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80年代以前,我國並沒有固定的常設文學獎項,“茅盾、魯迅、老舍、曹禺”四大文學獎都是在80年代才設立。
之前隻有一些諸如“優秀短篇”、“優秀長篇”之類的臨時評選活動,還是以報刊為主辦單位,而且也沒有獎金,隻有一張獎狀。
獎狀甚至是郵寄,連頒獎儀式、宣傳表彰都沒有,評選結果隻有評選單位和作者本人知道。
好歹在報刊上公布一下嘛,也沒有。
沒有設立文學獎的原因也比較簡單。
一個是當年的文化普及率太低了!
農村普遍不識字,城裡的也大部分不認識字,高小畢業字才認識多少個?卻是“高學曆”!
這種你讓他去搞創作?
那時候如果要評獎,不過是一個小圈子的人關起門來自娛自樂,或者乾脆拿野草當鮮花,有什麼好評的?
另一個原因,自然是時間不湊對。
等到好不容易完成基本掃盲、建立起全民教育體係、有了點文化土壤,上過學的“知識分子”連去廁所都要找張帶字的紙,……不是用來擦屁股,是閱讀的,這次看完了下次還能接著看呢。
沒成想突然來了好大一陣風,作家們都去下地體驗生活,這一來自然更不會去搞評獎。
直到現在,還是什麼都沒有。
所有正經獎項的設立一定是為了促進某個行業的發展。
因此文學獎的設立,就是為了刺激文學的繁榮、選拔出優秀的作品和作家,同時擴大文學的社會影響力。
此時立國近30年,經過堅持不懈的掃盲和基礎教育普及工作,使得認字的人越來越多,中學生平平無奇、大學生也屢見不鮮。
於是便造就了80年文學的極度繁榮。
這個時候搞一個常設文學獎出來,正當其時,也很有必要。
回到招待所,何青生將外套掛在衣服架子上,忍不住抹了把汗。
江南冬天也冷,體感溫度甚至比京城還冷,卻沒有暖氣,屋裡屋外穿的衣服都多。
如果不烤火的話,在屋裡的時候裹得還更多,因為人不動就不會產生熱量,外出活動時還暖和些。
京城就不一樣,屋子裡都有暖氣,進門先脫衣服,要不然就跟他現在一樣,才爬了兩層樓就滿頭大汗。
脫掉棉襖,何青生拿起自己的毛巾丟到臉盆裡,倒了一點熱水,擰乾毛巾搓了把臉,呼出一口長氣,這才轉頭看向陳凡,笑道,“等這個獎項設立,第一批獲獎人一定有你,如果是個人獎,也肯定是你的囊中之物。”
陳凡此時正蹲在地上掀開行李箱,紮著腦袋說道,“不一定哦,誰讓這個建議是我提的呢,為了避嫌也要選彆人呐。”
何青生搖搖頭,“一碼歸一碼,好的建議就應該被采納,好的作品就應該被評獎,否則不公正的獎辦了也沒意義。”
他搓好毛巾擰乾,將臉盆裡的水倒進汙水桶,再將毛巾晾好,轉過身說道,“區彆隻在於,是選陳凡的《蘆葦蕩》,還是選晨東的《擺渡人》,又或者是土豆的《舊事》、番茄的《大海》……”
陳凡關好行李箱,轉過身舉起雙手,“求放過。”
何青生突然眼睛發亮,“這個是《雲湖戀》?”
陳凡將手裡厚厚的手稿遞過去,“寫了好久的,昨天晚上才定稿,您給看看。”
他轉身去倒茶,頭也不回地說道,“反正就這樣了,您要麼直發,要麼找人修改,我是不改了,累。”
確實挺累的。
先寫了32萬字,黃鶯她們6個人一起,都謄抄了半個月。
後來和麗麗在一起之後,他心有感悟,在裡麵又加了四萬多字大家都不愛看的細節描寫,對情節影響不大,倒是能提升一下藝術感,絕不是為了多賺點稿費。
養家不易啊。
何青生嗯嗯了兩聲,走到沙發椅上坐著就不抬頭了。
陳凡見狀也不打擾他,取過棉襖便悄悄出門。
……
先去布店買了一捆拉力極強的布帶繩,又扯了幾十尺最便宜的的確良布,
對,這時候的確良布確實是最便宜的,哪怕不是,也是最便宜的布之一,一尺隻要兩毛四分錢,還不要票。
貴的是的確良襯衫,一件要10塊到15塊不等,屬實離譜。
而精紡棉布要五六毛錢一尺,做成襯衫卻隻要7、8塊錢,雖說要票,可這個定價也確實有點迷。
扯了布之後,陳凡問了一下售貨員,到不遠處的一條小胡同裡找到一家縫紉店。
這種私人裁縫店很多,分布在大大小小的胡同裡,除了風最大的那兩年,其他時候基本上沒人管,比賣包子還自由。
一般是附近裁縫手藝最好的某個人,名聲傳開以後,街坊鄰居都找上門請人做衣服,人家也就是一件衣服收個兩三塊錢的手工費,算是賺點辛苦錢。
陳凡不用老板動手,給了她一塊錢,借了縫紉機,隨即將新買的的確良布攤在裁板上,拿起剪刀便哢嚓嚓。
裁縫大媽看著眼睛皮直跳,“小夥子,你這是要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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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陳凡笑了笑,“做幾個傘麵。”
大媽眼睛狂眨,“那你這傘夠大的!”
不一會兒,她見陳凡裁了好多布條,不禁問道,“你要做幾把傘啊?”
