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兄弟間不用太過拘束,但太子是儲君,禮數還是要的,因此幾位王爺又車輪一般地向太子敬酒,先是肅王,然後是恭王和靜王,輪到慶王的時候他卻坐著沒動,六皇子等了一會兒就先去敬酒了。
等到諸王和公主都敬過了,慶王才不疾不徐地領著慶王妃上前敬酒,“皇兄,許久不見,臣弟敬你一杯。”
慶王與太子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是皇後所出。隻不過太子少年時期都在大相國寺度過,與慶王的兄弟情分遠不如謝元初的情誼,彼此之間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
更何況,慶王妃是陳妗如,當年差一點做了太子妃的陳妗如。
陳妗如曾經是京城裡最耀眼的一顆明珠。
她出身高貴,是安國公府的嫡出姑娘,當今皇後的親外甥女,太子和慶王的表妹。除了顯赫的身世,陳妗如還頂著京城第一美人和第一才女的名頭,她跟著國公府的公子們一起開蒙,十歲時便以一首《詠雪》名滿京城,時人都說便是易安居士再世,也不過如此。
今日除夕宮宴,慶王穿得隆重,頭戴九翟冠,冠上九隻翟鳥口銜金珠栩栩如生,身著紅色直領對襟大衫,外搭著深青色織金雲霞鳳紋霞披,儘顯天家風度。
細論起來,這也是太子自退婚以來第一次見到陳妗如。他與陳妗如退婚當年,皇帝就聘了陳妗如為慶王妃,慶王和慶王妃大婚過後就前往封地,很少回京,今年也是皇後娘娘思念兒子,下了懿旨讓他們回京過年,兩人臘月二十四才到的京城。
“五弟,五弟妹。”太子微微頷首,將杯中的酒飲儘。
到底是公府出來的小姐,即便當年與太子退婚一事鬨得沸沸揚揚,此時上前拜賀,舉止、儀態沒有半分的錯處。
慶王飲了酒,朝慶王妃點了點頭,慶王妃便從身上拿出一個金黃色荷包,微笑著遞給元寶。
元寶並未伸手去接,望了一眼太子,見太子點頭,才泱泱伸手接過荷包。
“快打開看看,這可是五叔親手給你做的東西。”慶王笑著催促道。慶王的眉眼長得像皇後,笑起來很明朗。
元寶扯了扯荷包上的紮成結的小紅繩,拿著荷包抖了抖,從裡麵倒出一個核桃大小的小玩意。
“是一輛小馬車。”元寶驚喜地舉到太子眼前。這小馬車是黃梨木雕的,無處不精,無處不巧,雖然小,卻與真正的馬車無二,甚至連拉車的四匹馬都栩栩如生。
“喜歡嗎?”慶王問。
“嗯,”元寶拿著小馬車開心地點了點頭,又仰起臉對著慶王微笑,“謝謝五叔。”
太子並未說話,但臉上的神情柔軟了許多,他笑道:“你倒是手巧,會做這麼多稀奇玩意。”
“素日無事,坐著玩嘛,元寶要是喜歡,下回六叔再給你做彆的東西。”
“喜歡,五叔做的我都喜歡。”
“哈哈,我時常聽彆人說元寶的脾氣跟皇兄一樣冷冰冰的,今天才知道都是謠傳,我們小元寶,比皇兄親和多了。”慶王性子大大咧咧的,一說起來就收不住,慶王妃站在旁邊扯了他幾下袖子,他才收住話頭。
元寶看看慶王,又看看太子,嘟著嘴替太子分辯道:“父王不是冷冰冰的,他隻是不喜歡跟不喜歡的人說話罷了。”
“就你知道的多。”太子淡然瞥了元寶一眼,語氣中卻沒有任何責怪之意。
“聽到了嗎?皇兄是不喜歡你,才不樂意跟你說話。”昭陽公主坐得離慶王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頓時酸溜溜地扔出來一句話。她坐得離太子和元寶都近,先前逗了一會兒元寶,可元寶壓根不搭理她。
慶王妃一時沒有言語,慶王倒是毫不在意地一笑,“元寶喜歡跟五叔說話嗎?”
“喜歡。”
“昭陽,看到了嗎?我有元寶喜歡噢!也比你強!”慶王得意地朝昭陽公主示威,昭陽討了個沒趣,白了慶王一眼,起身往旁邊的姐妹那邊去了。
“快彆欺負妹妹了,”慶王妃上前對太子道,“皇兄,昨日我回安國公府的時候,爹娘讓我給元寶帶了一件禮物。”
“難得舅舅舅母記掛。”皇後娘娘的父親、老安國公還健在,隻是因為年事已高,不管事了,索性讓兒子陳平襲了爵位,便是慶王妃的爹爹。
“我爹特意命人給元寶打造了一副金鎖,祈願平安。”
當年因為退婚一事,安國公府與太子勢成水火,尤其是老安國公,幾次在禦前叱罵太子無禮無德。元寶出生的時候,安國公府也並未送上賀禮。因此,慶王妃拿出來的這枚金鎖,可以說是遲到四年的賀禮了。
太子微微頷首,拉著元寶不動,福全頓時會意,上前接過了金鎖。
事情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太子不想計較,但也並不想當做無事發生。
慶王妃絲毫不在意太子的冷漠,反是道:“祖父十分掛念皇兄和元寶,還說若是哪日有空,請皇兄帶著元寶殿下去安國公府做客。”
老安國公今年已經七十多歲了,算起來是元寶的外曾祖父。那件事後,皇帝和皇後的態度令老安國公失望,再加上年事已高,已經許久沒進皇城了,太子也有兩三年沒見過他了。
太子想起那個倔強的老頭子,眯了眯眼睛,“外祖父身體可好?”
