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打算先把自己的情緒理好,不然真的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語的折騰。”
“你怎就不怪李季蘭?”
“我怪她有用嗎?”忽然有了自知之明,我繼續道,“詩作在她腦海中,毛筆在她素手中,她要留下驚世之作來將我一軍,我有什麼辦法?”
“你跟她怎麼鬨到這種地步了?”
“大抵是隔了一陣子沒見麵,她想以此來叫我領教領教她的‘厲害’吧!”
這話把司農寺長官給聽笑,他道:“嗯,這樣的女子,配得上你。”
我賭氣道:“她樂在眾說紛紜中,到底收拾結局的還得是我。”
而在江南的名刹天福寺之中,俊才錢起攜了侍茶姑娘一並來祈福。
他倆之間的融融和和的關係,可是長安那邊——
陷於“水深火熱”之中的陸羽和李季蘭,所沒法比的。
瞧著錢起把一條許願帶係上樹梢後,皎然問:“錢生你最近在忙些什麼事?”
錢起認真道:“錢某減少了許多與達官貴人們的應酬時光,專心在茶廬之中陪伴侍茶姑娘。我與她琴瑟和鳴,一人做整理陸羽的《茶經》樣章初稿、《茶方》通篇校對工作;一人構思‘茶宴’之宏大場麵,隻待來日可期。”
皎然疑惑道:“錢生你如今是越發像張繼了,不滿足於現狀,一股腦兒地想去皇家體驗生活。你可是看不上那些達官貴人們,而想到宮中去醉生夢死啊?”
“皎然師傅你說的哪裡話?”錢起拿出一張自己畫的茶宴布局圖來,“在陸羽之前,沒有‘茶’字;在我錢起之前,沒有出現過‘茶宴’之筵席。”
皎然一笑:“貧僧還是‘茶道’二字的創始人呢,這點陸羽也是認的!”
“錢某不才,隻寫了一首詩出來,就再獲口碑。”
“是嗎?”皎然感興趣問,“你寫什麼了?”
“我將‘茶宴’之想法融入詩中,據說聖上在‘奉興圍場’讀到我的詩時,像往常一般驚然,道:錢起之作,必是神作,沒有可以替代者。”
皎然“嗬嗬”兩聲,“圍場打獵,本是躁動之事;茶宴清雅,應是靜享之事。就不知錢生你是如何蠱惑君心的……”
“皎然師傅你誤會錢某了,錢某向來都是憑借才華‘抓住’君心,哪來的‘蠱惑’一說?”
“你將自己的詩作念出來罷。”皎然拉錢起來到莊嚴的寶相之前,“所謂禪茶本一體,貧僧相信:你的‘茶宴’之想要是真能被聖上所采納,佛祖也會相助。”
錢起雙手合十,虔誠禮佛之後,才吟出了自己的詩作:
偶與息心侶,忘歸才子家。
玄談兼藻思,綠茗代榴花。
岸幘看雲卷,含毫任景斜。
鬆喬若逢此,不複醉流霞。
【注2】
說來也怪,錢起這首詩才剛剛吟罷,佛殿內莊嚴的寶相就閃出一道金光來,把皎然和侍茶姑娘同時驚了一驚。
“這是吉兆啊!”錢起回頭對兩人道,“看來我錢起開‘茶宴’之先的事,能成!”
而在這以後,
錢起首創的“茶宴”之想,能否與陸羽的“茶策”(即《茶閣擬·上巳節循辦章程》)相逢相合,便是後話了。
長安客棧。
李季蘭和閻伯鈞一同呆在房間內。
閻伯鈞不解問:“在下與李姑娘並無一|夜|歡|愉,不知李姑娘為何寫了這容易叫人誤解之詩?”
李季蘭淡淡道:“詩中意象,懂的人始終懂得,不懂之人始終不懂,彆人要議論就讓他們議論去吧,我沒必要去做出什麼解釋。”
“在下可以背負詩中之描述,畢竟在下對李姑娘你確實有過情深意篤之時。”閻伯鈞謙謙道,“隻怕是陸大人被一些話語所激,傷身傷心啊!”
“陸羽傷身傷心,我就不是了嗎?”李季蘭從頭上拔下山茶花珠釵,放在掌心裡看,“我是個女子,能用來喚起心上人在意的武器唯有手中的筆。除了寫詩我還能怎麼樣?把自己的寂寞、期盼、等待……統統都換作尋常的女子閨閣情緒來鬨嗎?”
“在下能夠看得出來,陸大人對李姑娘你十分珍惜與看重。”閻伯鈞名眼道,“李姑娘你忽然這樣折磨他,是錯的。不可用自己與閨閣女子不同來做借口。”
“想要爭一口氣罷了。”李季蘭托腮老實道,“就好像是陸羽在客棧食堂對我說出了一些諷刺的話來之後,我還是會介意一樣。”
“如何我看李姑娘你吃了原本要罰他吃的酸菜,是原諒了陸大人呢?”閻伯鈞不禁出奇,“陸大人也是那樣想的吧?認為這頓飯早就和解了。”
“女子……怎麼能不氣陸羽:三酸三諷?”李季蘭想著為自己奪回臉麵,“他當眾氣我三回,我隻寫詩氣他一回,算是過分嗎?”
“你這就是小孩子氣了!”閻伯鈞公正道,“陸大人的話畢竟真誤會,無心而出;而你之舉,卻是故意。你不想想,自己詩萬一被陸大人的政敵抓住了關鍵,避重就輕來攻擊陸大人,豈不是苦了他?”
李季蘭小聲道:“你說的後一句話,我沒有考慮過。”
閻伯鈞站在男子的角度和立場,耐心道:“天下女子,屬李姑娘你的才華最高,所以你的詩作影響力頗大。陸大人作為朝廷官僚,卷入你的詩作之中,本著一份真感情自然是不會怪你,隻能自己麵對一切、善後一切。”
“恕在下直言,這次李姑娘你……的確是寫的太荒唐了、做的也太過了。”
“閻公子,我的詩……”李季蘭低著頭,“叫你擔了一個虛的‘情郎’之名,又叫陸羽挑了一個實的‘一廂情願反被厭趕’之名,的確是不應該。”
“事已至此,李姑娘你自責無益。”閻伯鈞寬解道,“莫不如再另寫一首詩來平息大家的嘴如何?”
“我隻怕是自己的動作一前一後太快,反叫人覺得虛偽。”
“那還能怎麼辦?”閻伯鈞想不出彆的主意,“陸大人不應該背負本就不是他的錯的東西呀!為不是自己的錯的事情來買單和善後,對他而言太沉重、太殘忍了。”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當初?”李季蘭真的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