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起是提議者,我是踐行者,聖上是定奪者。”我笑了笑,“叫世人們感謝聖上就好,沒有聖上的同意和支持,茶宴也辦不成不是嗎?”
“陸羽,想到茶宴結束之後,聖上要賞賜你和錢起,你倆並排站著,半躬上半身,說:‘臣等不敢居功’的模樣,我就想笑。”
“那蘭兒你提前笑吧!”我看著她,“我現在就想看你的笑容。”
“我都做好了——要好好跟你道歉,好好挨罵,再認真說上一段反省之言來求你原諒的準備了,你卻拿了彆的話題出來,隻想讓我心情好,忘掉過往不開心的事情。”她輕聲問,“如此……也無妨嗎?”
“無妨。”
我拿出自己早就寫好了的、一直沒有送到蘭兒手中的詩作出來。
《長安客棧逢後》
心似掏空無從問,對欄還看花清香。
天上紅鸞人間桃,月老應笑歡憑漿。
筆落一紙才知味,茶飲一碗方覺恙。
雨過天晴萬物發,不看微瑕看畢良。
【注2】
李季蘭驚訝問:“原來,那日在客棧初見我與閻伯鈞之後,你就想把這首詩拿給我看嗎?”
“是啊。”我無奈道,“司職之事繁重,無暇脫身,所以讓蘭兒你知道的晚了。”
李季蘭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小聲道:“你早一步讓我看到這個,我哪裡會寫那首糊塗詩?”
“就當作上天有意安排了這一關情場考驗吧!”我輕輕挪開她捂著臉的素手,“現在風波已經過去,平靜了就好。”
“以後,後世之人談起我們這些人、我們這些詩、我們這些事,真叫我羞愧的無地自容。”
“蘭兒你彆這樣,拆詩解詩,本就十人十論,在乎後世的看法做什麼?隻要在我陸羽心中:你還是那個真性情的你,就好。”
“陸羽,我覺得我不值得你樣寬容以待。”李季蘭正視自己道,“錯了就錯了,我就該大大方方地認錯,叫世人都知道我錯了。”
“那,蘭兒你打算怎麼認錯?”
“給《得閻伯鈞書》寫注,把真相都說出來。”李季蘭認真道,“與其遭後世評論和嘲諷,我還不如自己給自己錯行買個單呢!”
“不愧是我的蘭兒。”我點頭,“敢作敢當,是個好女子。”
江南。
天福寺禪堂之內。
錢起和侍茶姑娘正坐在皎然對麵。
“錢某跟皇甫大人打了招呼,告知他說:‘我和侍茶姑娘一同往長安去,若是後續有朝廷派來的使者來找,就說我已經出發了。’因此,這一趟,錢某是攜了侍茶姑娘一同來跟皎然師傅你暫時道彆的。”
皎然先是覺得無語,後來終於說出一句話來:“錢生,你該不會是真的以為佛祖顯靈,你那‘茶宴’之提議就已經被聖上采納了吧?”
“錢某的詩作隻要一出來,就能得聖上賞識,是錢某之幸。所以有十分的把握確信:聖上是有想見錢某的意思的。”
皎然邊搖頭邊問:“你要是風雨兼程而去,白跑一趟而歸,豈不是連累了人家姑娘?”
“侍茶不覺得苦,也不覺得累。”
其實她說這句話的意思,並不是為錢起給了她一個到長安去開眼界的機會而高興,而是因為:到了長安就能見到自己喜歡的陸公子,所以欣然而往。
錢起看著意中人,含情脈脈道:“我就是覺得侍茶姑娘好,心思細膩、聰慧能乾,而且還會功夫會騎馬,世間能有幾個這樣的女子?”
皎然倒也不介意錢起在佛門之中談感情了,道:“那錢生你就要好好照顧人家姑娘,關心問候、飲食安置、交談傾聽,一樣都少不得。”
“那是自然。”錢起心裡有數道,“皎然師傅你看著吧,我錢起不會白走這一遭的,陸羽實際上就是茶閣之首,有他在,茶宴就一定能辦成!”
侍茶姑娘信任道:“嗯,我相信你。”
這話聽得錢起是眉飛色舞、心情明亮。
殊不知人家姑娘的本意是:“我相信錢生你說的話,陸公子肯定能做到。”
而非:“錢公子,我相信你這個人。”
長安皇城,密室之中。
一排蠟燭的火苗,無風而動,看著甚是詭異和嚇人。
林閣老一聲不吭地夾了桌麵上的菜肴來吃,臉色也是陰晴不定。
程公公氣道:“畫師盧利民挨打之後,竟然自請辭官了,真是個膽小鬼!可氣就可氣在他挨打之前,將咱家的名字給當眾說了出來。這還不算,正是他那個混賬反應,惹得陸羽把咱家的勢力和顏麵按在地上踩!”
“陸羽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戶部尚書開眼界般的道,“官場上的同僚和下級官員不都說他:親和、不擺架子嗎?如今一出手就是對不敬於己的人動狠刑,可見他也是個冷血無情之人啊!”
程公公道:“閣老大人,陸羽此舉撼動的可是林黨的利益,您要想個法子出口氣才行。”
林閣老喝了口小酒,道:“現在陸羽有盧杞盧大人撐腰,怕是誰都動不得他啊!”
司天台長官不解:“說來也怪,陸羽怎麼會被盧杞看上?盧杞不是恨顏真卿恨入了骨髓嗎?何必護得仇家舉薦的官僚周全?”
“這就是陸羽的狡詐之處!”林閣老放下酒杯,“知道朝中盧林兩黨為爭,所以他就投靠我林黨的對立陣營去了。”
“話說回來,能被盧杞看上,可見陸羽是能耐不小啊!”
“能耐?”林閣老不屑地一掃酒杯,“要說‘心機’才對吧!隻可惜慧極必傷、情深不壽,老夫就看著陸羽能活多久。”
戶部尚書問:“那接下來,我等該如何是好?”
“先歇著吧!”林閣老用手彈了彈筷子,“等過完‘茶宴’再說。”
程公公皺眉道:“萬一‘茶宴’上又有誰死了呢?”
“那就是死了的人倒黴,做責任官僚之一,陸羽也免不了責任。”林閣老說著,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炸豆腐到碗中,“不過老夫倒是不想‘茶宴’上鬨出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來,畢竟這是我大唐的先例,開頭都開不好的話,聖上豈非又要愧對列祖列宗?”
看著那塊金黃的炸豆腐,程公公自然而然地想象出聖上“焦頭爛額”的模樣來,嘴上卻道:“咱家當然是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