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看到那男人時,和季魚坐在一起休息的林安雅好奇地問:“阿魚,這誰啊?”
長得還挺好看的,要是再戴副眼鏡,就是電視劇裡演的那些斯文敗類,挺帶勁的。
季魚簡短地道:“病人。”
男人慢吞吞地走過來,在梁音緊張地想著要不要將不遠處的異能者戰士叫過來時,他在距離季魚幾步遠時停下來。
“季醫生。”他開口道,“剛才,謝謝你了救我。”
季魚手裡捧著營養劑,禮貌地道:“不用客氣,這是我的工作職責。”
男人定定地看她半晌,臉上露出一個笑容,這笑容看著不太自然,像是天生不會笑的人硬扭出來的笑容,說不出的彆扭。
緊盯著他的梁音感覺有些不舒服。
她還是覺得這男人很怪,身上有一種很陰冷的氣息,讓人莫名不舒服。
幸好,這男人並沒有多留,似乎隻是想過來謝謝季魚的救命之恩,很快就離開。
他慢吞吞地朝安全屋外走出去,直到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中。
林安雅小聲地和季魚說:“阿魚,這人感覺怪怪的,你要小心。”
萬一是個變態怎麼辦?
這世界異種橫行,世道危險,縱使人類已經努力地維護城市的秩序,仍是少不了隱藏在暗處的罪惡。
梁音也跟著說:“對對對,我也覺得他怪怪的,又說不出哪裡怪,反正季醫生小心就是了。”
以前就常有淨化師被一些變態纏上的新聞。
人體內的汙染值越高,思維越容易受到影響,他們的性格會變得偏激,繼而對能淨化汙染的淨化師有一種本能的追逐。
季魚笑著點頭,表示自己會小心的。
喝完營養劑,季魚和其他治療師一起去休息。
他們休息的地方在安全屋附近的一棟房子,因為條件有限,房子比較簡陋,進門時能聞到一股揮之不散的鹹濕的海腥味兒L。
雖然環境不太好,不過以現在的情況,不能要求太多。
眾人都累得緊,沒心思去挑剔,簡單洗漱過後,倒頭就睡。
季魚和林安雅同住一間房。
房裡有兩張床,她和林安雅一人一張,被子是烘洗過的,上麵有洗滌劑的味道,不難聞,也稱不上好聞。
陵山區夜晚的氣溫比較低,海風在窗外呼呼地吹著,季魚用被子將自己卷起來,整個人陷在被窩裡,隻留了半個腦袋在外。
她打了個哈欠,明明很累很困,卻有些睡不著。
江逝秋已經離開一個多月,到現在也沒什麼消息,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今天救的病人不少,汙染值都順利降到一百以下,就是他們身上還有其他的傷,需要注意傷口不能再被汙染……
還有那個男人,也很奇怪……
季魚在胡思想想中慢慢地睡去。
這一整個晚上,時不時能聽到海風吹過窗外的聲
音,像是要將整棟屋子都掀飛似的,又像是可怕的怪物在嘶吼著,吞天噬地,要將所有人類都吞噬……
早上季魚醒來時,精神不太好。
“阿魚,早啊。”林安雅精神抖擻地和她打招呼,“快起來,咱們去吃早餐,餓了。”
季魚悶不作聲地洗漱,換上衣服,和她一起出門。
這邊的工作人員已經為他們準備好早餐,因條件有限,早餐也比較簡單,看著就像大鍋飯,味道並不怎麼好。
林安雅嘴裡嘀嘀咕咕地挑剔,吃的卻不少,畢竟肚子實在餓得厲害。
季魚沒什麼胃口,簡單地吃了一些。
林安雅看她像小貓一樣挑著吃,有些發愁:“你得多吃點,咱們乾這活是要精力和體力的,不吃飽可不行。”
季魚道:“沒事,有營養劑,到時候我喝些就行。”
“營養劑隻是給我們補充體力,不是用來填飽肚子的。”林安雅實在無奈,覺得自己一個大吃貨,怎麼會攤上季魚這種清心寡欲的小仙女?
害得她每次狂炫美食時,看到季魚斯斯文文地挑著吃,就覺得自己像仙女身邊狂拱狗盆的哈士奇。
那畫麵太美,都不敢看。
季魚隻好又多吃兩口,表示自己有在吃。
林安雅瞅了瞅她精致小巧的臉蛋,忍不住說:“要是江隊在就好了,他會做很多好吃的,能讓你能多吃一些……而且,有他在的話,你看起來比較鮮活生動。”
季魚愣了下,問道:“我平時不鮮活生動嗎?”
“當然!”林安雅點頭,“你平時就差點要飛升成仙了,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什麼都可以,清心寡欲……”
說到最後,她欲言又止。
其實季魚以前不是這樣的,自從她的父母出事後,漸漸地收斂了性子。
季魚隻是笑了笑,沒說什麼-
吃過早餐,淨化師們前往安全屋那邊。
安全屋距離海邊很近,旁邊是建在海邊的安全基地,隻是此時這安全基地是一副戰損的模樣,坍塌了大半,有人開著各種建築機器來來往往修建它。
看到安全基地的情況,眾人倒是明白為何要在旁邊搭個臨時安全屋。
這安全基地都破成這般,一看就不安全,那麼多傷員,還真沒辦法再送到安全基地裡。
陵山區有一條很長的海岸線,因為時常有來自海洋的異種怪物上岸,是以在這一帶建了好幾個安全基地。
這些安全基地就像一個小型的堡壘,居住著不少人,有駐守的軍人和異能者戰士,有軍人的家屬,還有一些城市外的流浪者……
今天的病人沒有昨天那麼多,重症病人也少,淨化師們的負擔減輕不少。
中途休息時,淨化師們坐在一起喝營養劑補充體力,從助理那兒L得知這次陵山區被襲擊的經過。
這次襲擊安全基地的異種非常厲害,是來自深海的異種怪物,它來勢洶洶,人類根本反
應不過來,安全基地差點被它毀滅。
林安雅抽著氣,問道:“那隻深海異種呢?有殺死它嗎?”
“哪可能啊!”回答的是助理梁音,“要不是那深海異種後來自己離開,沒有繼續攻擊,估計安全基地早已經淪陷,根本等不到救援。”
據說這世界的第一個異種怪物就是從深海爬出來的。
深海裡有很多海洋生物異化而成的異種怪物,是人類無法想像的強大,宛若遠古邪神,不可戰勝。
深海是人類目前探測不到的地方,也是人類最恐懼的地方,一旦有深海異種出現,對人類而言,不啻於末日般的災難。
眾人的臉色都不太好,沒人喜歡聽到這種消息。
那隻深海異種隻是離開,並不是被人徹底殺死,誰知道它還會不會繼續上岸襲擊?
他們現在有工作,沒辦法離開陵山區,自然不希望那深海異種再次出現。
梁音見這些淨化師的心情不好,趕緊安慰道:“其實不用擔心啦,咱們西洲的異能者戰士也很厲害的,已經調不了少厲害的異能者戰士過來駐守。要不是這次江先生被調去中洲那邊,有他在的話,根本不懼那深海異種。”
這話瞬間就讓所有人炸了。
“什麼?江逝秋被調去中洲了?”
“怎麼可能?我們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方局長不可能讓中洲將江隊長調走的,你是哪裡來的消息?一定是假的吧?”
………………
在場的人反應非常激烈,不願意相信這事。
自從江逝秋加入西洲的特異局後,就成為西洲的守護神,正是有他在,西洲人都格外的安心,恨不得他在西洲待一輩子,哪裡都不去。
中洲想將他調走?沒門。
梁音見到他們的反應,也沒有太意外,不說這些人,如果江逝秋被調去中洲,就連她都不能接受。
知道他們誤會了,她趕緊說:“聽說中洲的席長風受傷,中洲讓江逝秋過去幫忙,並不是真的要將他調過去,咱們西洲肯定不會答應的。”
聞言,所有人都鬆口氣,隻要不是將江逝秋調去中洲就好。
眾人再次去忙後,梁音跟著季魚去治療室,小聲地和她說:“季醫生,昨天那個男人,被陵安區這邊的研究院帶走了。”
“真的?”季魚問,陵安區的速度居然這麼快?
