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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雙目紅腫的婦人打破沉默:“我是重之娘親,前幾日重之與我說,他似是撞鬼了……”
婦人怯怯地看了一眼許敬,見他隻麵色不愉,沒有阻攔的意思,才又道:“說是夜裡有女鬼敲他窗子,還要他償命。天地良心,我兒是個死心眼武癡,姑娘的手都沒摸過,怎得會有女鬼朝他索命,我就隻當是魘著了。都怪我……”
池荇眼底晦暗,麵上卻笑的愈發柔善:“不知最近貴府可有橫死之人?”
許敬麵色一沉。他原本就瘦瘦小小,須發灰白,此時像隻被貓抓了尾巴的鼠,全然忘了自己方才如何恭敬,怒道:
“我許家雖隻是一屆商賈,卻也家風正派,怎會害人橫死?一切都是因那妖道心懷不軌。現下他就關在偏院柴房裡,隻是嘴硬得很,什麼都不招,還有勞仙子施些神通逼他交代。”
池荇心中清明了一半——府中人橫死有千萬種可能,許敬那般心虛跳腳,當真是不打自招,看來這許府是罪有應得,當真害了什麼人的性命。
隻是……池荇隱秘地打量一番許敬——這般不聰明的惡人,當真能策劃實施十年前那場驚天冤案麼?
至於鬼神之說,根本不在池荇考慮範圍之內。
許公子撞見的絕不是鬼,必定是有人假扮;他也不可能真的被鬼侵擾,要麼是自作孽心虛被嚇瘋了,要麼是他出於某種原因不得不裝瘋。
所謂撞鬼中邪,不過是有心人作祟,虛心人當真。
她深深看一眼跳腳的老太爺,閉眼轉了幾下拂塵,鎖眉開口:“勞請將公子八字寫與我。此劫如何渡,還需我見過那妖道與許公子後再定奪。”
……
許敬有心讓池荇施展仙術撬開那妖道的嘴,便著人先將她帶到充作牢房的小院。
院子不大,守著五六個體格健壯的家仆。院中房屋與許府的雕廊畫壁格格不入,透著股傾頹腐朽之氣。
月色慘淡,空地上除了柴禾草垛,還有些燒過火的銅盆,顯然是那些和尚道士作法留下的。艾草黃紙燃燒後的氣味久久不散,卻有倒春寒的涼風從袖底向上竄,倒真叫人頭皮發麻。
池荇指了指正前方門上貼著的幾道符籙,冷臉問:“那妖道就在這?”
王管事訕笑:“正是。現下應該也有人在裡麵審問。這院子荒廢有些年了,隻當柴房使,是以無人打理,讓姑娘見笑了。”
池荇撇了他一眼,大步向前推門而入。
屋裡隻一盞燈燭,門帶來的風使燭影顫顫,她一眼便看到了他。
青年雙腕被麻繩分彆縛在一個破舊博古架的兩側木柱上,頹然靠著架子坐在地上。
他被木簪束起的墨發淩亂半散,頭低低垂著看不清麵容。
顯然許家對他動了私刑,白色道袍淩亂地貼在他單薄的身上,還有幾處破損,淡紅的血跡氤氳成片,若墜崖仙鶴折頸待戮。
池荇語氣愈冷:“都上了什麼刑?招了什麼?”
一個握著皮鞭的護院上前行禮,眯著眼狠狠道:
“這妖道嘴硬得很,這三天給他上了不少刑,方才還抽了幾鞭,他就是死活不鬆口說出身姓名,還隻說是偶然救了落水的少爺,好心將人送回。小的看他絕對大有問題。這妖道身上還搜出來隻,裡麵也沒什麼有用的物件兒。”
護院又抬起頭諂媚地笑笑,對麵無表情的池荇拱手道:“烙鐵我們頭兒已經備下了,都是您一句話的事兒,保管他什麼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