可能龍泉地宮的千年屍妖也與他們有關。

中年男人並未將他們放在眼裡,他沒有回答國師的話,滿意地看著祭壇上的陳青轍,像是在欣賞一件完美的作品。

他道:“陳青轍,屍妖是要獻給尊主的祭品,你不能吞噬它。”

說這話時,他有些不悅,雖然他出手擊飛國師的珠串,讓陳青轍得以將被封印的屍妖放出來,卻也不允許陳青轍擅作主張,吞噬妖屍增強力量。

陳青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仍捏著屍妖。

中年男人道:“陳青轍,殺了他們!”

陳青轍沒有動,用那雙空洞的血紅色眼睛看著他。

他身上屬於妖鬼的氣息越發明顯,力量之強,連千年屍妖都隻能在他手裡掙紮,毫無反抗之力。

然而,這樣的陳青轍又像是被人控製的傀儡,完全沒有自我意識。

秦渡等人一顆心都提起來。

陳青轍不會真的被這中年男人控製了吧?

中年男人見陳青轍遲遲沒有動靜,冷酷地說:“陳青轍,殺了這些人,用他們的血來祭祀偉大的尊主!”

陳青轍終於動了,隻見他的目光落到國師身上,就要飛身而下。

“陳青轍!”

又一道聲音響起,隻是這聲音顯得有些虛浮無力。

然而卻是這道聲音,讓陳青轍硬生生地停下來,那雙空洞的眼睛像是被注入了靈魂,有了些許的波動。

陳青轍臉上露出掙紮,那雙血紅色的眼睛流露出痛苦之色,理智和本能爭鬥,不知何時,額頭上的妖鬼之眼染上一片渾濁之色。

“陳青轍。”季魚又叫了一聲,“彆犯蠢!”

她的聲音平靜,聽著冷冷清清的。

陳青轍猛地轉頭,怒瞪著她,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我聽到了!你又罵我蠢!”

他對季魚罵自己蠢這事耿耿於懷。

甚至她還過分地和江逝秋當著他的麵說他蠢,真是可惡。

命令陳青轍殺人的中年男人原本勝券在握的臉上終於露出錯愕之色,似乎沒想到陳青轍居然還能恢複神智。

秦渡等人見狀,頓時滿意了。

厲害吧?就算你能控製妖鬼化的陳青轍又如何?比起季魚這“姐姐”,你們差得遠了。

突然他們好像有些明白,為何季魚昨晚三更半夜不睡覺,特地跑去和陳青轍“談心”,原來是故意的。

陳青轍對當年季魚殺他之事耿耿於懷,甚至成為他的心魔。

一朝誤會解除,雖然這個心魔沒了,然而真相太過不堪,又成為陳青轍的第一個心魔,以至於季魚也成為他更深的心魔之一。

他們已經能看出來,陳青轍遇到季魚時的反應總是很強烈,隻要是季魚說的話,總能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

比起這突然冒出來的中年男人,季魚自然更容易撥動陳青轍的情緒,讓他突破中年男人的控製。

“姐姐”當然是最可怕的,這沒毛病。

中年男人勃然大怒,他陰森森地看了一眼季魚,冷聲道:“陳青轍,你居然連我的話都不聽,尚雲霄平時是如何教你的?”

陳青轍比他更生氣,大罵道:“你這死老頭子是誰啊?我爹怎麼教我的,關你什麼事?!”

“吾乃寰天大道尊!”中年男人傲然道,“亦是大禹的寰親王。”

寰天大道尊?!

寰親王?!

不管哪一個稱呼,在秦渡等人看來,都十分的炸裂。

因為寰天大道尊是千年前的人物,當年妖鬼曾降臨人間,生靈塗炭,他為了守護人間而亡。

世人感念他的恩澤,給他立祠,香火供奉不斷,直至今日。

至於寰親王,是當今皇帝的皇叔,不過在當今皇帝登基後不久就去世了。

知道這些的秦渡等人大為驚駭,忍不住看向國師,尋求真相。

這親王不會是假的吧?