梁音看了看周圍,見沒什麼人,繼續壓低聲音說:“他身上的汙染值都破了一千,卻沒有任何異化成怪物的跡象,怎麼看都挺奇怪的。研究院那邊知道這事,自然要弄個清楚。”
昨晚她可是再三確認,用來檢測汙染數值的測量儀並沒有壞,如此肯定是那男人有問題。不管是為以防萬一,還是其他,研究院那邊都不會放過。
季魚若有所思。
回過神,她朝梁音笑了笑,“謝謝。”
梁音特地和自己說這事,是讓她放心。
梁音有些靦腆,大美人朝她笑了呢!季醫生長得可真好看,又有本事,這樣的美人姐姐誰不喜歡。
“其實我媽是陵山區的區長,所以……”
季魚驚訝地看她,說道:“梁區長很厲害,一直夙興夜寐地守護著陵山區!你也很厲害,選擇當一名護理人員。”
仔細看,梁音的長相確實和梁區長有幾分相似,雖然沒見過梁區長本人,不過她在新聞頻道沒少見她。
梁音被她誇得很不好意思,嘿嘿地笑著,心裡很高興。
被美人淨化師誇了呢。
**
接下來的幾天,仍是有源源不斷的傷者和病人送過來,這些病人除了這邊的安全基地裡的,還有不少流浪者,以及附近安全基地的人。
陵安區這邊的淨化師實在不夠,季魚等人自然留下來繼續幫忙。
梁音告訴季魚,那隻深海異種又襲擊另一座安全基地,雖然早有防備,然而受傷的人不少。
“也不知道這些深海異種到底想乾什麼,這次居然頻頻襲擊,有不少異能者戰士都死了。”
說到這裡,梁音的神色有些低落。
死亡總是讓人難受的。
季魚拍拍她的背,說道:“會好的。”
梁音很快就振作起來,用力地點頭,“季醫生說得對,會好的,隻要江先生來了就好。”然後又神秘地說,“聽說咱們洲長已經頂不住壓力,向中洲那邊要人了,江先生應該很快就會過來。”
西洲是不可能讓中洲將江逝秋調過去的。
西洲的十三區中,有很大一段海岸線,要麵臨來自海中異種的威脅,必須要有像江逝秋這樣厲害的異能者坐鎮。
季魚神色微動。
自從江逝秋那天給她發了一個報平安的信息後,就一直沒有消息,就像失聯一般。如今過了這麼久,她心裡自然是擔心的。
隻是,江逝秋真的會過來嗎?
如果他要過來,應該會先和她發個消息,不會這次手機又壞了吧?
因為這消息,季魚接下來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這天晚上,她和林安雅被安排值夜班,要在安全屋這邊守著。
查看完病人的情況,季魚交待助理盯著,然後去衛生間洗了個臉。
嘩啦啦的水聲在安靜的空間響起。
季魚洗完臉,將水龍頭關了,抽了一張紙巾擦去臉上的水珠。
突然,她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窗口的方向。
陵山區沿海一帶的海風日夜不息,待在屋子裡,總能聽到海風吹動門窗的一些響動。
此時在那烈烈的海風之中,摻雜些異樣的聲音。
季魚的耳朵很靈敏,總能聽到一些常人聽不到的細碎聲音。
她慢條斯理地擦著手,神色很鎮定。
直到天窗那邊響起聲音,有什麼東西從天窗疾飛而來,她利落地旋身一轉,手裡捏著一枚刀片劃過去。
鋒利無比的刀片明顯割斷了什麼,啪的一聲響起,那東西掉到地上。
就著衛生間慘白的光,季魚看到是類似章魚的一截觸手。
雖然被切下來,它仍是活性十足,在地上蠕動著,朝著她爬過來。
季魚往後退,盯著這截觸手,想起幾天前治療的那個男人,他身上的觸手和這截很像。
正想著,一道咯吱咯吱的聲音響起。
季魚抬頭,看到天窗周圍出現蛛網般的裂痕,像是有什麼東西努力地擠進來,她果斷地往外跑。
剛跑出衛生間,身後就響起轟隆的爆響,像是衛生間的牆被擠爆了。
刺耳的警鳴聲響徹夜空。
季魚聽到身後的動靜,有很多東西在追逐著她,她沒有往後看,隻是一個勁地朝前跑。
正跑著,就見出現在前麵的梁音和林安雅。
“阿魚!”
“季醫生!”
兩人似乎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雙眼瞠大,滿臉驚恐地盯著她身後。
季魚來不及往後看,此時從走廊的窗口湧進來大量的濃霧,那濃霧來勢洶洶,瞬間就將整條走廊吞噬,連帶著她身後追逐的怪物,以及前方的梁音、林安雅等人也一並吞噬……
第62章
“阿魚,阿魚……”
季魚緩緩地睜開眼,看到麵前的林安雅,她一臉擔憂的神色。
周圍鬨哄哄的,到處都是人聲,空氣有些悶熱,讓人莫名地感覺到煩躁。
“安雅?”季魚喃喃地喚了一聲。
見她醒過來,林安雅鬆了口氣,說道:“你總算醒了,剛才一直叫你不醒,我還以為你中暑了呢,真是嚇死我了。”
季魚人還是有些懵懵的,有一種夢裡不知身是客的茫然。
林安雅拎著行李,催促道:“阿魚,到站了,咱們快下車吧。”
季魚下意識地應一聲,拿起一旁的行李,和林安雅一起下車。
列車站裡的人很多,都是青春洋溢的學生,朝氣蓬勃。
季魚渾渾噩噩地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思緒漸漸變得清晰。
十五歲那年,季魚和林安雅都被檢測出淨化異能,兩人決定以後報考西洲大學的淨化與藥劑研究專業。
今天是兩人來西洲大學報到的日子。
離開列車站,兩人登上西洲大學特地派過來接送新生的車。
林安雅十分興奮,抬頭張望,一邊和季魚說:“阿魚,我們是同一個專業的,應該能分在一個宿舍。聽說西洲大學淨化係的宿舍都是兩人間,空間很大,是西洲大學專門照顧淨化係的學生……”
見季魚一直不作聲,林安雅很是奇怪,擔憂地問:“阿魚,你怎麼啦?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季魚覺得腦仁有些脹痛,伸手揉了揉,嘴裡道:“可能是昨晚沒睡好吧。”
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一時間又說不清。
這種感覺非常糟糕。
“沒睡好?是因為今天要來學校報到,太興奮了嗎?”林安雅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想到啊,你也會興奮得睡不著,一點都不像你呢。”
在她眼裡,季魚的性子沉穩,做事一板一眼的,很少會失態。
季魚沒說話。
因為她也覺得不太像自己。
心裡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這一切已經發生過,總覺得下一刻就會發生點什麼。
這麼想著時,突然前方響起一陣劇烈的爆炸聲,整輛大巴車都搖晃起來。
前方一陣濃煙滾滾而升,車也被迫停下。
車裡的新生們既害怕又興奮,一個個探頭想看清楚前麵發生什麼事,司機大聲地安撫,讓大家鎮定,不要下車。
不久後,一支由異能者組成的軍隊出現,異能者將這群學生護送去西洲大學。
“阿魚,真可怕。”林安雅一邊瘋狂地刷手機,一邊緊緊抓著季魚的手,“聽說有一個被押送去暗塔的異化人襲擊押送人員逃了出來,他出現在附近的商場,幸好當時有一名異能者戰士在附近,攔住狂化的異化人,否則還不知道會死多少人……”
所謂的異化人,就是體內汙染值超過五百以上,又沒有達到完全異化成怪物的
一千以下,這樣的狀態,將之稱為異化人。
異化人一般沒辦法救,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迅速地變成一個醜陋的怪物。
而這段時間,也是異化人最難熬的時候,他們控製不住自己,大多數都會發狂,甚至有些異化人會逃出關押他們的地方,瘋狂地襲擊周圍所能看到的人類,造成巨大的傷亡。
季魚被她抓得手臂有些疼,這種疼痛也讓她再次迷茫起來。
這個世界好像是真實的。
林安雅看完消息,有些消沉,低聲道:“阿魚,咱們以後一定要好好學習,至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病人在麵前異化……”
季魚點頭,說道:“你可以的。”
安雅確實一直很努力,畢業後接觸的那些被汙染的病人,她都努力地控製病人體內的汙染值,不讓他們變成異化人……
不對,她們剛進大學,還沒畢業呢。
季魚的思緒又開始變得混亂起來,像遊魂一般,下了車後,被林安雅拉著走。
西洲大學的開學季非常熱鬨,到處都是人,人山人海,將報名處擠得水泄不通。
林安雅拎著行李,像條滑溜的魚在人群中穿梭。
季魚努力地跟上她,隻是人實在多,很快就被擠散了。
“讓開、讓開、讓開!”
