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那麼久的話, 不知不覺已經晚了。
“餓了嗎?”太子問。
“餓了。”
中午在聽雨軒就沒好好吃飯, 吃到一半就陡生變故。
“我們去吃東西, 就吃以前吃過的那家陽春麵。”
溶溶目光一動, 傲然道:“吃陽春麵可以, 可我不想走那麼遠去吃。”
“我給你買回來?”他難得的低聲下氣。
“不,我要你煮給我吃。”
從前都是她準備膳食給他吃, 今日溶溶想吃一次他做的飯。
太子欣然應下:“可以。”
他答應得這麼痛快,溶溶反倒遲疑了,“你會生火嗎?”
“瞧不起誰呀?”太子輕蔑道。
溶溶這才反應過來, 他在大相國寺生活了十年, 活得跟苦行僧一樣, 挑水劈柴生火自然都會。
兩個人下了榻,到外院的小廚房裡忙活起來, 這邊鍋碗瓢盆都有, 隻是麵和調料沒有,柴火也都清理乾淨了。
於是便出門去買。
菜市早就散了, 尋了雜貨鋪子,買齊了要的東西。溶溶提著麵條和調料, 太子扛了一捆柴,一路往回走。
“笑什麼?”
“我從沒見過你扛柴的樣子。”
“那你得省著點力氣笑, 等下你還要看我生火煮麵呢!有你笑的時候。”
“嗯, ”溶溶捂著嘴點頭。
回到小院, 太子果真沒讓溶溶再沾手, 自己站在灶台前, 生火,燒水,煮麵。
溶溶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托著下巴看著他忙活。
小院的廚房狹小,太子那麼高大的一個人站在那裡,顯得格格不入。
他這人生得好看,便是站在廚房也好看,手中拿著菜刀,篤篤篤切著蔥,仿佛他不是站在狹窄的廚房,而是站在書房裡寫詩作畫。
麵湯一滾,他把麵撈起來,灑上一點蔥花。
“溶溶小姐,您要的陽春麵成了。”
溶溶揚起下巴,“端過來。”
“是。”
太子端著一個大瓷碗過來放在石桌上,麵碗比溶溶的臉還大。
“這麼多,我吃不了。”
“多一點好,”他壓低了聲音,“我不是怕喂不飽你麼?”
就知道他一肚子壞水。
溶溶不肯理他,拿起筷子挑麵。
他回廚房,也給自己挑了一大碗麵,與溶溶一道坐著吃。
先前說了那麼久的話,此時沒什麼可說,除了偶爾眉目往來,都在專注的吃麵。
溶溶吃了半碗,實在是吃不下了,放下了筷子。
“味道如何?”太子問。
“不錯,”劉禎什麼都會,什麼都做得好,連煮麵都煮得好,溶溶在心裡對他萬分佩服,嘴上不肯認輸,“還可以更好。”
“等我回去好好琢磨,改日再請溶溶小姐吃麵。”
“好啊。”
兩人吃過麵,心滿意足地離開了小院。
回到侯府,溶溶徑直去找了蓁蓁。太子說得對,即使她是蓁蓁的好姐妹,也不能替蓁蓁做決定。
謝元初既沒死,料想蓁蓁能承受得住這個打擊。
彼時蓁蓁正在用夜宵,見溶溶來了,笑道:“不是就出門聽個雨嗎?怎麼聽到天快黑了才回來?”
溶溶坐到她身邊,鄭重地握住她的手:“蓁蓁,有件事,我一直瞞著沒跟你說。”
“你這表情叫我有些害怕,是壞消息嗎?”蓁蓁問。
溶溶點頭,“世子在南詔出了事,他的腿廢了。”
“廢了?”蓁蓁的心頓時揪了起來,“怎麼會廢了?”
“他被叛王擒了數日,能保一條性命回來,已經是萬幸了。前些日子我知道了,一直沒敢跟你說。”
“你說得對,能活著就是萬幸,跟命比起來,腿真的不算什麼。”雖是這樣說著,眼淚跟著不停掉了下來。
可惜這還不是全部。
溶溶吸了口氣,橫著心繼續道:“世子因為此事大受打擊,不想見到故人,因此決定在南詔住一段日子。”
“住一段日子?”蓁蓁愣了愣,喃喃道,“可是在南詔,哪有好大夫能給他醫治呢?”
“太子去南詔找過他,確定他的腿沒治了。也力勸過他回京,但他執意不歸。”
蓁蓁苦笑了一下,“世子他很驕傲的,定然不想讓彆人看到他斷腿的狼狽樣子。”
溶溶聞言頓感訝異,終是無奈一笑。
太子和蓁蓁,倒是在謝元初這件事上達成了共識。
果真他們倆才是懂謝元初的人嗎?
“你一點都不生氣?”溶溶問,“他說過要回來給你一個名分?”
“我怎麼生氣呢?世子廢了腿一定大受打擊,我還生氣,他豈不是更加消沉?”
溶溶沒想到完全被太子說準了。
她不能替蓁蓁做決定,因為蓁蓁的決定跟她完全不一樣。
“那你打算怎麼辦?”
蓁蓁低下頭,輕輕地摩著自己的肚子:“先安安穩穩地把孩子生下來吧。就算以後世子也不回來,總有孩子陪著我,不會寂寞。”
溶溶點了點頭,心中甚是感慨。
蓁蓁遠比她想象得要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