至於寰天大道尊,時隔千年,他們更拿不準是不是真的。

國師神色冷凜,似乎明白了什麼,篤定道:“當年殺害尚氏族人的凶手是你!”

作為國師,他一直在觀星台修行,不理俗世,從不摻和世俗的權力鬥爭,不與皇子們往來,以前自然也沒怎麼見過寰親王。

是以先前沒有認出寰親王。

當年尚家卷入謀逆案,正是因為寰親王之故。

尚家與寰親王交好,寰親王當年曾經與當今皇帝搶過皇位,尚家的家主正是因為給寰親王求情,被卷入其中……

作為雲京名門大族的尚家,就這麼分崩離析,隻剩尚雲霄一人。

聽到這話,陳青轍凶狠地瞪著他,將手裡的屍妖當武器朝寰親王砸過去。

寰親王臉色微變,也不見他如何出手,屍妖突然在半空中頓住,然後砸落在地,身上的肌膚裂開,一條條黑色血線彌漫。

屍妖嘶嚎著在地上打滾。

秦渡等人已經麻木了。

原以為一個淪為半妖半鬼的陳青轍已經很可怕,沒想到又冒出一個寰親王,不過一個照麵,就將當年禍亂人間的屍妖弄得半死不活的。

是屍妖被封印一十年後太弱了嗎?

當然不是啊!是這兩個不是人的家夥都強得太可怕了!

陳青轍就算了,他好歹得到妖鬼贈予的力量,這寰親王又因何故有如此實力?難不成他真是千年前的寰天大道尊?

陳青轍發出一道嘯聲,攻擊寰親王。

寰親王冷哼,十分不悅,沒想到應該受他控製的半妖半鬼的傀儡,居然敢反噬他,當即和陳青轍打了起來。

在他們動手時,跟在寰親王身邊的那些僵屍侍衛撥出劍,斬殺其他人。

它們手裡的劍並非正常的劍,上麵沾染了來自幽冥的氣息,凶煞無比,每當劍氣掃來,令人不寒而栗。

國師和鎮妖使們剛和僵屍侍衛交上手,就發現它們的可怕之處。

這些僵屍的實力都很強,隨便一個放出去,都是人間大患。

寰親王到底是從哪裡弄來這麼多厲害的僵屍?-

江逝秋第一時間攬著季魚,退到安全之地。

他看著眼前混亂的一幕,神色很平靜,唯有那雙漆黑的眸子裡不經意間流轉著妖邪的氣息。

看了會兒,他說道:“娘子,當年就是這老頭抹去你的記憶嗎?”

季魚的神色不太好,說道:“應該是他。”

雖然沒有記憶,不過寰親王給她的感覺非常不舒服,從剛才他透露的信息中可知,幕後之人應該就是他。

如果這寰親王真是千年前的人,或許在千年前,他就開始布局,不管是尚家滅門,尚雲霄還是陳青轍,或者是自己,隻怕都是他手裡的棋子。

季魚閉了閉眼睛。

尚雲霄知道自己被人耍得團團轉嗎?知道自己這些年一直恨錯了嗎?

江逝秋耿直地道:“或許嶽父不知道,不過今天是中元節,鬼門大開,可以叫他過來,告訴他這事。”

季魚:“……”

原本有些沉重的心,瞬間就被他攪沒了。

季魚有些哭笑不得,她又看向打得難分難舍的陳青轍和寰親王,發現他們居然勢均力敵……

不對!

季魚捏住噬焰金珠,眼瞳微顫,“陳青轍欲要吞噬千年屍妖,讓妖鬼降世!”

先前陳青轍登上祭壇,是受到妖鬼的力量影響,欲要吞噬千年屍妖,增加力量,好讓妖鬼得以降臨。

那時候他的神智並不清醒,是來到這裡後受到妖鬼的影響之故。

就如她一般,他們都是妖鬼的容器,在這裡受到妖鬼的影響太大了。

而現在,他是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陳青轍雖是半妖半鬼,但他的實力確實不如寰親王,想要戰勝寰親王,必須要借助妖鬼的力量,甚至讓妖鬼降臨。

季魚將噬焰金珠拋過去,攻擊寰親王。

噬焰金珠化作的金焰擊中寰親王,將他逼退幾步,他陰狠地看了一眼季魚,躲避其他金焰攻擊。

陳青轍見狀,大喊著:“我不用你幫忙!”

