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戚連珩的傷隻養了短短一夜,他打算第二天早早就起來,正常去上值。
將醒未醒之時,他習慣性地摸了一把床邊,卻是空落落的,眼皮子瞬間睜開,扭頭一看,程月鸞舒舒服服睡在對麵的羅漢床上,縮成一團,隻露出一張不帶妝容的清麗臉頰。
她不施粉黛,不睜眼的時候,不是那麼招搖,反而很清純可人。
背上還在疼,戚連珩皺著眉頭,抿直唇線,目不轉睛地盯著著程月鸞。
他的視線逐漸從她的臉,挪到程月鸞“受傷”的手上。
仔細一看,紗布不再,那隻手好似……並沒有傷痕。
昨日的鞭子倒刺拉進肉裡,疼痛入骨,牽一發而動全身。
戚連珩撐起身子起床,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沉著臉走到程月鸞身邊,牽起她的手上上下下端詳,果真沒有半點傷痕。
她騙他。
戚連珩不由自主攥緊程月鸞的手,一下子就將她生生捏醒。
程月鸞蹙著眉頭醒來,一張熟悉男人的臉,赫然出現在眼前,他欺身壓下來,仿佛每行房|事之前那般一點點地接近她。
她嚇了一跳,話脫口而出:“你乾什麼!”
昨日吃了鞭子,今日仍想那事,這狗東西彆的不提,精力可真是比旁的男人充沛。
程月鸞又想甩開戚連珩的手,卻叫他拿得死死的。
現在他休想再碰她一下!
她便想用腿去蹬,腿又叫他隔著被子牢牢摁住。
戚連珩從容不迫地看著她掙紮。
半晌,他的眉尖,幾不可見地動了動。
罷了,她也不過是個同樣被父母拋棄過的可憐人,且昨日議事廳那一番肺腑之言,任誰也動容。
這次騙也就騙了。
“下不為例。”
“?”
程月鸞沒聽明白,但見戚連珩半天不動她,索性不動了,也直愣愣地瞪著他。
隻要他敢來,她便敢在他後背下狠手。
這會子輕輕在他背上抓一下,可不比往昔在床上抓他的時候那般不痛不癢了。
誰知,下一刻,戚連珩竟鬆開她的手,走到妝奩前翻找,拿了另一條帶穗子的紅繩出來,抓著她的手腕,牢牢地係上去。
程月鸞一看到紅繩,想到狗脖子上還有條紅繩子,當然不願意帶。
可她的胳膊在戚連珩手裡,脆得像一把大蔥,輕而易舉便能被他握在掌心,逃也逃不掉。
戚連珩給程月鸞打了個死結,低下眼瞼,說:“是你說‘狗是你的心肝肉,一家三口不能有所偏頗。’我有的,你也得有。”
程月鸞:“……”
她說過那麼多話,單單這話他倒是記得清楚!
戚連珩係好紅繩,便挑簾子出去了。
程月鸞睡意全無,手裡的繩子,瞧著倒像是月老綁的紅線。
誰要跟狗和戚連珩綁在一起?
她叫了樂鶯進來,找把剪刀將紅繩剪斷,扔了出去。
樂鶯一麵兒替程月鸞剪繩子,一麵兒憂心道:“太太昨兒夜裡好像沒裹紗布?”
程月鸞回憶了下,昨晚洗漱後,是忘記裹紗布了。
哦……戚連珩說的下不為例,便是這個意思?
下次再也不許她裝受傷騙錢了?
這三年裡,他口是心非為著程月柔撒謊多少次,她憑什麼就不能騙他?
她偏要。
程月鸞輕哼一聲,老夫人那頭正好派了戴媽媽過來傳話。
程月鸞吩咐樂鶯:“去請進來。”
嫁入戚家的這三年,老夫人是程月鸞為數不多地真心感激的人。
剛入門的時候,她才堪堪二八年華,其實還隻是個無依無靠的孩子,她的婆母宋氏,潛心禮佛,不問世事,沒磋磨過她,也沒管過她。
她與宋氏至今見麵的次數,屈指可數。
全靠老夫人細心疼愛,將她的體麵顧著,她才在戚家成功立足。
掌家之後,程月鸞亦在老夫人手中學到許多,才變成今日這番嶄新模樣。
她也不是冷血無情的人,平常既領了老夫人的好,合該儘到禮節。
程月鸞打起精神起來梳洗,換了件得體的衣裳,見戴媽媽。
戴媽媽穿著綠色的比甲,臉頰圓潤,頗有些富態,她拿著一瓶金瘡藥,放在程月鸞手邊的小幾上,笑吟吟道:“大太太,這是老夫人叫送來給世子爺的,世子爺受了傷,要苦著太太照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