後麵有人高聲喊著,旁邊的人擠過來,前後左右都是人,季魚單薄的身體打著擺子,終於在身側一個人狠狠地撞過來時,整個人往後仰倒。
即將摔倒時,一雙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往旁邊帶,脫離擁擠的人群。
季魚聞到一股好聞的味道,說不出是什麼,像是某種花香,又像是沉香木的氣息。
“沒事吧?”
男人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季魚人有些愣,下意識抬頭。
陽光極為刺眼,季魚的眼睛被刺激得酸澀,好半晌方才看清楚對方的容貌,難得有些忪怔。
這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可以用精美漂亮來形容。
他很高,有一米九以上,身形修長瘦削,精致的眉眼輪廓不失男性的英氣,不會讓人懷疑他的性彆。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裝褲,宛若校園裡清爽乾淨的校草,很容易勾得青春期的小女生心思浮動。
季魚愣愣地看著他,不知怎麼的,心臟有瞬間的失律,狂跳個不停。
許是她的目光太直白,那張漂亮的臉浮現些許赧然。
他有些緊張地問:“我叫江逝秋,你叫什麼名字?”
“阿魚!”
季魚還未來得及回答,林安雅風風火火地找過來,一把拉住她。
“你沒事吧?剛才你不見了,真是嚇死我了!哎,我打探到了,淨化係報名地點在那邊,咱們過去吧。”
林安雅個子嬌小,力氣卻很大,季魚像紙片人似的被她扯走。
她轉過頭,看向站在樹蔭下的男人。
風吹過樹梢,樹影晃動,搖曳的光點落到樹下的人身上,那雙
黑黝黝的眼睛默默地凝望著她,直到被川流不息的人群掩埋,漸漸消失。
**
開學半個月後,新生總算適應大學生活的節奏。
作為最被社會看重的淨化係的學生,季魚十分忙碌,很快就將報名那天的小插曲遺忘。
直到突然接到係裡的通知,所有淨化係的新生都要去參加一個聯誼活動。
“聯誼活動?”季魚茫然抬頭,“什麼聯誼活動,和誰聯誼?”
“和隔壁異能者戰鬥係聯誼。”林安雅的消息素來靈通,“這是西洲大學的傳統,每年秋季開學時,兩個係都會舉辦聯誼活動,聽說看對眼的情侶還不少。”
說到最後,她興致勃勃地說:“也不知道異能者戰鬥係那邊有沒有好看的男生,要是有好看的,也不是不能發展一段美好的戀情啦。學生時代的戀愛都是美好的,雖然大多都沒好結果,但也算是曾經擁有,青春不悔。”
季魚沒什麼感覺,既然是係裡要求的聯誼,那就去參加吧。
晚上,在林安雅的建議下,她特地穿了一條淡青色的裙子去參加聯誼。
林安雅還是不滿意,說道:“阿魚,你穿得太素了。”
雖然沒有要求著裝,不過係主任還是在群裡通知,讓大家儘量穿得好看一些,不能丟他們淨化係的臉。
最好女生都穿裙子,男生都穿西裝。
“還好吧。”季魚無所謂地說,“我已經穿上裙子,還想怎麼樣?”
林安雅無言以對,知道她對找男朋友沒興趣,隻是應付係裡的要求,不能太強求。
“雖然素了點,不過還是挺好看的。”林安雅看她將頭發紮成一個丸子頭,露出一張素麵朝天卻精致美麗的臉,覺得就算是女生的自己都有些受不住。
她摸了一把,調侃道:“這麼漂亮的阿魚,肯定會有很多男生追求吧。”
季魚笑道:“安雅也很漂亮。”
“哎呀,真的嗎?”林安雅高高興興地挽著她出門,“如果我今晚能找到一個帥氣好看的男朋友,我請你吃飯。”
聯誼活動是在學校的一個小禮堂舉辦。
不管是異能者戰鬥係還是淨化係,都是西洲大學的重點專業,學校的領導素來大方,每年兩個係舉辦聯誼活動時,都給他們安排小禮堂,讓他們儘情玩。
季魚對聯誼沒興趣,打算走個過場就走,她還有很多書沒看,實在不想將時間浪費在這裡。
林安雅是個愛玩的,來到小禮堂後就被相熟的同學叫走。
她原本是想拉季魚一起去玩,季魚卻拒絕了,最近學習太累,隻想找個角落休息。
季魚去拿了一杯果汁,找了個角落坐下,享受難得的悠閒。
剛坐下不久,就聽到禮堂門口那邊響起一陣喧嘩。
季魚看了一眼,人實在太多,一顆顆腦袋擠在一起,看不清是誰來了。她沒再注意,取出手機,打開一篇淨化相關的論文看起來。
“季同學,我
可以追求你嗎?”
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響起,季魚反應慢了半拍,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瞬間就看到麵前的男人,捧著一束玫瑰花,一雙漂亮的眼睛專注地看著她。
不知何時,周圍一片安靜,無數的視線彙集在這角落裡。
季魚甚至聽到一些壓抑的抽氣聲。
這場景超出她的預測,讓她難得有些懵。
季魚認出麵前的男人,是開學時遇到的好心人,當時扶了她一把。
不過,她並沒有答應他的追求,冷靜而理智地說:“抱歉,我們不熟,我不能接受。”然後想到什麼,又說,“那天謝謝你幫忙,下次我請你喝奶茶。”
男人很失望,不過他仍是高興地應下她的請客。
他鄭重地介紹,“我叫江逝秋,是異能者戰鬥係的新生。”
季魚也禮貌地道:“季魚,淨化與藥劑研究係的新學。”
晚上回到宿舍,林安雅知道這事,尖叫起來。
“啊啊啊!那個江逝秋居然要追求你!他可是今年異能者戰鬥係新生中最優秀的學生,以各方麵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來,聽說特異局那邊在他入學時,特地過來找他簽約,想將他招入特異局……”
林安雅化身尖叫雞,“最重要的是,他長得好看啊!簡直就是神顏,怎麼會有人類能長得這麼好看?連遊戲裡捏臉都捏不出這樣的……聽說他剛入學,就憑那張臉一躍成為西洲大學的校草……”
季魚讓她冷靜點。
林安雅沒辦法冷靜,特彆是知道季魚居然拒絕他的追求時,都要昏厥了。
“看到他那張臉,難道你真不心動嗎?”
季魚遲疑了下,點頭道:“挺心動的,畢竟人都是視覺動物,那麼好看的臉,賞心悅目,誰不心動?”
“既然心動,你乾嘛拒絕他?”
“我和他不熟。”季魚如實說,“不能因為他長得好看,就答應吧?這也太膚淺了。”
林安雅知道她是個慢熱型的,有時候理智總是大於感情,會拒絕不熟的人的追求一點也不奇怪。
她歎了一聲:“好吧,不愧是咱們魚姐。”-
林安雅以為,像江逝秋這樣的天之驕子,被女生當眾拒絕後,為了麵子和自尊,應該會放棄。
哪知道翌日開始,他居然展開轟轟烈烈的追求。
隻要是季魚出現的地方,都會有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追求之意。
季魚也從開始的拒絕到慢慢的適應。
她確實是個慢熱的性子,就算第一眼看到江逝秋時,心臟失律,受他吸引,仍是克製住了。
隻是這時間一長,兩人漸漸地熟悉起來,想要再拒絕就有些難。
江逝秋的行為在旁人眼裡,簡直就是死纏爛打,也不知道他哪裡來的那麼多精力,明明異能者戰鬥係的訓練是最辛苦的,偏偏他還能勻出時間追求女孩子,仍能保證他永遠第一名的成績。
簡直就是個高級時間管理大師。
林安雅見他在季魚忙碌時殷勤地給她送飯,忍不住問:“江同學,你是幾時喜歡咱們阿魚的?”