季魚冷聲道:“我也不想幫你,但現在不是你犯蠢的時候。”

寰親王一行明顯來者不善,圖謀不輕,就算讓妖鬼降臨,也不是這時候。

陳青轍氣個半死,隻能將所有的氣都撒在寰親王身上。

第50章

對寰親王而言,得到妖鬼力量的陳青轍雖然很強,不過到底不是真正的妖鬼,他仍是有法子可以壓製他。

隻是當加入一個季魚後,情況便開始逆轉。

季家的噬焰金珠本就是至陽至剛之物,專克陰邪,陰邪在它麵前,隻有避讓的份兒,寰親王自然也不例外,麵對噬焰金珠時,不免束手束腳的。

眼看有了季魚幫忙,陳青轍開始壓著自己打,寰親王麵露陰狠之色。

他森然地瞪著季魚,厲聲叫道:“將她殺了!”

隨著這話落,那些僵屍侍衛拋開國師等人,朝角落裡的季魚而去。

見狀,秦渡等人絲毫不擔心,反而跑去幫陳青轍一起打寰親王,他們也沒和寰親王正麵打,而是出其不意偷襲。

季魚控製噬焰金珠攻擊寰親王,抽不開手應對。

眼看僵屍侍衛殺來,江逝秋嗤笑一聲,反手一抓,一把陌刀飛到他手裡,隻見他手起刀落,幾顆頭顱高高飛起。

這一幕震住不少人。

鎮妖使們麵無表情,要不是和僵屍侍衛交過手,他們都要以為這些僵屍侍衛是紙糊的,陌刀一砍就能砍斷它們的腦袋。

事實上,寰親王帶來的僵屍侍衛已經達到屍王級彆,身體宛若金鋼鐵骨,刀槍不入,陌刀在它們身上隻能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欲要砍下它們的頭顱,除非專門對著它的腦袋砍個一千八百下。

但僵屍侍衛也不會站在那裡讓他們砍啊。

可再看江逝秋,刀起刀落,僵屍的腦袋就這麼飛了。

這是假的僵屍嗎?

江大人砍得好輕鬆啊,就像砍瓜切菜一般,讓人羨慕極了。

寰親王同樣震驚不已,目光掃過江逝秋,暴喝一聲:“你是何人?!!”

人間何時出現這麼一個強者?

他驚疑不定地看著江逝秋,總算發現這人身上的古怪之處,明明看著像凡人,卻讓人看不清他的命運線,像是遊離於人間之外。

難道他和自己一般?

“這是我們鎮妖司的指揮使江大人。”秦渡好心地為他解惑。

這突然冒出來的寰親王就是個狗賊老陰逼,隻會耍陰謀詭計,折騰出這麼多狗屁倒灶的事,真是煩都煩死了,恨不得弄死他。

如今看到他接二連三受挫,他們就開心了。

鎮妖使們大多都是一個德行,看到敵人不好,他們就好了。

寰親王質問道:“不可能,鎮妖司的指揮使不是江朝山嗎?”

