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39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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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采風寨”臥躺兩日,隻為養好氣力。

幸有寨內的獨門好湯“三七燉老母雞”做滋補,我恢複的極快。

張繼和高天威跟寨主、堂主和刀頭等人一同,前去“妥善”處理了廚頭和軍師的屍首。

回來之後,張繼對我道:“我覺得情有可原,不能說他們私下了斷此事是錯的。畢竟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全按照《唐律》來講究判斷,也行不通。”

我背靠床屏而坐,道:“我們這一趟入山寨,看的不是賊匪們之間的快意恩仇,也不是《唐律》到底能否八方通用,而是做了件善事:能讓日後路過此山頭的人,不再擔驚受怕,為賊匪所擾。”

“所以本鏢頭也看開了。”高天威道,“聖上和朝廷命官們隻需知道‘采風寨’上下自願去衙門呈榜歸順就好,不必追問這背後的是是非非。甚至,也無需知道陸公子你經曆過什麼驚心動魄的事。”

“我其實是慶幸。”我下意識地用手一摸要害之處,“軍師用羽扇而不用劍,又恰好軍師當場扔了羽扇,最後隻用單手掐陷於我,否則人的脖頸哪裡能敵劍刃的鋒利和雙手的蠻力呢?”

“也是你反應快。”高天威顯得自責,“當時本鏢頭未能及時對你相救,實在是罪過。”

“不怪你。”我通透道,“舊時智積禪師傳我《易術》,我不知卦象何用,隻泛泛而學,經曆過許多事情之後,我終於是明白了,五行之術和奇門遁甲之道並非無用,而是要看習得者能否在關鍵時刻下智慧去用。”

“真是奇怪,”張繼搬了張凳子過來坐下,“陸兄你說你,不在龍蓋寺多讀《佛經》,卻是把《易術》卦象盤遍,說出去誰信呢?”

“當然是隻有自小養我、看我長大的智積禪師信啊!”

說罷,我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仿佛回到了從前一般。

江南,青龍客棧。

劉長卿與李季蘭相約一室。

“前日我彈琴之時,一根琴弦驟然而斷。”

李季蘭指向空出來的擺琴的琴案處,“我曉得這並非吉兆,就一麵把琴拿去了琴行‘銅雀鳴’做修理,一麵擔心起遠行之人來。直到此時,我也是不安的。”

“想的越深,越是容易傷神。”劉長卿勸道,“倒不如不想,才能讓遠行人無病息災,前途通暢。”

“長卿,你是知道我指誰的。”

李季蘭托腮,目光落在一杯清茶上。

“嗯,我知道。陸羽才華橫溢又兼具膽識,一路之上,定能經過處有驚無險、事事轉危為安。”

“我就是怕聽這些好話,才不敢去天福寺找皎然。”李季蘭搖頭,“否則又是要聽上一番類似的言語,反倒叫內心更加無從放下。”

“你知道在乎一個人到‘前思後想都覺得不妥’之時,就說明你與他之間的牽絆深厚,禍福相依嗎?”劉長卿看著眼前人,“你盼陸羽安好,就相當於是在為他修福氣,而琴弦撥斷,則說明禍已過,一切雨過天晴。”

“長卿,果真是如此嗎?”

“嗯,果真如此。”劉長卿給李季蘭吃了顆定心丸,“李姑娘你且盼著冬來,那時你就能收到陸羽的信件,知道他這一路所經曆之事,不是比此時傷念要好?”

“也是。”李季蘭抬頭,“胡思亂想無益,應當以看信件為準的。”

見美人神色漸緩,彎眉從緊蹙到舒展,憂思之色也慢慢散去,換以尋常模樣,劉長卿在心中舒了一口氣。

他雖不知道李季蘭與陸羽之間的情份,隻將陸羽當作是李季蘭的摯友,但也暗暗做出了“陸羽不在期間,自己要照顧好李季蘭”的決心。

劉長卿看見妝台上的一隻山茶花發釵,便問她:“如此珍品,為何隻用來看,而不戴著?”

“舍不得罷了。”李季蘭上前,拿起那隻發釵,“隻怕份量太重,青絲難承。”

劉長卿也不問她那發釵是出自誰人之手,隻隔著桌子相望,道:“相憶執手日,今感淚目時。幸好李姑娘你未雙眸氤氳,否則窗側茶花落珠開,更添緋色難緒。”

李季蘭看向茶花的花苞,問:“你怎就知道它們會開出緋色花朵?”

“我以前常見杜鵑花映山而開,熱烈如霞,故而名喚:映山紅。後來入了仕途,知文人以觀茶花為雅,當中又以緋色最為成就詩情畫意,所以私想著你也是如愛紅妝般愛胭紅之花的。”

“我養的這盆茶花名叫香妃,是茶花當中唯一有香氣的品種。開花之後,朵瓣淡粉,似掩麵薄紗,風動香來,搖曳生趣。”

說著,李季蘭又想起了陸羽所畫的《墨茶圖》,就問:“長卿,你以為用黑墨畫茶花如何?”

劉長卿小思片刻,道:“我想,墨之所用,畫蘭草最佳,文竹次之。茶花開而豔,枝葉綠且堅,通體黑色不足以成畫,即便是強求為之,也缺了幾分觀感。”

李季蘭“哦”了一聲,沒應其它。

她心中想的是:

長卿未見陸羽畫作,而不知墨茶也有墨茶的神來之筆。

我在彆離陸羽之後,卻常念:“我知一紙能尋芳,紅黃不及一墨豔。”

我倒也越發明白,原來茶花這東西——

刻在珠釵上,有觀賞美之外的情意重;

畫在一紙間,有單調美之外的厚重心。

忽然,有個小二來敲門,邊敲邊喊:

“李姑娘,堂下可不得了!來了個叫錢起的俊才,自稱好友李嘉祐的詩作為劉長卿劉大人所盜用,要來為李生討回公道!”

劉長卿一把拉開房門,氣問:“錢起何人?跟張繼相比如何?”

“劉大人你初來江南兩月,怕是還不知道啊!”小二簡單地介紹起來,“錢起跟張繼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人稱他為‘錢郎’,與名士郎士元齊名,他對此卻嗤之以鼻,說什麼:郎士元安得與吾並稱也?錢郎者,錢生之意也,非二人並肩。”

“自大!”

劉長卿對錢起如此評價。

“劉大人,您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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