江逝秋毫不猶豫地說:“開學第一天,我對阿魚一見鐘情。”
季魚正在吃飯,不禁愣了下。
“一見鐘情?這種感情不會長久的吧?”林安雅素來對一見鐘情嗤之以鼻。
在她看來,一見鐘情其實就是見色起意,最不能長久。
感情應該像她的父母那樣,細水長流,在平凡的生活中建立起默默溫情,方才能走一生一世。
季魚知道林安雅對一見鐘情的定義,她抬頭看江逝秋,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有點見色起意。
先前不熟時,還能克製,現在這人天天都在她麵前晃,便有些難以克製。
江逝秋羞澀地說:“我對阿魚確實是一見鐘情,阿魚就像長在我的審美上,連一根頭發絲都讓我喜歡,我一見到她就想親近她,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他的目光熱烈之極,似要將人洞穿。
季魚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心臟再次狂跳起來。
第63章
俗話說烈女怕郎纏,或許也有被美色所惑的原因,在江逝秋的死纏爛打下,大一結束時,季魚總算答應與他交往。
兩人交往後,似乎和以往沒什麼不同。
依然是江逝秋爭分奪秒地從異能者戰鬥係跑到淨化係這邊找季魚。
隻要他沒課的時候,他就會過來等季魚下課,然後兩人結伴去吃飯,或去圖書館看書,或是一起去訓練室。
反正,隻要有季魚的地方,就有江逝秋。
兩人形影不離,格外的黏糊,當然,都是江逝秋黏人,那股黏人的勁兒,看著挺不值錢的。
這讓很多人都直呼受不了,覺得江逝秋就是個戀愛腦,白瞎了他那副好皮相,明明不笑的時候,看著多高冷矜貴啊,像哪家的貴公子。
哪知道一遇到季魚,就變成廉價的舔狗,舔到最後應有儘有。
林安雅忍不住說:“也虧得你脾氣好,受得了這家夥這麼黏人,正常人都要窒息了。”
季魚莞爾,“其實還好。”
“還好?”林安雅古怪地看她,然後明白了,這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呢。
美色果然是大殺器,看在江逝秋的美色上,季魚居然都能忍他至斯-
因為淨化師的工作原因,要麵對的危險也不少,西洲大學給淨化師安排不少訓練實踐課,讓他們鍛煉身體之餘,也增加保命的機率。
江逝秋很樂意給季魚指點她的訓練課,鍛煉她的危機應對能力。
有這麼一個年級戰鬥力第一的異能者戰士男朋友親自教導,季魚的訓練實踐課的分數素來是淨化係中最高的。
兩人交往得很順利,甚至順利過了頭。
林安雅時常被狂塞狗糧,實在受不了,就會故意抱怨:“你們以前沒交往時,咱們可是三人行,現在你們變成男女朋友,隻剩下我一個孤家寡人了。”
江逝秋不高興:“什麼三人行?彆胡說八道,讓人誤會。”
“怎麼不是三人行?”林安雅理直氣壯,“明明以前隻有我和阿魚兩人行的,後來硬是加上一個你,旁人看了,哪個不說是三人行?”
這家夥就是自己硬湊過來的。
江逝秋追求季魚這一年間,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季魚混在一起,因為江逝秋不敢趕人。現在有了男朋友的名份,江逝秋這家夥居然趾高氣揚地趕人,覺得她這電燈泡打擾他們。
林安雅轉頭和季魚抱怨:“江逝秋這兩麵派的嘴臉真可恨,你沒答應和他交往時,他可是非常用心地討好我,讓我在你麵前說好話。沒想到將你追到手,他就翻臉不認人。”
然後又勸道:“阿魚,這樣的男人一定是薄情寡義之輩,你小心被渣啊。”
季魚噗的一聲笑出來。
江逝秋卻急得不行,“你不要亂說!”趕緊拉著女朋友的手,賭咒發誓表忠心,“阿魚,你彆聽她胡說八道,她這是羨慕我們感情好,自己找不到男朋友,酸著呢。”
林安雅頓時不樂意,誰酸了?誰酸了?!
沒男朋友是因為她瞧不上周圍那些幼稚的男生,都是清澈愚蠢的大學生,莽撞又不成熟。
老娘一個人過得瀟瀟灑灑,沒個清澈愚蠢的男人負累,多快活啊!
眼看他們要吵起來,季魚隻好出麵當和事佬,將江逝秋拉走。
“安雅,我們去圖書館查資料,你先回去吧。”
離開林安雅的視線,她又對江逝秋說:“你剛才不應該那樣說安雅,小心她哪天急了,不幫你盯著我。”
江逝秋一臉心虛,視線亂瞟:“阿魚,你說什麼啊?什麼讓她盯著你?我才不會乾這種事。”
“是嗎?”季魚意味深長地說,“前幾天,機械係有個男同學過來找我,我們還沒說幾句話,你怎麼突然就冒出來了?還有上個月,學生會的一名男乾部和我說話……”
江逝秋臉色大變,緊張得不行,“你、你知道啊?”
季魚挑眉,“當然,我又不傻。”她故意加重語氣,“我倒沒想到,你的醋勁這麼大,讓安雅幫你盯梢出現在我身邊的所有男性,再給你打小報告。”
人證物證都在,江逝秋隻好認錯:“阿魚,我錯了。”
季魚看他難得喪氣的樣子,和平時在人前的張揚冷酷大相徑庭,覺得挺有趣的。
她倒也沒在意這些,畢竟男女確定關係後,確實應該要注意與其他異性之間的安全距離,他會在意這些也是正常,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能見人的,他既然介意,那便由他想盯著就盯著。
“阿魚,你沒生氣吧?”
江逝秋像小媳婦似的跟在她身邊,小心翼翼地問。
季魚原本故意板著臉的,見他這樣,又板不起臉,嘴角微翹,故意拉長聲音:“當然……沒生氣。”
江逝秋臉上的忐忑瞬間消失,嘴角翹得高高的,笑得很好看。
他拉著她的臉,柔聲說:“阿魚,你真好,我真的太喜歡你了……”
隨著這話落,他將人摟到懷裡,像大狗一樣蹭來蹭去,蹭得她身上都沾滿他的氣息,然後吻了過來。
季魚沒有閉上眼睛,愣愣地望著這張熟悉的容貌,意識漸漸地有些模糊。
恍惚間,她好像看到他身後冒出無數黑色的觸手,它們鋪天蓋地,張牙舞爪,將天空都遮蔽……
**
“阿魚,阿魚,快醒醒……”
季魚感覺自己被人推搡著,猛地睜開眼,指中握住尖銳的刀片。
即將攻擊的動作在看清楚麵前的人時,硬生生地停下來。
林安雅驚喜地說:“阿魚,你醒啦!”
正在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外麵情況的梁音見狀,也十分驚喜,“季醫生醒了?沒事吧?”
季魚發現自己靠坐在安全屋的休息室裡的一張椅子上,頭頂的燈亮著,門窗緊閉,連窗簾都拉上。
整個世界靜悄悄的,仿佛隻剩下她們三人。
她的意識還有些混沌,下意識地問:“安雅,怎麼了?”
林安雅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飛快地說:“剛才有異種襲擊安全屋!後來出現濃霧,應該是某種汙染物,目前安全屋已經被濃霧籠罩,也不知道這霧氣是什麼情況,自從它出現後,攻擊安全屋的深海異種就沒了動靜,外麵也靜悄悄的。”
“還有,這霧氣會讓人陷入昏迷,先前我們三個都昏迷了,我和小梁先醒,發現你就在附近,將你帶到休息室。”
季魚怔然。
霧氣會讓人昏迷……所以先前的那些,是因為她陷入昏迷,夢到當初和江逝秋認識的那一幕嗎?