聞言,季魚古怪地看他一眼。

看來寰親王雖然有關注人間之事,顯然並不夠關心啊,不知道半年前,江逝秋從幽冥來到人間,頂替了江朝山的指揮使位置,並且讓人間承認他的身份,無人懷疑。

國師手持珠串,將一個僵屍侍衛掃飛,聽到這話,目光微閃。

他同樣察覺到江逝秋的身份古怪之處,理智告訴他,江逝秋就是江家人,朝廷封

的鎮妖司指揮使,然而本能卻覺得古怪。

他也曾嘗試著卜算江逝秋的真實身份,然而每當他欲要窺探真相,就會被一道可怕的力量阻攔,若他還要繼續,便會被反噬。

國師隻好作罷。

現下聽到寰親王的質問,心知唯有實力達到一定程度,方能看出江逝秋身份的異常。

然而,除了心知肚明的季魚和有所覺的國師,其他人都一無所知,反而覺得寰親王莫名其妙。

江逝秋更不會回答他,手持陌刀,斬殺攻擊季魚的僵屍侍衛。

他殺得乾淨利落,所有來襲的僵屍侍衛都逃不開屍首分離的下場。

有他相助,季魚便不用分心,專心對付寰親王。

寰親王躲得狼狽,狠狠咬牙,隻想親手殺了季魚,這時陳青轍一拳朝他的臉揍過去,烏黑的長指一抓,在他肩胛留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嘴裡罵道:“老不死的,你的對手是我!”

他這麼罵也沒錯,要是寰親王真是千年前的人物,就是個老不死的。

寰親王驚怒不已,在他的預想裡,陳青轍和季魚都是他的棋子,實現他的霸業的工具,從來沒將這兩個棋子放在眼裡。

然而此時,他居然被兩個從未放在眼裡的棋子攻擊得如此狼狽。

就在這時,一條紅繩飛來,束縛住寰親王的手腿。

寰親王稍稍用力,紅繩便被繃斷,哪知卻見更多的紅繩朝他襲來,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實在擾人。

陳青轍趁著紅繩乾擾,對著寰親王就是一頓飽拳,能從那拳頭中看出,他對寰親王是極為怨恨的,直到將他打飛在地,又撲過去一陣撕咬。

他是真的咬了,泛著寒光的尖牙從寰親王身上撕下一塊皮肉。

“陳青轍!”季魚厲喝一聲。

陳青轍打了個哆嗦,嘴裡的肉咕嘟一下就吞進肚子了。

“……”

陳青轍凶狠地按住寰親王,轉頭看到季魚冷著一張臉,寒毛直豎,下意識地解釋:“我沒想吃,是不小心的!”

季魚擰眉看他,哪裡沒發現他額頭那隻妖鬼之眼越發血紅。

妖邪之間往往可以互相吞噬增強力量,如今的陳青轍已經不是人,作為半妖半鬼,他同樣可以吞噬其他妖邪來增強自己的力量。

像千年屍妖,像寰親王,他都可以吞噬。

眼見寰親王趁著陳青轍分心之際欲逃,秦渡趕緊道:“季少主,他要逃了!”

季魚目光一厲,腕間的紅繩疾飛過去,在半空中化作無數紅繩,將寰親王捆得密密實實。

見狀,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陳青轍盯著寰親王,目光閃爍,似乎還想在他身上咬一口。

寰親王身上有不少傷,傷口撕開時,不見血肉,隻剩一片黑色濃稠的水,凝而不散。

這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陳青轍身上也有傷,傷口處流出的是更腥稠的黑紅色的血,身上的衣服多處破損。

他凶狠地盯著寰親王,忍住吞噬的欲望,厲聲質問:“尚氏一族是你殺的?”

寰親王哈哈大笑,他坐在那裡,明明是階下囚,卻絲毫不懼,坦然地道:“是我。”

“你為何要這麼做?”陳青轍震怒不已。

這一切的悲劇都是因為尚氏一族的死,如果當年尚家沒有出事,尚雲霄就不會泯滅人性瘋狂報複。

他也不會成為妖鬼的容器。

“為何?”寰親王神色張狂,“你們懂什麼?為了本王的霸業,犧牲不是應該的嗎?本王將一統人間,不管是人還是妖魔鬼怪,都應該成為本王麾下的子民,本王才是這天地之主……”

“他瘋了!”秦渡搖頭,和身邊的同伴說,“還一統人間,天地之主,也不瞧瞧他的德行。”

“誰說不是呢!果然是個老不死的,老而不死是為賊。”

人間有人間帝王,陰間有陰間大帝。

人間帝王鎮守人間,以身守護百姓蒼生安危。

陰間大帝駐守陰間,執掌陰間法度,一切妖魔鬼怪皆受法度所製。

素來還未曾聽說,哪個居然異想天開到想要成為天地之主,統領人和妖魔鬼怪的。

秦渡覺得寰親王異想天開時,不經意間瞥見江逝秋臉上的神色,突然打了個哆嗦。

奇怪,江大人怎麼看起來好瘮人。

國師走過來,神色添了幾分悲憫,冷靜地道:“人妖殊途,素來不能共處,人有人的歸處,妖邪有妖邪的去處,這人間不會有天地之主。”

寰親王並未因他的質疑生氣,臉上露出一個亢奮的笑:“按世間規則是如此,但如果有妖鬼相助呢?”

