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癡怨(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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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京初雪,徐籬山一路走來,落得滿身瓊花。

主院空無一人,連隨侍的辛年都不在,比平常還要冷清,與外頭的熱鬨更是毫無瓜葛。徐籬山遙望一眼,突然在院中頓住腳步。

廊下懸掛三兩花鳥木燈,昏黃的燈光融著一幕不停歇的落雪,書窗桌後那人靜坐垂首,披發點綴著烏幽幽的光澤,鼻梁和喉結連接起一片象牙雕刻的山脈,好看得不似真人。

方才在席間喝了好酒,徐籬山這會兒正是微醺上頭,雖然置身冰天雪地,卻是眼熱心也熱。他呼氣吹走幾粒雪花,邁步走到窗前,輕聲說:“殿下當真給我留了門。”

京紓翻過一頁書,頭也不抬地說:“就怕你不敢來。”

徐籬山笑起來,目光大膽地在京紓臉上流連,“殿下都把高枝兒賞了,哪怕前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今夜鬥膽求見,隻為三樁事:其一,許久不見,特來向殿下問安見禮,這會兒瞧殿下麵色愈好,我這心裡的石頭也跟著落地了。其二,便是向殿下請罪的。”

京紓伸手拿起筆蘸了點朱砂,在書卷上邊寫邊說:“六公子聰慧機靈,怎會犯錯?”

“前些時候,是我情緒失控,不僅遷怒了殿下的人,還怠慢了殿下的慈心。”徐籬山語氣低落,“這段時間,我日夜不安惶恐,很怕殿下怪罪,可殿下沒有召見,我也不敢擅自登門。”

京紓擱筆,終於撇眼過去。

徐籬山鬥篷加身,風領遮了脖頸,隻露出一張臉。因為受了冷,他的鼻尖和臉頰很紅,像被雪天親手點了胭脂,濃墨重彩,當真應了莫鶯的那句“瑰豔”。

京紓目光微斂,說:“看來六公子今夜是有備而來。”

徐籬山抬起左手,將一直提著的食盒擱在窗上,“今日冬至,二殿下擺席,席間客人眾多,唯獨不見殿下。我知殿下不愛吵鬨,想來也不愛過勞什子節,便鬥膽給殿下帶了一份暖食,酒是我從席上選的,熱過了,這碗湯麵是我在香塵街的一家鴨花湯鋪裡借鍋做的,隻此一家,彆無分號。還有這個……”他從袖袋中摸出一隻小巧的錦盒一同擱下,“第三樁事,這是我給殿下的生辰禮,還請殿下笑納。”

說罷,他後退一步俯身行禮,轉身要走。

“要喝酒,就得有杯子。杯子在裡間。”

京紓的話在身後響起,徐籬山止步,狀若驚喜地回頭,對上對方沉如古井的眼。他心下一緊,麵上卻不露分毫,略顯雀躍地抬步走到門前,推門走了進去。

屋裡沒有設暖爐火盆架,徐籬山打了個寒顫——京紓遠比外頭的冰天雪地瘮人,哪怕對方仍坐在書桌後未動分毫,氣息微弱而寧靜。

繼續往前走沒好事,徐籬山打心底裡這麼覺得,但他沒有止步,從二皇子府到這裡不近,他不能白折騰一趟,京紓把“陷阱”明晃晃地擺在前麵,他不能望而卻步。

徐籬山強忍不安地走到最前頭的書櫃邊,隻聽一聲輕響,書櫃竟然往左右兩邊移開,露出一扇雕花檀木門來。門沒有鎖,他伸出有點僵硬的雙手,將它輕輕往兩邊一推,“啪嗒”。

門後是約莫九尺長的寬台,正中擺一張小方幾、坐墊,台下的淺池從寬台邊沿延伸到一丈遠的對麵廊下,白雪落池中,三兩紅錦鯉,兩邊金梅攀頂躍出,懸於淺池半空。

一年四季,這都是個閒坐躲懶的好地方——如果忽略盤在兩邊柱子上那又長又粗的鐵鏈和鐐銬的話。

活爹,這又是什麼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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