夢裡不知身是客,明明總覺得不對,卻無法醒來。
季魚將杯裡的水喝完後,人也跟著冷靜下來,問道:“其他人呢?”
“不知道。”林安雅擰著眉,“這霧太大,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危險,我們不敢走太遠,不能確定安全屋其他地方的情況。”
她們三個昏迷的地方正好在休息室附近,便躲到休息室裡。
休息室的門是關著的,可以阻隔霧氣的入侵。
在沒弄清楚這些霧氣會不會有什麼危害時,最好不要輕易與之接觸,這是所有市民都知道的安全守則上寫的。
季魚起身,來到窗邊,小心地拉開窗簾,朝外麵看過去。
遇到襲擊時,正好是淩晨兩點左右,外麵的天色是黑的。
她看了手機,手機果然沒有任何信號,倒是時間還是正常,現在是淩晨兩點半,她昏迷的時間應該隻有半個小時左右。
現在窗外也是一片黑暗,黑暗中能看到彌漫的濃霧,鋪天蓋地。
這濃霧仿佛隔開一個異空間,以往在晚上時可以聽到的風聲、海潮聲,以及異能者巡邏的腳步聲等等都消失不見。
梁音和林安雅都是憂心忡忡的模樣,早在季魚還昏迷時,她們就確認過外麵的情況,這種時候,這樣的安靜幾乎能將人逼瘋。
季魚看她們一眼,自然能看出她們其實都在努力忍耐。
這種未知的情況很容易擊潰人類的心理,很少有人能不害怕的。
她朝兩人招手,讓她們過來坐。
許是她太過淡定的模樣讓兩人緊繃的心情莫名地鬆緩幾分,紛紛坐到季魚身邊。
季魚先是問:“安雅,小梁,你們剛才昏迷時有遇到什麼嗎?”
兩人疑惑地看她,然後搖了搖頭,“沒有,我們昏迷的時間並不長,醒來得挺快的。”
林安雅有些擔心地看她,“阿魚,你昏迷的時間挺長的,是不是霧氣對你身體有什麼影響?”
越說她越緊張,趕緊拉著季魚檢查起來。
梁音也緊張得不行,正好休息室裡有測量儀,給季魚測量她體內的汙染值。
季魚笑道:“我沒什麼事,身體很好。”倒是沒拒絕測汙染值,配合地讓梁音測量。
她身上的汙染值很低,隻有15,非常安全健康的數
值,也是淨化師的正常數值,一般淨化師體內的汙染數值都很低,在30以下,很少會超過30。
林安雅頓時放心了,“看來這濃霧對人體汙染性不算太高。”
測完季魚後,梁音索性給自己和林安雅也測量一下。
然後發現,林安雅的汙染值在79,而她的汙染值在93。
梁音目瞪口呆地看著測量儀,懷疑自己看錯了,“怎麼會?!!”
林安雅也瞪大眼睛,“十分鐘前,我們還測過一次,都還是正常範圍啊?”
她們來到休息室,就分彆測過汙染值,當時的數據都是正常的,林安雅的汙染值在26,是正常淨化師的數值,梁音則是39,也是正常人的數值。
哪知道這次突然就飆升到79和93,梁音體內的汙染值就要破百。
季魚拉著梁音的手,先給她淨化,降低汙染值。
林安雅很擔心,生怕季魚體內的汙染值也會跟著升高。
她實在想不明白,不過半個小時,她和梁音體內的汙染值怎麼會飆這麼高?難道是因為外麵的霧氣?
等季魚治療完,林安雅又給季魚測一次汙染值,發現仍維持在非常安全的15。
“奇怪……”
林安雅百思不得其解,阿魚體內的這汙染值也太穩定了吧?難道是因為剛才她昏迷的時間比較久?
季魚也給林安雅治療,同樣將她體內的汙染值壓下去。
確定兩人體內的汙染值都壓下後,林安雅又給季魚測了一次,還是非常安全的15。
連季魚自己都不太明白,為何自己體內的汙染值這麼穩定。
既然想不明白,三人也不再糾結,討論起這次異種襲擊的事。
“襲擊你的異種應該是一種章魚類的深海異種。”林安雅麵露恐懼之色,“有很多觸手,它們緊追在你身後,又粗又長的,上麵還有像吸盤一樣的肉疙瘩……”
說到最後,她臉色煞白,一副想吐又強忍著的模樣。
梁音的表情也差不多,捂著胸口說:“要不是大霧突然出現,隻怕那深海異種就要將我們都殺死在這裡。”
深海異種來勢洶洶,這樣的情況,整個安全屋都要被它毀掉,更不用說逃出去了。
可以說,這大霧來得很是時候。
“沒想到,有一天咱們還要感謝汙染物來臨。”林安雅覺得真是世事無常。
和殺傷力巨大的異種不同,汙染物的類型千奇百怪,甚至無形無狀,很難辯認。
讓人安心的是,汙染物的殺傷力大多都不強,它們存在的意義更多的是汙染,汙染空氣、汙染水土、汙染動植物和人類……
隻要找到汙染源,將其毀掉,汙染物自然也會跟著消失。
這大霧是汙染物的一種,汙染源應該藏在濃霧之中,隻要將之找出來,就能破解大霧。
但隨之而來的問題,便是那隻深海異種。
沒有大霧遮掩,隻怕她們不得不麵對它。
正感慨著,突然季魚臉色微變,朝她們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
林安雅和梁音紛紛噤聲。
第64章
季魚的聽力素來靈敏,總能聽到尋常人聽不到的微末動靜。
在這大霧籠罩的安靜空間裡,終於出現某些動靜,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拖曳著,緩慢地前行。
那東西的目標,是這間休息室。
季魚深吸了口氣。
她看向林安雅和梁音,用極輕的氣音說:“有東西過來了,你們注意,一會兒趕緊跑。”
如果休息室擋不住,除了逃跑彆無選擇。
林安雅和梁音緊張地點頭,兩人分彆尋找武器。
不管是淨化師還是梁音這樣的助理,都是特地練過的,至少能拿得起槍械等武器,在危急之時能保護自己。
安全屋這邊的情況特殊,麵對隨時會上岸的深海異種,除了派異能者戰士日夜巡邏守衛,還特地給所有人都配備武器。
兩人拿的都是槍,這是她們平時訓練時用得最多的武器。
林安雅也拋了一把槍給季魚,讓她以防萬一。
季魚最擅長的不是槍,而是藏於腕間護帶的薄如蟬翼的刀片,這刀片是江逝秋特地為她定製的,給她防身,也不知道用什麼材料打造,鋒利之極,連異種堅硬的身軀都能輕易劃開。
隨手將那把槍插入腰間,季魚站在門邊,嚴陣以待。
林安雅和梁音緊張地站在她身後,不知不覺間以她馬首是瞻。
兩人其實都沒有聽到什麼,不過都選擇相信她。
林安雅知道季魚的聽力很靈敏,定是聽到什麼動靜;梁音對季魚極為信服,這段時間跟在她身邊,知道她的性格嚴謹,做事不會無的放矢。
不久後,兩人終於聽到門外響起的動靜。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地麵拖曳而行,那聲音窸窸窣窣的,很容易讓人產生某種不好的聯想。
它離休息室越來越近。
兩人臉色微變,屏住呼吸,緊張地盯著緊閉的門。
是什麼東西過來了?是異種嗎?
如果不是異種,難道這大霧中還有其他的危險?
