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裡季楚最沉得住:“兄長待會兒來,昨日我有囑咐他帶些,不用擔心,咱們先將小桌挪開。”
這個就不用幾人乾了,傅錦梨跟頭小牛一樣,摟著隻桌腿兒,嘿呀嘿呀就搬得乾乾淨淨。
“小梨子大王,牛!撿不了破爛我搬石頭,養爹爹!”
傅錦梨是撚不了繡花針了,儘乾些賣力氣的活,興奮得小臉紅撲撲地。
傅弟弟搖搖晃晃地跟在她身後,不叫自己離開半步。
幾人分工明確,趙馳縱支走了學宮的侍從,其餘幾個在裡頭布置得熱火朝天。
等到周意然到的時候,已經弄得差不多了。
他看著滿眼的紅,有些恍惚。
退出去看了眼,
——正上學宮。
是這兒,沒錯。
又進來看一眼——
恭喜傅應絕雙喜臨門,大喜事在生辰這日就跟著辦了。
.
實在是幾個小崽兒審美各有各的怪異,組合在一起就極有衝擊力,花花綠綠地。
落安也是,
天道大人堅持自己洞裡有小龍脈新生,都要折下山脈最高的那支槐葉芽,點綴在側。
——傅應絕不是新生了,所以落安很是豪橫地搬回了整個大啟最高的那座山脈中,朝天勢頭最猛的——那棵樹。
直挺挺地立在那兒,好在是學宮建得夠高。
傅弟弟呢,他抱著隻小羊,小羊腦袋上綁了紅綢,他的腦袋上也綁了個大紅花,就站在樹下。
周意然:“......不錯。”
————
傅應絕取經取得流連忘返,等他想起來回去時天都快黑了。
這時,又有人來說——
“陛下,少傅說,小殿下今日在學裡寫不來字,如何也教不會,告您一聲,要晚些歸家。”
傅應絕隻道自己知道了。
他倒是沒有要去找落安麻煩的意思,隻是......
“這麼笨,沒見過,有點稀罕,朕去瞧瞧。”
他一無所知地往學宮去,幾個小孩兒遠遠看見他來,一邊跑著去躲,薛福蔚還哇哇大叫——
“我就說,我就說,彆的陛下不一定來,看我大哥熱鬨肯定是要來的。”
被看熱鬨的大哥興衝衝藏在桌子底,聞言又停下來。
急得揮拳頭:“梨子,梨子聰明~”
————
傅應絕到了學宮,靜悄悄地,隻有常用的主堂還亮著燈。
有些古怪,
不過他想著自家笨丫頭都留堂了,再古怪也古怪不到哪兒去。
所以他毫無戒備地走了進去。
“Duang!”
一個偌大的,紅布做的獅子從上頭掉下來,被根繩子掛著。
眼歪嘴斜地同他對視。
傅應絕:.......
他對著這紅獅子看了又看,最後蹙眉,嫌棄地拿下來:“朕抓兩手都比這做得好看。”
角落裡躲著的某一個小孩兒輕輕地心碎。
傅應絕總算是覺出些不對味來,他抬頭,僅是看了一眼就被刺得兩眼一痛。
——入目是天地一色的紅,紅中又霸道地藏著綠。
實在是他二十幾年閱曆之最最最深刻,已經獨特得自成一派,驚得他說不出一個醜來。
比這更頭疼的是趴在對麵那桌子底下,抬著張小胖臉,茫茫然看著他的胖丫頭。
胖丫頭被他發現,還驚了一下,趕忙捂住小臉。
看不見梨子,看不見梨子。
傅應絕:?
傅應絕樂了,他三兩步走過去,把人提起來。
“彆人同朕說你是寫不來字,怕不是在學宮裡過家家將你夫子氣狠了吧。”
傅錦梨縮著,窩窩囊囊地。
“米有,米有氣夫子。”她撅著嘴,不曉得自己藏這麼好怎麼就被抓出來了。
她叫傅應絕:“再來,爹爹出去再來,梨子重新躲,不算發現,爹爹~”
“老實些,朕來撈你,偷著樂吧。”傅應絕提著她就往外走。
卻不想,門在他眼前“砰”一聲,關上了。
他停下,臉上的不正經也慢慢褪去。
逐漸將內息外放出去,靜悄悄地籠罩屋內,卻發現......
一,二,三......
足足八道氣息藏匿在內。
“......”
他去問傅錦梨:“你們真將落安氣跑了?”
傅錦梨哼唧一聲,扭開頭去,好似生氣了。
傅應絕戳戳她的胖臉,想叫她轉過頭來,傅錦梨不理。
就在他準備醞釀兩句好話之時。
“生辰快樂,我的爹爹!”
本該氣鼓鼓的小孩兒,忽然“蹭”一下扭過頭來,眼中笑得好似銀河彎月。
她展開雙手,嘴巴堵起學了“pang”的一聲,便有兩簇淡粉的煙火變戲法一樣炸開在她手心。
傅應絕眼瞳顫了一瞬,嘴裡的話呆呆地沒來得及說,眼中迷茫得似沒回過神來。
而後,接二連三的,
“陛下陛下!生辰快樂,又又又大一歲人了就不能嚇小蔚我了喲!”
“也不能嚇粽子我啦!”
“陛下,快樂,殿下,快樂。”
“爹,姐姐,弟弟,生辰也快樂,姐姐,第一快樂,爹二,弟弟三。”
周意然晃了晃手裡的酒壺,朝他挑眉:“安康。”
落安溫和笑著站在一旁,沒說話。
“你們.......”傅應絕這次是真震驚。
他如何也想不到還有這出,從前元帝在時還替他張羅,後來,後來就沒有後來了。
滿屋子的小孩兒雙眸亮旺旺地看向他,熾熱地,燙得傅應絕心臟驟縮。
喉結滾了滾,他耳尖泛起薄紅,掩飾般地彆開頭,
靜了幾息,
“多謝。”他忽道,很是誠懇,眼中極認真地劃過每一個人:“辛苦。”
“梨子不辛苦~”
.
落安帶來那個樹被移植到了學宮,想必過不了幾年亭亭如蓋。
他還塞給了傅應絕一個彆的禮物。
是一個小木牌,牌子上刻了把劍,瞧那樣式,好似是梟首。
不過應當不是他如今這把,留在他身旁的是右手劍,劍炳處烙了個小梨子。
而木牌上那把劍渠處有個鬼牙花紋。
那是......梟首的左持劍。
“你......”傅應絕唇舌發乾,觸及木牌的指尖輕顫一下,微不可察。
“噓。”落安以手抵唇,神神秘秘:“忠人之托。”
傅應絕將木牌緊攥在手,摩挲著上頭略帶粗糙的紋路,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