“什麼?!!!”

眾人俱是一愣,什麼妖鬼相助?

寰親王雖然成為階下囚,卻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處境,慢條斯理地站起身。

他傲然道:“你們隻知妖鬼現世,生者死、死者現,生靈塗炭,卻不知妖鬼乃幽冥鬼神,執掌幽冥法度,祂的強大,世之罕見,沒有什麼是祂做不到的,隻要能迎妖鬼降臨,統一人間算得了什麼?”

他輕蔑地看著這群人,隻覺得他們愚不可及。

國師目光沉沉地看著他,聲音艱澀,“你能千年不死,是因得到妖鬼的賜予?”

“不錯!”寰親王麵露狂熱之色,“尊主賜我長生,讓我雖身死,卻到長生不死之身。”

千年前,妖鬼降臨人間,人間生靈塗炭。

世人隻知寰天大道尊守護人間而亡,因他之死,妖鬼退回幽冥,卻不知這其中另有隱情。

寰親王也不介意告訴他們真相。

當時他確實死了,卻機緣巧合得到妖鬼賜予的力量複活,雖然複活後不再是人,卻能擁有不死之身。

寰天大道尊因此滋生更大的野心,想要統治人間,成為天地之主,人間的人和妖魔鬼怪都成為他的子民,受他統領。

於是在千年前,他開始為自己的野心布局。

龍泉地宮是他親手建造,他要煉製出一個強大的屍妖,為他征戰人間,這是他獻給妖鬼的祭品。

為了讓妖鬼能順利降臨,他決定煉製出妖鬼的容器。

於是他選中尚雲霄。

尚家滅門、尚氏一族慘死,隻剩下尚雲霄一人,都是他刻意為之。

他要讓尚雲霄滿腔仇恨地活著,甚至連季瀾的死也是他算計的,便是將尚雲霄最後的人性抹殺,朝著他安排的路走。

“隻是我沒想到,尚雲霄和季瀾的女兒居然是妖鬼選中的容器。”

寰親王說著,看向季魚,神色有些忌憚。

妖鬼主動降臨和人為請神是不一樣的。

他更願意是經過自己的努力,將妖鬼請到人間,獻上祭品,讓妖鬼助他成就大業。

幸好,還有一個尚雲霄。

尚雲霄將陳青轍煉製成妖鬼容器的邪法,便是他給的。

他操控著尚雲霄,讓尚雲霄一步步地按照他的計劃行事。

“遺憾的是,你們居然沒有殺死她!”寰親王一臉可惜地說。

按人的劣根性,知道季魚是妖鬼容器,為絕後患,應該先殺死她才對,哪知道那皇帝居然頂住了壓力。

可惜,他不能親手殺死妖鬼選中的容器,以免妖鬼降罪。

鎮妖使們聽罷,偷偷看了眼他們的江大人,暗忖有江大人在,誰敢動手?

這不是擺明著的嘛?

國師沉聲道:“當年尚氏族人離奇死亡,我便卜算出妖鬼將降臨人間……”

寰親王哈哈大笑,“國師,你確實有點本事,可惜啊,天機不可窺探,你就算占卜出來又如何?今日,你們所有人都要死在這裡,成為迎神的祭品!”

聽到這話,眾人直覺不好。

一道哢嚓聲響起,似乎有什麼碎裂,眾人驚駭地轉頭,正好看到祭壇在他們麵前崩塌。

不僅是祭壇,還有整個宮殿。

當祭壇和宮殿一起崩塌時,隻見一條幽深恐怖的陰間道在祭壇處出現,屬於幽冥的森冷陰氣從裡麵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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