“季醫生。”
門外響起一道聲音,那聲音低低沉沉的,帶著幾分僵硬,仿佛許久不說話的人艱難地開口。
梁音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季醫生,開門呀……”
門外的人慢吞吞地叫著,甚至很有禮貌地敲了敲門。
梁音和林安雅緊張得手都在抖,不知道門外到底是什麼怪物,為什麼會來找季魚。
她們可不認為,出現在門外的會是一個正常人。
濃霧籠罩安全屋後,安全屋就像一片死地,如果有人還活著,或者像她們這樣清醒的,肯定會先找個地方躲起來,而不是隨便亂走,甚至還跑過來找季魚。
外麵這個正在叫“季醫生”的,肯定是什麼怪物。
季魚眸色微深,這聲音讓她想到一個人,她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捏著刀
片的手死緊,青筋畢露。
這種時候,她同樣也不平靜,某種猜測讓她呼吸都有些控製不住。
許是見一直不開門,敲門聲從不緊不慢變得急躁起來。
叫門的聲音也變得急促:“季醫生,快開門啊,季醫生,你為什麼不出來呢?季醫生……”
季魚知道這門是擋不住外麵的怪物,低聲對林安雅她們說:“你們躲起來。”
“不行!”林安雅以為她要一個人麵對,毫不猶豫地拒絕。
梁音害怕得不行,但也沒退縮,這種時候,沒有讓季魚一個人麵對危險的道理。
季魚冷靜地道:“你們先躲起來,我來吸引它的注意,你們趁機攻擊它。”
林安雅咬了咬牙,知道她說得在理。
門外的怪物明顯是衝著季魚來的,如果她們都守在這裡,等它破門而入,三人都將麵臨它的攻擊。
眼看敲門聲變成劇烈的撞門,林安雅拉著梁音,迅速地躲在休息室的一個櫃子後。
就在她們躲好時,那門終於不堪負重,砰的一聲被撞開。
季魚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
走廊裡的濃霧似乎消散了一些,白慘慘的路燈灑落下來,也讓她看清楚門口那人的模樣。
一張英俊斯文的臉,白慘慘的臉色,正是那日被她切斷大半截觸手的男人。
他的模樣沒什麼變化,看著高高瘦瘦的,有人類完好的肢體,和正常的人類沒什麼區彆。
唯一不同的是……
季魚看到他身後揮舞的章魚觸手,甚至有幾條垂落於地,在地麵蠕動。
剛才的動靜,應該就是這人行走時,章魚觸手在地上拖曳。
這些章魚觸手和先前從衛生間的天窗中出現的一樣,當時襲擊她的異種就是他。
門口的男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僵硬慘白的臉龐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季醫生,我找到你了,你好香啊……”
他陶醉地說,身後的數條觸手從門口滑入,朝著她而來。
季魚毫不猶豫地出手,手中的刀刃輕易地割斷好幾條即將碰觸到她的觸手。
然而這觸手實在太多了,它們傾巢而出,從四麵八方襲來。
季魚矮身躲過,躲在櫃子後的林安雅和梁音也紛紛開槍,密集的子彈朝著那些觸手而去。
男人頓時被激怒了,漆黑的眼睛變成某種冷血動物的豎瞳,更多的觸手出現,有數條朝著櫃子的方向砸過去。
櫃子四分五裂,林安雅和梁音趕緊跑開。
季魚喊道:“從窗口出去!”
林安雅迅速開窗,顧不得窗外的濃霧未散,她拉著梁音跳到窗口,一邊朝季魚叫道:“阿魚,快過來!”
季魚一邊躲過觸手,一邊朝窗口跑過去。
然而觸手的速度實在太快,它們直接朝窗口襲去,林安雅兩人趕緊往下跳,眼睜睜地看著觸手將窗口堵住。
休息室裡,季魚不斷地後退。
窗口被觸手堵住,男人堵在門口,她隻能跑進休息室另一端的衛生間,將衛生間的門鎖上。
“季醫生,你出來啊。”
章魚男在外麵嘭嘭嘭地敲門,衛生間的門很快就出現裂痕。
建造安全屋所用的材質非常高級,能擋住普通異種的攻擊,唯有深海異種才能輕易將它們擊破。
季魚已經明白今晚襲擊的是深海異種,而且還是能變成人的異能。
這種情況前所未見。
人類的記錄之中,異種都是醜陋的怪物,它們有各種各樣的形態,唯獨沒有人形。就算是人類被汙染異化後,也在成為異種的瞬間,變成一隻醜陋的怪物,沒有任何人類的形態。
人們已經習慣異種的怪物形態,從未想過,異種原來也可以變成人,擁有人類形態。
正是如此,所以在這深海異種混進安全屋時,明明它身上的汙染數值已經破了一千,情況十分詭異,當時也沒人往他是異種方麵想。
那一瞬間,季魚想到了很多。
是不是所有的深海異種都可以轉化出人形,讓人類察覺不到它們是異種?
還是隻有這個是特殊的?
它是怎麼從陵山區的研究院裡逃出來的?外麵那些濃霧,又和它有什麼關係?
**
深海異種襲擊安全屋的第一時間,警鳴聲響徹夜空。
附近正在巡邏的異能者戰士第一時間趕過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恐怖的深海怪物,它如一隻巨形的章魚,無數的章魚觸手覆蓋住安全屋。
更糟糕的是,這時從海裡飄來的濃霧迅速吞噬這片天地,所有的人類都陷入昏迷之中。
隻有那些遠離濃霧的異能者保持清醒,趕緊給後方發送緊急消息,請求支援。
陵安區的梁區長也在第一時間得知這邊的情況。
深海異種襲擊安全屋,未知的濃霧從海裡而來,安全基地T038一帶失守。
梁區長冷靜地一一下達救援的命令,然後問旁邊的秘書:“席長風來了嗎?”
“還有半個小時就快到了。”秘書緊張地說,臉色微微發白。
不怪她如此,深海異種的殺傷力太大,每次深海異種上岸,對人類而言,都是一個極為慘烈的傷亡數據。
所有人都作好心理準備,可能安全屋裡所有人都已遭遇不測。
對人類而言,這樣的結果令人十分痛惜。
席長風因為受傷,這段時間都在休養,為此中洲特地將江逝秋調過去,執行一項秘密任務。
隻是這次西洲沿海一帶出現深海異種襲擊,江逝秋不在,西洲實在頂不住,隻好向中洲借人。
席長風便被派過來。
梁區長心裡有些疑惑,為何中洲會派席長風過來?
席長風身上的傷不是還沒好嗎?
是江逝秋仍在執行任務沒辦法脫身,還是另有原因?
半個小時後,席長風抵達陵山區,第一時間奔赴海邊。
梁區長需要坐鎮後方指揮,無法前往,隻能從一些衛星拍攝的畫麵查看情況。
衛星隻能拍到海麵上大霧彌漫,霧裡的情況卻無法拍攝到,濃霧中磁場混亂,信號不通。
秘書站在梁區長身後,緊張地盯著那片大霧。
她記得梁區長的女兒梁音這次也被派過去,就在安全屋那邊當助理,這次遇到深入海異種襲擊,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
梁區長默默地盯著前方幕布呈現的畫麵,神色冷靜,時不時下達命令,隻有那雙偶爾緊握在一起的手,能看出她的心情並不平靜。
她的女兒就在最危險的地方,沒有任何一個作母親的能平靜。
然而她又是一區之長,必須守好陵山區,安排好救援工作,讓她無暇去關心女兒現在是什麼情況-
席長風過來時,遇到安全屋這邊的負責人,正和那些異能者戰士商量著進入濃霧探查情況。
先前已經派了一批人進去,隻是這一去便沒了動靜,直到現在仍未見有人出來。
見到席長風,負責人頓時大喜。
“席隊長,您來了!您看看這……”
席長風望著那緩緩流動的濃霧,說道:“情況我已經了解,我現在進去。”
負責人忙不迭地點頭,這心也落下一半。
有經驗豐富的席長風在,肯定很快就能尋找出汙染源,破了這些濃霧,屆時那深海異種便會暴露,應付起來比較方便。
隻是,安全屋裡還有很多幸存者,甚至有不少淨化師,這些才是最珍貴的,希望他們平安無事。
席長風正要進入那片濃霧,突然想到什麼,轉頭問道:“這霧是和深海異種一起出現的?”
