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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華宮內,一團細煙從瑞獸香爐中盤旋升起,向窗欞外飄去,靜逐月色華光。藍衣宮女輕輕掩上窗戶,踏入燭光搖曳的內殿。
太後一身素衣端坐在流蘇寒玉床上,半寐著眼睛。
“娘娘,白天裡雲樂郡主去了東市的魚行,安插的人都巧妙地引導了流言,這下郡主的名望可又上了一個台階。”藍衣宮女手執梳篦,輕拂著太後微微泛白的發絲。
“做得好,璋王這幾日蠢蠢欲動,恐怕就要等不急了,時刻探聽著他的動靜,咱們打他個措手不及。”太後閉著眼睛道。
“是,娘娘。”
“璋王野心太大,這幾年攏權納勢,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若他再同魏家聯姻,下一步不就是太子之位了?”太後聲音低淺,卻透出無上的威嚴。
藍衣宮女給太後輕輕按摩頭穴:“您放心吧,我們為雲樂郡主造了這麼多的勢,此舉定能萬無一失。”
太後微睜開雙眼,徐徐道:“到底還是利用了一個無辜的女子,進了魏家,日後也不知是福是禍。”
“從大局來看,這已經算是最好的安排了,您不用太過自責。但願一切能守得雲開見月明。”藍衣宮女挑頭望向窗外的明月。
清風掃蕩開淺淺浮動的雲層,天際展露開瓊瓊月華,如輕紗籠罩在人間。皓月高懸,如玉盤般圓滿無缺。
潺潺月色倒影在遠香院內的小溪間,溪間杯觥人影交錯,月華隨水波上下流轉。
幾人正圍著兩口熱氣騰騰的釜,大煮魚蝦蟹蚌。一旁的小廝們吃得津津有味,互相添酒碰杯。
“幽蘭仙子”終於有機會大展雙手大飽口福,彌補留春宴的遺憾,她的兩腮每時每刻都塞得鼓鼓的。
看著自家郡主這麼好的胃口,早就飽腹的喜眉一邊暗自稱羨,一邊不停給她灌輸汴京城的八卦。
“前年留春宴上的事可轟動了,不知您有沒有聽說過?”
“你彆吊我胃口了,快講快講!”紀聽年鼓著兩腮,用含糊不清的聲音說道。
“那天呀,太子之女當眾向魏侯府的二公子魏頤安示好,求嫁的意思可是眾目共瞻。可是魏二公子終究做了不解風情之人,用一番話婉拒了,堵得那位郡主無語凝噎。”
紀聽年睜著一雙好奇的大眼睛:“他說了什麼話?”
“臣老氣橫秋,與我相處久了恐會傷了郡主的靈氣。”喜眉故意粗著嗓子。
紀聽年捂嘴笑得停不下來,一時間,小溪上到處都漂浮著她清脆的笑聲。她停下手上的活問道:“那公子是真的老氣橫秋嗎?”
“且聽我細細道來。”喜眉把大蒲扇轉了一圈:“留春宴後,這番可發一噱的話被人們口耳相傳。到了現在,誰人還不知道這位魏二公子鐘愛端莊嫻靜的女子?這可好,不正稱了那些京城淑女們的意嗎?聽說有好些個名門閨秀躍躍欲試,可一到那魏將軍跟前都止步不前了……”喜眉附在紀聽年的耳邊,講得眉飛色舞。
“這是為何?難不成是被那魏二公子的相貌給嚇著了?”紀聽年聽得聚精會神。
“非也非也,據說那魏二公子眉清目秀,儀表堂堂,趕客的並非他的相貌,而是他那副生人勿近的眼神,任誰見了都身上起寒顫。你想啊,要是他都不搭理人家,那人家姑娘可不得尷尬死?”喜眉搖著頭歎了口氣。
“所以說,那位公子老氣橫秋的自稱竟然不是誇大其詞?”紀聽年把自己快要躺下去的身子坐直。
喜眉重重地點了點頭。
“確實不解風情!”紀聽年朝鍋底探頭看去,隻見佳肴越來越少,都快要沉底兒了,她驚得“呀”了一聲:“怎麼感覺買少了?還沒吃夠呢。”
喜眉:“…….”
次日發生了一件轟動全城的大事。
汴京城的街道上鑼鼓喧天。二皇子璋王載著十餘輛馬車的金珍玉寶,一路敲鑼打鼓,繞城三圈後方才作罷,行至目的地魏侯府。
這一番陣仗引得魏侯府門前人前攢動,擠滿了看熱鬨不嫌事兒大的人。
“拜見璋王殿下,不知殿下今日屈尊寒府,有何指教?”魏大公子魏言庭拱手行禮。
璋王激動地朝魏言庭的肩猛拍一把,大笑道:“大事,大事呀!魏仆射,很快你們魏府與本王就不用這般見外了!”
語罷,就有一位濃妝豔抹的媒婆甩帕上前,神采飛揚地揚聲道:“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貴府中的雲麾將軍魏二公子就是這樣的男子,既有俊逸超然的英姿,又有忠勇不凡的品格,往那裡隨便一站,長身直立,便皎如玉樹臨風前,引的無數女子見之難忘,思之若狂。”
從內府趕到堂前的魏頤安還頂著惺忪的睡眼,一聽這話頭皮發麻,你是誰?我們見過嗎?
媒婆誇張地用帕子抹了抹眼睛:“英武的將軍至今還獨身一人,這豈能不叫天怒人怨?就在人神共憤、怨聲載道之際,奴家承月老之誌,秉月娘之意,發現了一樁大喜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