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玉壺’就跟太祖爺聯係在了一起,皇帝要求臣民確信為有,臣民不敢不信。唯有我們這些製作玉壺的司珍房女官明白,哪裡有什麼‘太祖爺師從燕铖序’之說?哪裡有什麼‘太祖爺製玉壺傳血脈’之談?唯有血淋淋的宮闈驚變和虛偽至極的皇室親情罷了。”
張繼歎道:“原是如此。玉壺本無過,隻是被賦予了太多太多意義,成了曆代皇帝的心間枷鎖,也成了宮中刺客的到手之物。說白了,還是太宗皇帝之過啊!”
“你這話在我麵前說就罷,被有心之人聽到,就是藐視君威之罪。”王司珍平靜道,“其實在得知玉壺失竊的消息的那一刻,我反而是心安。就如同是這出自司珍房的物件終於要走出宮去,煥發它的新生,也解開了禁錮聖心的一把鏽鎖一般,大讚竊賊乾得漂亮。”
“隻是竊賊不知足啊!”張繼道,“拿走皇帝皇權的依附之物不算,還要一根筋地拿走陸大人的茶杓,殊不知茶杓脫離了善用之人,再怎麼看怎麼賞,也隻是一根削出了形狀的竹片罷了。”
“以前我總聽說,玉壺當盛冰心,現在倒是看明白了:當太宗皇帝的謊言的用心,完勝了玉壺本應清白無垢的冰心之時,真也是假,假也成真,不如一碎方休。”
王司珍說罷,就拿起桌麵上的一個小玉杯,不帶憐惜地投擲於地。
張繼和高天威看著一地碎片,都不言語,隻把王司珍的心情共鳴在心。
我坐在桌前,自己動手,把程公公送來的靈芝磨成了粉。
心裡想著:這是個好東西,不能浪費,那總管大太監是奉旨前來看我的,不敢在靈芝當中下毒。
加了幾粒枸杞入碗,把半沸的白湯注入靈芝粉中,攪拌放置一刻。我再端起茶杯來飲,倒也有種:滿口回甘,順氣養神之感。
正飲著茶,張繼和高天威就回來了。
“正如陸兄所猜,‘玉壺’的確與太祖爺無關,而是太宗皇帝因己之需命司珍房秘密製作的皇權象征品。”張繼道,“告訴我此事的王司珍,她也做好了道出了皇家秘密就要被問罪的覺悟,願意助力我等破案。”
“大唐有如此大義的女官,是國本之幸。”我有請張繼和高天威共飲靈芝枸杞茶,“隻是苦了當今聖上,至今仍未擺脫‘太祖爺與太宗皇帝的父子之爭’的陰影,不敢主動道破‘玉壺’真諦。”
張繼提醒道:“我以為,陸兄你應當見機行事,緩緩誘導當今聖上說出‘玉壺’本質,而不可自言一切,否則就是對李家王朝犯下大不敬之罪,要殺頭的。”
我點頭,“不錯,‘玉壺究竟為何物’這一點不能由我來說,得由當今聖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麵來說。前提是必須追回玉壺,讓一切有據可依。”
“玉壺如今在展副爺手中,”高天威確信道,“展副爺不會把到手的東西輕易放手,恐怕非追蹤到他的行跡而難尋啊!”
“如此,就隻能棋行險招。”
思量再三,我終於做出決定。
我認真地對他倆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以身作局,安能儘臣子本份?故而我決意拿出茶杓為引,來讓凶犯落網。等凶犯交待出玉壺的下落之後,再讓好大喜功的何大人派人去取,由此將玉壺回歸皇室,過後再旁推側引陳述實情於當今聖上,讓當今聖上情願將‘玉壺’的真身和皇家的過往煙雲公之眾臣。”
“你不覺得此舉一行,自己會沒命嗎?”張繼緊張問,“展副爺不見得是個拿走茶杓之後,還會饒你不死的人。”
“臣為君亡,死有所值。”我風輕雲淡地一笑,“要是我死了,案子的後續就拜托給你倆,切記:皇權至高無上,皇帝性格多變,見其野心欲望之麵,則慎言慎行;見其仁厚寬和之麵,則不可多求。罰之不愧,賞之不驚,可得保身之道。”
“彆說的跟交待後事一樣。”張繼用手掌摩擦交疊的雙臂,“冷上加冷。”
“你倆放心,我定了一個計劃,具體是這樣的——”
行計當晚,我有意跟張繼和高天威一同坐在他倆的房間中飲食。
房間外麵和官舍四周,都有事先打過招呼的精銳官兵埋伏,隻為布下羅網,等凶犯現身以後,一擊將他拿下。
“此茶甚好,得自洛陽雲岡。”我從袖中拿出一個茶包,“我自己舍不得喝,也舍不得拿到茶閣去叫同僚們一起來品,就敢在你倆麵前炫耀。”
“這東西有什麼好?”高鏢頭假意鄙視,“民間貨就是民間貨,再怎麼借了陸大人你的手往上麵貼金,也改變不了它為市井之人所飲的本質。哪能跟皇宮裡麵官茶比?”
“彆看散茶的茶葉是碎的,泡出來卻是香的。”我擺出高傲姿態,隻為刺激凶犯,“隻要本官說它好,它的身價就能翻幾倍;隻要本官有意薦它為官茶,它就能上個金身!”
“看來以後民間的茶葉想要在皇宮成為佳品,還得是仰仗陸大人你啊!”張繼佩服道,“我看不如先拿這洛陽的‘雲岡散茶’到外頭的市場去看看風口,看看茶商們願意出什麼價錢來拿陸大人推薦的貨?”
“不行不行。”我擺擺手,“好東西我要留著自己喝,看在跟你倆熟悉的份上,就拿給你倆開眼而已。真要是做買賣,還要從長計議,切勿讓禦史台的官僚們知道此事。”
“我看這茶葉未來身價可期,當下怕是也不能用手來拿了。”高天威對桌子上的茶包重視道,“不妨鬥膽請陸大人再讓我和舍弟開一次眼界,拿了成須堂的茶杓出來,親挑了茶葉入壺。“
我敏銳地聽見一絲從頭頂橫梁的角落裡發出的聲響,卻不抬頭去看,隻在心中暗示自己:凶犯此時正在屋內,一切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想見識本官的茶杓是吧?這個簡單。”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