“應該吧。”負責人說道,“深海異種襲擊安全屋時,大霧一起出現,迅速吞噬了安全屋,後來裡麵就沒什麼動靜。我們懷疑,應該是深海異種召喚過來的。”
席長風目光微沉。
這次的任務他本不應該來的,然而剛好江逝秋那邊出事了,聽說江逝秋不知所蹤,而他失蹤的地方,正好是紅沙丘陵與海洋相鄰之地。
聽說他最後墜入海中。
偏偏這時候有消息傳來,出現一個可以變成人的深海異種,甚至被它混進人類基地裡。
陵山區這邊可能也有變成人的深海異種混入。
席長風深吸口氣,走入濃霧。
**
轟隆一聲,衛生間的門裂開,數根觸手從裂開的門鑽進來。
季魚站在盥洗台上,將天窗打開。
衛生間的天窗是斜麵的設計,很容易打開,季魚直接翻了出去,身後是緊追而來的觸手。
突然,一條觸手纏住她的腳脖子,將她往後拖。
季魚重重地摔在屋頂,身體被震得發麻,手中的刀片劃過去,觸手被切斷,剩下的半截仍緊緊地纏著她的
腳脖子。
她不敢鬆懈,沿著傾斜的屋脊朝前跑。
身後是無數追擊而來的觸手,還有那道陰魂不散的聲音:“季醫生,季醫生……”
鞋子踩在屋頂鋼架上咚咚咚的聲音不絕於耳,身後是張牙舞爪的章魚觸手,這觸手似乎有再生的功能,不管她割斷多少,還會繼續生。
季魚猛地刹腳,已經是儘頭,往前一步是十幾米的高空。
她站在屋頂的邊緣,轉身看向緊追而來的深海異種。
此時這怪物的下半身變成章魚的觸手,上半身仍是人形的模樣。
他的一雙眼睛緊盯著她,神色亢奮無比,朝她伸出手,語氣很輕柔,“季醫生,快過來……”
季魚又往後退了退。
前有深海異種,後是十幾米的高空,進退不得。
然而此時,她仍是十分冷靜,雙手自然地垂落,指間捏著薄如蟬翼的刀片。
章魚男的一條觸手已經朝著她蜿蜒而來,像是在試探,緩緩地爬向她的腳。
“季醫生,季醫生,你好香啊……”
它深情地叫著,看她的眼神就像是一道絕世美味的菜肴。
季魚擰眉,在那觸手即將抓住她時,果斷地往後一躍。
瞬間,無數的觸手襲來,將她下墜的身體卷住,她重新落到屋頂,並被一寸一寸地往那章魚男拖過去。
季魚雙腿努力地蹬著屋頂的鋼筋,發出咚咚咚的響動。
隨著她離那章魚男越來越近,他臉上的神色也越發的迷醉,蒼白的臉龐浮現兩團紅暈。
一股寒意直往心頭竄,季魚握緊手中的刀片。
就在她要揮出刀片時,突然章魚男臉色一僵,雙眼徒然瞠大,眼瞳浮現細密的血絲,像是看到什麼可怕的東西,整個怪物都僵在那裡。
季魚若有所覺,正要扭頭,突然身體被高高地拋起。
在下墜時,她看到章魚男瘋狂地逃竄,卻被一條來自濃霧中粗壯無比的黑色觸手捆住,洞穿了他的身體。
那觸手比章魚觸手更粗,更長,上麵附帶著血紅色的吸盤,宛若來自虛空的恐怖怪物,又像是俯視人間的邪神,隻一眼就讓靈魂為之戰栗。
風在耳邊呼呼地刮著。
下一刻,季魚墜落的身體被一條黑色觸手卷住,漫天的黑暗將她吞噬。
第65章
自從和江逝秋交往後,季魚和他幾乎是形影不離。
他們和很多普通的情侶一般,想要時時刻刻黏在一起,怎麼都不會膩味,每天都想看到對方,隻要兩人在一起,就算隻是靜靜地坐著,都會覺得很有意義。
淨化係的課程非常繁重,他們必須要在大學四年內學習和掌握必備的知識和技能,在畢業之際便要成為一名合格的淨化師,前往各個政府單位工作。
季魚每天的時間都會安排得滿滿當當,計劃表永遠是滿的。
男朋友原本不在她的計劃之內,不過既然選擇和他交往,她也將江逝秋安排在自己的計劃之中。
季魚每天都會起得很早。
然而江逝秋總是比她起得更早,每天都會準時給她送早餐,風雨無阻。
吃完早餐後,他會先將她送到教室,然後才趕去異能者戰鬥係那邊上課。
到了中午,他又會過來找她一起去吃午飯,午飯後和她一起去圖書館看書,或者去訓練室。
下午時,他再次送她去上課。
一天的課上完後,他又來找她去吃晚餐,晚飯後兩人會在校園裡散步消食,接著拐道去圖書館或者訓練室,這些都可以當作是約會。
直到時間差不多,他再將她送回宿舍休息。
每天晚上兩人分彆時,他總是依依不舍,和所有陷入熱戀中的男女一樣,恨不得兩人能一直黏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等到第二天,他又早早地帶著早餐過來找她。
如此循環往複,終年如一日。
異能者戰鬥係那邊的課程同樣繁重,特彆是訓練強度非常大,一天下來,就算是精力旺盛的異能者戰士也能被累趴下,再也沒精力搞其他。
然而這並不包括江逝秋。
他總能在第一時間完成所有的訓練,並且是提前完成,然後跑去找季魚,簡直將“戀愛腦”三個字刻在腦門上。
季魚起初還有些不習慣,後來習慣他的陪伴後,發現這樣的生活也不錯。
自從父母去世後,她便一個人,說不孤單是不可能的。
這也是她喜歡去林家的原因,她喜歡林家的家庭氛圍,偶爾也會在林家的邀請下,過去住幾天。
雖然和林安雅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好朋友,但林安雅還有其他的好朋友,再加上兩人的興趣愛好和習慣不同,林安雅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可能時時陪她。
就算是朋友,也不可能時時刻刻陪伴對方。
江逝秋卻不同,他是她的男朋友,他的愛好是她、興趣是她,眼裡心裡都是她,宛若惡龍守著寶藏,他願意時刻守在她身邊。
季魚從來不懷疑江逝秋對她的感情,因為這人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他對她的愛。
他的愛從來不是克製內斂的,也不是浮於表麵的,而是用實際行動來向全世界宣布,不吝嗇讓人知道他有多愛她。
相比之下,季魚顯得太過內斂冷靜,若是不熟悉她的人,幾乎以為她無動於衷。
季魚知道,這是一個可以永遠陪她的男人。
這世間,父母會離開孩子,朋友也不能永遠陪伴,隻有伴侶能彼此伴陪,不離不棄。
季魚以為,兩人會這麼黏黏糊糊,直到大學畢業。
直到江逝秋突然和她說,他要離開一段時間。
這是他們交往的第二年。
“離開?你要去哪?”季魚疑惑地問。
她知道江逝秋的身世,他是一個孤兒,從小在福利院長大,十五歲那年被檢查出攻擊性的異能後,得到學校的重點培養,直到十八歲,以優異的成績考上西洲大學的異能者戰鬥係。
江逝秋輕鬆地說:“我要出城辦點事。”
至於辦什麼事,他沒有仔細說,好像特地忽略了它。
季魚向來不是一個尋根問底之人,此時心裡卻湧起一股怪異感,問道:“你要去多久?”
“大概三個月吧。”
季魚有些吃驚,什麼事需要這麼久?
於是她也直接問出來。
“現在不能和你說。”江逝秋一臉愧疚,伸手將她摟住,然後開始蹭來蹭去,似乎在表達他的歉意。
季魚被他蹭得實在受不了,連頭發都被他蹭亂了,問道:“什麼時候能和我說?”