“還算硬朗,平日裡都吃著太醫院配的丸藥。”
“如此。”太子微微頷首,對前往安國公府一事不置可否。破了東西就是破了的,他並不想去修好。區區一座國公府,他還用不著放在眼裡。
慶王妃講完了安國公府的事,又聽著慶王逗了元寶一會兒,兩人才一起退下。
“喜歡五叔?”太子輕聲問。
元寶正在專心致誌地擺弄慶王給他的木雕小馬車,點了點頭。
“改日我請五叔到東宮陪你。”
元寶想了想,“能不能不請五嬸?”
“不喜歡她?”太子的眉梢輕輕一挑,唇邊的笑意幾乎壓抑不住了。
元寶沒有說不喜歡,隻是衝著太子狡黠的一笑,支支吾吾就是不回答。
“好,隻請五叔來玩。”
宮宴無非就是你來我往的勸酒敬酒,太子雖然無需向誰敬酒,光是一直坐在這裡,就有夠無聊的,沒過多久,元寶就打起了哈欠。
“父王,我們什麼時候回東宮?”元寶年紀小,皇爺爺和皇祖母離開那會兒他就困了。隻不過因為皇爺爺要父王守歲,他隻好乖巧地陪在一旁。
“困了?”太子摸了摸元寶的小腦袋,輕言細語的問。
元寶把頭趴在太子的膝蓋上,眨巴著眼睛點了點頭。他早就困了,渾身沒力氣,位置上坐不住了,索性坐到太子腿邊。
“等過了子時,我們就回東宮。”太子道。
福全在旁邊笑答,“還有半個時辰,就到子時了。殿下若有什麼想吃的,我吩咐拿過來。”
見元寶皺著眉頭不說話,福全又道:“今兒除夕,你想吃什麼太子殿下都會應允的。”
“真的嗎?”元寶滿是睡意的大眼睛一下就有了神采,他轉過身抓起父王的袖子,“酥炸鰣魚條,我想吃酥炸鰣魚條。”
“你不是向來不吃魚蝦的嗎?”太子問。
“可是溶溶姑姑做的很好吃。”元寶一本正經的說。
太子抬眼看向福全,福全知道主子又以為是自己在挑事,忙解釋道:“那日殿下跟世子上山打獵,薛姑娘許是不知元寶殿下不食魚蝦,就做了這道菜獻給元寶殿下,沒想到竟合了元寶殿下的金口。”
“讓禦膳房做了呈上來吧。”太子道。
元寶咕噥了一句“那不一樣”,卻被太子狠狠無視。
“是。”福全看到元寶瞬間就泄了氣,心裡覺得好笑,應聲下去吩咐禦膳房做一道酥炸鰣魚條呈上來。
正準備回到內殿,忽然一道影子閃到了福全跟前。
“乾什麼?”福全當然識得太子身邊的影衛暗月,見他在宮中顯露身形,頓時有些疑惑,又有點生氣。
宮裡這麼多大內侍衛,他一個東宮的暗衛竄來竄去的,不是惹皇上不高興麼?
“福公公,事出緊急,琉璃姑娘帶著薛姑娘回了東宮。”
福全咋舌,聽得直犯嘀咕:“這薛姑娘不是回鄉過年了嗎?怎麼突然想明白了回了東宮?”
“薛姑娘被人算計吃下了媚藥……”
“一點子媚藥而已,難不成琉璃解不了嗎?非得帶回東宮?”福全沒好氣的說,“你們是怕殿下打不死你們麼?”上回福全的腦門挨了一壺,養了大半個月才好呢!
“那媚藥確實隻是尋常玩意,不難解,不過琉璃說,薛姑娘媚藥發作起來的時候,口口聲聲要殿下。”
口口聲聲要殿下?福全愣了一下,旋即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福公公,您看這事該如何處置?”暗月問。
“我怎麼知道如何處置?人家要的是殿下,又不是要我,我怎麼處置?”福全白了那影衛一眼,語氣輕鬆起來,“琉璃把人都給帶回來了,還不知道怎麼處置嗎?都是些人精,淨想著坑我這個老頭子呢,有嘴有腿的,自己去問殿下不就得了。”
福全說完,徑自回內殿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複讀機:營養液營養液營養液營養液營養液營養液營養液營養液……省略n遍(n大於十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