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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林閣老往地上歐陽展的屍首一指,“凶犯死前怎會說出‘打算’二字?陸羽好是縝密的心思,才逼死鏢局副爺,就想著把他背後的寶號占為己有。聖上,表示,武者也;武者,可亂天下,不可不防啊!”
“林閣老你有心本末倒置,置下官於不義之地。”我早已習慣那位老臣的嘴臉,“明眼人都聽得出來,歐陽展的話的重點在於‘不計前嫌’四字,絕非江南鏢局總盟會自體。”
“你少在本官麵前狡辯。”林閣老站了起來,“年紀輕輕就有長此籌謀,真是叫人不敢小看!”
“下官要把江南的鏢局都圈起來做什麼?押私鏢是動搖國本的大罪,聚私利是敗壞官德的錯舉,下官何須知法犯法、將自己的前途和江南各寶號的命運都賠進去?”
“你有此覺悟,還不算晚。”林閣老冷道,“年輕官僚,本就不該野心勃勃地想著為凶犯的身後事善後。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份量,以小搏大,終將潰不成軍!”
“下官內心清明,不勞林閣老您費心指教。”
也許是沒有想到我會口出反駁之言,一向被下級官僚們順從慣了的林閣老,此刻臉上神情扭曲,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起來。
聖上見狀,隻道:
“朕今日已經將玉壺一事了結,凶犯歐陽展自裁於禦前,非朕所能預料,就且讓他這樣去吧!林閣老,陸大人,你倆不必再相互爭辯,此事到此為止,勿要再提。”
“是。”我應道。
聖上繼續道:“凶犯多次提及長安地下黑市交易之事,言之鑿鑿,不可不計。朕反複思量,心中十分不甘:為君,應肅清朝中官員貪汙腐化之事;為天下人之先,應體恤黎明百姓之辛苦不易。若是怕朝綱動搖而不作為,才是真的不配坐此龍位。”
“眾愛卿,朕言儘於此,無非就是想給你們當中心懷僥幸之人提個醒:真的參與其中者,自行到刑部坦誠,可免死罪;未染指不法勾當者,引以為戒,不得做違法亂紀之事。你等可都聽清楚了?”
滿朝文武齊聲道:“臣等明白君意,必將恪儘職守,兩袖清風,不負皇恩。”
“好!”
聖上點頭,但未就此罷休。
皇帝一聲令下:“何大人聽命——”
何大人馬上站出,“臣在!”
“朕命你於陸大人一同徹查‘長安地下黑市交易’一事,所見所聞,都要如實回稟;所查所實,也要一一向朕道明。”
我與何大人同時應道:“遵旨。”
“眾愛卿若無其他事,就退朝吧!”
文武百官無人有事要奏,也無人有話要說,大家照著慣例喊完一句“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之後,就各自離場而去。
我正打算去“安善堂”找智積禪師,卻被何大人叫住。
“陸大人留步啊,現在你與本官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這樁皇差辦的好,自然是皆大歡喜;反之,若是辦不好,一切‘害君誤國’的罪名,可就是你我來擔的了。”
“那你我就力求把此事辦成。”我堅毅道,“前路雖險,但至少你我心中有底,不至於太過無從下手。”
“歐陽展說死就死了,你不覺得還能從他口中問出更有價值的情報來嗎?”
“指望他也指望不上啊!”我看的明白,“他是第一次來長安,跟地下交易黑市打交道不過是為了與我相關的兩樣東西,可不是為了李家王朝的那把玉壺。”
“你的意思是說,歐陽展嘴上把皇帝和官僚們罵的厲害,實際上卻隻是為了圖得內心的一時痛快嗎?他並沒參與到長安地下交易黑市的運作當中去?”
“我進皇宮進的晚,所以攜帶的兩樣寶貝不好琢磨。但是李家王朝的寶物陳設,對於功夫好的人來說,隻需自己去探就能知道所在,自己親手去竊得,不是比中間夾雜上了交易黑市的莊家、線人來來的劃算嗎?”
“有道理,看來歐陽展的頭腦十分清醒。”何大人一歎,“落得這樣一個下場,雖是免去了斬首示眾的恥辱,但也多少死的不甘。”
“何大人,我這會正打算去‘安善堂’見智積禪師,除與師傅論禪品茶外,也會為歐陽展祈冥福。”
“陸大人你有這份心,本官不妨也一起去。”
“好,何大人請——”
來到安善堂中,我將今早在朝堂之上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智積禪師。
智積禪師引我和何大人來到莊嚴的佛像麵前,道:“你倆且分彆為逝者燃上一盞‘托生九蓮燈’罷,願以此功德,泯滅逝者生前惡,除六根好物之頑病,滅雙手染血之過錯,早登華蓮。”
我從小師弟手中拿過一隻白色蠟燭,側那細長的燭身於燈盞前麵,再以金色明焰湊近“托生九蓮燈”的燈芯,點燃此物。
將“托生九蓮燈”擺於佛像之前,我雙手合十,在心中默念:
人生於世,緣起緣滅自有定數,一念起於歧途,萬念彙於終局。
你之選擇,是非功過煙消雲散,前人不論過往,後者鮮談真知。
就此隨著明燈華蓮去吧!
儀式完畢,何大人道:“能夠為歐陽展做到如此的人,也就隻有你跟本官了。”
我引他往暖閣內走,邊走邊道:“凡事落得心安,人場如此,官場也一樣。”
“所以說你的心態比彆人要好。”何大人把烏紗托在手上,“歐陽展死在天子腳下,死在你我麵前,也算是他的福氣了。比在刑場做個斷頭鬼強。”
“不說這事了,何大人請坐。”
我從矮桌底下拿出一個蒲團來。
“在‘安善堂’暖閣之中說話,何大人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