他要出城,而且一走就是三個月,卻不能告知去處,做什麼,實在讓人很難不多想。
人類生活在祥和、安全的鋼鐵城市之中,卻不會忘記城外的世界有多麼危險,那裡有汙染區,有汙染物,有危險的異種。
在很多人心裡,出城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甚至很多普通人,可能一輩子都沒離開過城市,在城市裡默默地過完一生。
江逝秋默默地蹭著她,含糊道:“等到……我會說的。”
季魚看他許久,終究沒再追問,隻讓他平安回來。
“阿魚放心,我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他拉著她的手,一臉認真地交待,“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我會讓林安雅監督你,等我回來我會問她。”
季魚無奈地答應。
和季魚說完這事,第二天江逝就向學校請了假,很快離開西洲。
季魚則和以往一樣,依然過著忙碌的大學生活。
直到三個月後,江逝秋終於回來。
季魚特地檢查一遍,確認他完好無損,總算放心下來。
至於這三個月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他沒有和任何人說,就算是季魚這個和他最親密的女朋友也不清楚。
季魚其實一直等他和她說的。
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她也漸漸地忘記這事。
**
季魚恢複意識時,聽到海潮聲。
海潮聲很溫和,像是寧靜的海水在沙灘上推疊的聲音,這天地之間變得極為寧謐,唯有那聲聲海潮,亙古不息。
鼻息間嗅聞到一
股屬於大海鹹濕的氣息,讓她知道,自己應該離海洋非常近。
季魚睜開眼,首先看到不遠處在黑暗中閃爍的瑩瑩藍光,似乎是黑暗的溶洞裡某種礦石散發的光芒。
她有些怔忡,然後反應過來,自己居然還活著。
但好像這裡並不是人類的城市,人類的城市沒有這種地方。
回想起被黑暗吞噬前的那一幕,季魚記得那隻來自深海的章魚異種怪物被一條更粗大、更恐怖的觸手貫穿身體,而她也從半空中栽下,被那觸手卷起,拖入黑暗之中。
接著意識便陷入昏迷。
後來呢?
後來發生什麼事?
既然她現在還活著,是不是有人救了她?若有人救了她,為什麼她又出現在這個奇怪的地方?這又是哪裡?
無數的疑問襲上心頭,季魚謹慎地打量周圍。
撐著身體坐起來時,手指摸到身下某種極為柔軟的東西,就著那瑩瑩的藍光,發現是一種苔蘚,十分乾躁清爽,以至於她先前清醒時,並不覺得身體被咯得難受。
季魚又多摸幾下,終於確認,它們確實是一種苔蘚。
這裡是一個黑暗的溶洞,溶洞裡長了很多苔蘚,而且氣溫很好,是一種能令人類感覺到舒適的溫度,不會過於悶熱,也不會覺得冷。
溶洞很大,季魚朝著海潮聲響起的方向看過去,發現那裡有一片細軟的沙灘,海水湧上來,聲音很輕細舒緩。
直到她扭頭往身後看了一眼,身體徒然一僵。
身後是一片黑暗,溶洞前的那片瑩瑩藍光似乎無法滲透它。
在無儘的黑暗之中,隱約可以看到一隻巨大的怪物的輪廓,它安靜地蟄伏在溶洞深處,一雙血紅色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盯著她。
季魚渾身僵硬,似乎連呼吸都靜止了,腦海一片空白。
這是一隻未知的怪物。
可能同樣是深海異種。
聯係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季魚瞬間斷定,眼前的這個怪物就是從濃霧中出現,殺了章魚男的那隻觸手係怪物。
她當時從半空中摔下時,被它的觸手卷住,然後被它帶到這裡。
季魚不敢動彈,屏著呼吸,與它靜靜地對視許久,終於發現它目前沒有任何要殺死自己的意思。
雖然這結論很不可思議,但這隻異種怪物確實好像沒有殺死她的動作。
人類對異種的印象,從來都是吞噬、殺戮、破壞、毀滅……
遇到異種時,人類隻有“殺死異種”和“被異種殺死”兩個結果。
昏迷之前,她其實已經作好被它殺死的心理準備。
能輕鬆殺死深海異種的怪物實在太可怕了,這是一隻更高級的異種,人類在它麵前,是如此的渺小、脆弱、不堪一擊。
被它殺了,也是正常。
然而它不僅沒有殺她,還將她帶到這黑暗的溶洞之中。
季魚雖不知道這隻異種為何沒有殺自己,但也沒有
抱著僥幸的心理,或許它隻是給自己找一個儲備糧?
就像那隻叫她“季醫生”的章魚異種,它一直說她很香,顯然她身上有什麼吸引它的地方。
或許這隻異種也和章魚異種一樣,被她身上的某些地方吸引,覺得她“很香”。
季魚從小到大很少離開城市,更不用說直接麵對異種。
所以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身上有吸引異種的特殊之處,能讓異種覺得她很香,對她垂涎三尺。
這並不是什麼好事。
如果被人知道,隻怕她會成為人類的研究對象,會有什麼樣的結果,根本無法想像。就算礙於江逝秋之故,不敢將她當成實驗體,隻怕也有人暗地裡想方設法弄清楚她為何能吸引異種……
季魚冷靜地想著,突然發現,其實被這異種捉到這裡,也不算太可怕。
當然,這種想法在那一條觸手伸過來,將她拖過去時,瞬間就沒了。
季魚的身體微顫,明知道在這隻未知的恐怖異種麵前,自己就像蚍蜉撼樹,仍是忍不住捏住刀片,朝那卷住她的觸手劃過去。
然而,能將章魚異種的觸手輕易割斷的刀片,此時隻在這異種的觸手上留下一道痕跡,而且這痕跡很快就消失。
看到這一幕,季魚不再做無用功。
她的臉色慘白,隨著漸漸靠近,發現這隻異種的龐大超乎想像,宛若小山一般,自己在它麵前,如同螞蟻和大象的區彆。
那雙血紅色的眼睛高高地俯視著她,就像虛空中的邪神,邪惡冷酷。
季魚被拖進了溶洞深處,那片黑暗之中。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像是無數觸手在滑動。
此時她腦袋一片空白,清楚地感覺到,那冰冷滑膩的觸手纏上她的腳踝,順著腳踝往上,小腿、大腿……
在她幾欲崩潰時,黑暗中響起一道含糊的聲音。
“阿魚……”
季魚如遭雷擊。
雖然這聲音很含糊,像是某種囈語,她仍是聽出來了。
這是江逝秋的聲音。
身體一陣陣顫抖,眼淚從眼角沁出,無數的觸手再次將她的身體淹沒。
**
天終於亮了。
經曆漫長一的夜,所有等在濃霧外的人都焦急不已。
幸好,在天亮之時,那無儘的濃霧終於退去,露出搖搖欲墜的安全屋。
人類的科技發展至今,已經能創造出很多堅硬無比的建築材料,可以在短時間內搭建出一棟安全性非常好的臨時安全屋。
然而此時的安全屋,像是遭受了什麼可怕的攻擊,千瘡百孔,瀕臨散架。
一群人從安全屋裡踉蹌地跑出來。
這些人中有異能者戰士,有傷患,有醫生,有淨化師……
他們看起來狼狽之極,逃出安全屋後,看到灰蒙蒙的天空、遠處的海麵,又哭又笑,慶祝他們活著。
受傷的人同樣不少。
救援人員不斷地將一些受傷或死亡的人從安全屋裡抬出來,放到附近支起的帳蓬之中。
林安雅和梁音都受了傷。
兩人被送到一個專門安置輕傷患者的帳蓬裡,有護士正為她們處理身上的傷,還有從彆的區調過來的淨化師為她們淨化體內的汙染。
第66章
林安雅和梁音身上的傷都是輕傷。
這是她們被章魚男的觸手逼得從窗口跳下去時弄出來的,都是一些擦傷和刮傷,幸好一路磕磕碰碰,就著層樓間的障礙物緩衝,最後也能平安著地,沒有摔出個好歹。
比較嚴重的是她們體內的汙染值過高,已經超過一百數值,需要及時治療。
不僅是她們,所有置身於大霧中的人的汙染值都高得離譜。
也不知道是因為當時那隻深海異種出現導致的,還是那大霧中的汙染源太過厲害,隻要在大霧中待過的人,隨著時間流逝,人體內的汙染值都會飆升得非常厲害。
等到兩人身上的傷被處理好,汙染值也降到安全係數後,便有工作人員過來找她們說話。
這些都是記錄員。
問的自然是她們在大霧中的經曆,以及有沒有見到什麼特殊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