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29章(1 / 2)

[]

盒中珠釵,映月生輝。

在茶廬之時我不覺得,偏偏到了青龍客棧的無涯澗之後,坐在李季蘭身旁看她欣賞山茶花珠釵時——

更近了些,更真切了些,

我才為自己的手藝驚歎。

“我自當舍不得戴,要珍惜一輩子。”

李季蘭用這句話來表達自己對珠釵的喜愛之情。

“好,那就讓這隻珠釵陪伴蘭兒一輩子。”

我心中炙熱,感動於自己的心意和手藝都被她深深接納。

“能在中秋節前解決案子,陸羽你功不可沒。皇甫大人可誇了你?”

李季蘭仍舊是將山茶花珠釵握在掌心,話題卻轉換到了案子上。

我反問道:“我與皇甫兄彼此為友,何須誇?”

“人嘛,不是都需要通過獲得認可來追平自己的心態?陸羽你真的不稀罕那些誇讚之言嗎?當然,我也不是單單指在案子上麵,就像是剛才,你心裡有沒有盼著多聽幾句我對珠釵的美言啊?”

“我——”不自覺捂了捂心臟,“大抵是覺得能與蘭兒你心意相通、彼此有共鳴就是最好的,無需太多華麗詞藻。”

“罰你摘朵新鮮的山茶花來為我戴上。”

李季蘭指向窗邊。

我便是知道她在考我了,那盆茶花是有五年樹齡的苗子,此刻正打著花苞,並未能瞧出綻放之姿。

我來到她斜對麵的書桌後坐下,移燭近前,點水研墨,鋪陳紙筆,心中自有構思。

所謂花朵之美,不在嬌而在韻,因此為了把各種花卉畫出韻美來,古今文人墨客皆愛用彩墨,且多以紅色和黃色為基調勾勒出花朵的傳神模樣來,言之:

紅者,層疊並聚炙熱風姿也;

黃者,形影獨成楚楚生憐也。

我陸羽便是要挑戰一番“以黑色徽墨畫茶花,不輸彩墨舞雙姿”的新軸,以悅李季蘭之心,成己之動容。

無朱砂調緋紅胭脂色,我便以大白雲筆側鋒淺蘸墨硯和清水,暈出片甲大小的朵瓣一枚;無赭石出淡粉雲霞紗,我便以大蘭竹筆尖點濃墨,落紙勾瓣,與先前片甲朵瓣相銜接,倒也不失層次分明的栩栩之美。無石黃金粉成黃蕊,我則取香墨為媒、滴撒入花瓣正中,前淡而後深,以養視覺之好。

我亦知道,成瓣再佳也需有葉片襯托才能彰顯山茶花的整體美感,因此我在心中默道:

“朵瓣太大則顯空落,易讓觀者傷懷,需避之;朵瓣太密則顯擁擠,易讓賞者心塞,不可取。唯有讓朵瓣大小得當、疏密有致才可得山茶花的筆意心意,不負接下來的成葉之鋒。”

拿起筆架之上最大的毛筆,我以“半乾半畫”之法為山茶花添葉。

先以吸了半毫徽墨的筆刷落紙,待其靜默之時換用蘸了清水的細工小筆順出葉尖,如此反複數次,就得到了好似有光感的茶花新葉。我左右前後而看,幸己之所畫:葉片翻翹而動、舒展而雅、半睡而靜,好是相得益彰。

最後一步,就是畫上茶花的枝乾。

這壓軸之筆,最是講究一氣嗬成。

我找準了花與葉之間的不同著眼點,定神順其,凝上半身氣力於右手,將一隻蒼勁的主乾和數隻欣欣而生的側乾一揮而就,才退步手筆,感慨道:“此畫已成。”

“蘭兒。”我喚李季蘭的名字,“你快過來看。”

她卻是隔著茶幾對我笑道:“今夜我既得了你親手做的山茶花珠釵,又得了你所回應的山茶花之作,豈非雙幸臨門?”

“你怎知我畫的就是山茶花?”我不禁問她,“萬一我錯解了你意思,真去那窗子邊把未開的茶花花苞都摘了呢?”

李季蘭仍舊是坐著不動,心事心緒、感情真情、情意愛意卻早已跟對麵的人和對麵的畫作融為一體。

她粉麵帶笑,“陸羽,我要賦詩一首,你將我的詩作題在《墨茶圖》的留白之處可好?”

“自然是好。”

我重拿墨條研墨,提筆蘸香待寫。

冬來折枝寒梅下,卻憶秋時畫粱燕。

泰滄舊事何人見?家書逢春應自看。

我知一紙能尋芳,紅黃不及一墨豔。

歲歲十五團圓夜,獨記今宵茶月燦。

燭光朦朧,淡香嫋嫋。

一畫共意,雙人同思。

李季蘭在我身側站立,“我愛這一幅墨茶。方才我一直見你隻用一墨來作畫,就知道你心不二用,對愛情和熱愛之物都是始終如一。”

“是蘭兒你挑的這塊徽墨好,不然這幅畫也傳遞不出那麼多心思來。”

我又指著右上角的文字道:“還有蘭兒你的詩也作的好,有心之人定是能夠知曉:這畫中的茶花,正是泰滄亭鄭姓園丁所栽培的:家書;這畫中的筆墨,正是我陸羽所做的《墨茶圖》。”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