陳凡,“也不多,五六把吧。”
大媽趕緊說道,“我這兒隻有一台縫紉機,不過誰誰誰家還有,要不,我給你拿過去縫?一個傘麵隻要五毛錢。”
陳凡想了想,“也行。”
他又掏了一塊錢,“那您幫我縫兩個。”
大媽正想多要一兩個,便看見陳凡拿著布片坐到縫紉機前,嘩啦啦一陣踩,眨眼間就縫好兩條邊,嚇得轉身就跑,生怕晚了趕不上趟。
一個小時不到,兩隻簡易降落傘便做好。大的一隻是四個傘麵串連,小的隻有兩個,傘麵直徑約兩米八,比後世的太陽傘還大,邊角用化纖布條相連,承重量絕對夠用。
回頭大的自己用,小的掛行李箱。
反正是應急用的,應該也夠了。
隨後陳凡又用剩下的布料做了兩個降落傘包,有了這個東西,他就不怕坐飛機啦!
這東西對普通人基本沒用,但在他手裡就是逃生利器,隻要不運氣太差掉進火山洞裡,其他地方都能安全著地。
可內地有活火山麼?
沒錯,他就是這麼的貪生怕死,還貪圖享受,咋地吧!
心情愉快地吹著口哨、提著降落傘包回到招待所,剛到房間門口,便看見巴金坐在何青生旁邊,一人捧著一疊稿紙在看。
聽到動靜,兩人齊齊抬起頭來。
巴老揚了揚手裡的書稿,故意板著臉說道,“在上海的時候你還藏著,不地道啊。”
不地道在成都話裡是不厚道的意思,他竟然又飆出來家鄉話。
陳凡卻一點都不虛,將兩個傘包丟到行李箱上,理直氣壯地說道,“那時候又沒完稿,當然不好拿出來給您看啊。”
“屁。”
巴老沒好氣地甩了個臟話,隨即沒好氣地笑罵道,“這本手稿的字跡明顯不是伱的,還敢說沒定稿,沒定稿的你讓人給你謄抄?”
陳凡心裡咯噔一下,糟糕,忘了有破綻。
隨即眼珠微轉,乾咳一聲,“您再翻一翻,裡麵還有我的筆跡,那都是後來我修改了加進去的。”
不用巴老動手,何青生翻到後麵,果然發現有不少夾頁。
巴老一看,也不吭聲了。
他抬起頭看向陳凡,“這次饒過你一回,下次再有新書稿,先給我看看,我來給你把關。”
陳凡憨厚地笑了笑,“確實還有一本,……”
話剛出口,何青生便猛地抬頭看著他。
陳凡嘴角微抽,對著他說道,“您不用看我,這本寫的是與上海有關的地下工作者的故事,在上海發表,或者直接發書更合適。”
何青生一聽,繼續低頭看書。
倒是巴老興趣更大了一些,好奇地看著他,“你是說地下工作者?你怎麼會想到這個題材?”
陳凡打了個手勢,點頭說道,“從50年代開始,就有很多的反特作品出現,其中還有不少是小人書連環畫。
我看到這些作品的時候就突然想到,我們也有一批為了革命和理想打入敵人內部的同誌,長期以來,都沒有太多人關注到他們,所以就萌生了創作這個題材的想法。”
我國諜戰類的作品有很多,但長期以來都是以“反特”作為核心,以我們自己人為第一視角的,第一個是80年央台拍攝的電視劇《敵營十八年》。
這部9集電視劇,也是我國第一部“長篇電視連續劇”。
不過陳凡沒有抄這部電視劇的故事,後世的諜戰作品層出不窮,質量上乘的也不少,而上海當時作為遠東地區最繁華的城市,魚龍混雜、勢力交錯,自然成了最活躍的情報中心。
故事便是以一名地下工作者,偽裝成一名公司小老板,周旋在各方勢力之間,當然,主要對手還是中統,積極開展工作,為組織獲得大量情報、為抗戰和解放做出重大貢獻的故事。
其中以各方勢力為反麵角色,突出我方人員的正麵形象,又通過正麵人物的作用,突出主角任務小組的重要性,再經過一係列的人物塑造和任務執行,突出了主角的英勇機智與大無畏精神。
完美契合三突出原則。
過去十年的桎梏依然影響著全國各地文藝創作者,文學、電影的創作都還遵循這一原則,要到80年以後才稍有放鬆,直到“傷文”大行其道,才將這一創作原則摧毀。
這時候連“傷文”都還沒出來,更彆說橫行,陳凡可不敢步子邁得太大,還是套著公式去創作更安全。
不僅《上海諜影》這部如此,《雲湖戀》也是一樣。
新舊思想的碰撞、國事家事的矛盾、正反麵人物的交鋒,都被融入其中,……要不然他哪能寫三十多萬字,這些都要拿故事去填的!
聽到陳凡的話,巴老緩緩點頭,忽然問出一個問題,“那你寫的應該是偏向通俗?”
這話一出,正在看稿的何青生也猛地抬起頭。
陳凡微微一愣,他差點忘了,巴老一直都是嚴肅文學的堅定支持者,不過倒是對通俗文學不排斥罷了。
嚴肅文學的核心特征是對人類經驗和存在的深入思考。
也就是說,一部嚴肅文學作品,需要以
寫實、荒誕、意識流和後現代的寫法為表達方式,通過文學形式來探索人類的內心世界、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人與社會的關係等等。
最常見的是描寫人物的內心矛盾、情感掙紮以及生活的困境,來引起讀者的共鳴和思考。
總而言之,就是要“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