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1 / 2)

第二十三章

程月柔當眾問道:“當年若不是你搶婚, 世子爺如何會娶你?”

她憶起三年前之事,流淚滿麵,捂著發痛的胸口, 說:“……你回到承平伯府,見到世子爺的第二天, 便同母親說,你想嫁給他。此事程家上上下下皆知,你這不是搶婚是什麼?!”

這點倒是真的。

程月鸞那時候並不知道她中意的那人,便是程月柔的未婚夫——戚連珩。

所以當程家要給她議親的時候, 她便說自己喜歡在遠山亭上見到的,抓海東青的少年郎君。

後來這消息傳去了國公府, 程家真要較起真來, 老國公爺如此重諾之人,當然重定婚事。

是以, 所有人都以為, 是程月鸞棒打鴛鴦搶婚。

見程月鸞無可辯駁,眾人皆露出鄙夷之色。

說什麼妹妹勾|引姐夫,真要追本溯源起來, 程月鸞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一回到程家便搶妹妹的未婚夫,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悄然而至的賈媽媽, 毫不掩飾地投了個含恨的白眼給程月鸞。

三年以前,國公爺忽然通知戚連珩另娶程月鸞, 戚連珩不應, 竟被罰跪祠堂。

她仍記得躲在祠堂外, 窺見的隱秘一幕。

那是賈媽媽第一次見戚連珩哽咽含淚。

不, 何止是含淚, 簡直是泣血淚。

戚連珩自從狼堆裡脫身回來,便有十月不曾與人語,自那以後,再不掉一滴眼淚。

老國公爺將其關進祠堂,臂粗的棒子,直接打在戚連珩脊梁骨上,當場斷裂,卻仍沒有打彎他的脊背。

而是老國公爺一句“你娶不娶?”陡然彎了他的腰。

戚連珩掌心撐在地上,極其壓抑而哽咽問道:“你們說將我丟入狼群曆練,我便幾乎以身飼狼;你們說我該承擔嫡長子之責,我便八歲入營,吃砂礫、苦受風沙、斷肋而不對人言;你們說我與程月柔指腹為婚,我便將她當我未來妻子看待;如今你們又說程月鸞才是我的妻子,我就要改娶她。祖父,我究竟是威國公府的一個人,還是一隻畜生?”

回應戚連珩的,隻是威嚴而冷漠的一句:“戚家不能失信,你若不娶她,我今日便與你一起,死在宗祠。以慰先祖之靈。”

賈媽媽魂魄都要飛散。

待程月鸞過門後,她便與戚連珩一般痛恨程月鸞,甚至比戚連珩更恨她。

現在當眾提及舊事,激起她的回憶,更是對程月鸞恨入骨髓。

倘或沒有程月鸞主動求嫁一事,戚連珩委實不必吃這一道苦頭。

一時間,意廣軒裡竊竊私語的指責聲,漸漸大了起來。

“鄉野小民就是鄉野小民,刻薄自私。”

“可不就是麼,搶自己妹妹的未婚夫,也隻有沒受過教養的野人,才做得出來這種事。”

“活該世子爺新婚之夜冷落她,這樣的蛇蠍婦人,誰跟她睡得下去!”

“也難怪三年無子,到底是老天有眼,斷絕了她的子孫福。”

“哎,隻是可憐世子爺與程二姑娘,這一對苦命的人喲……”

梁氏坐在其中,一句稍顯公道的“哪怕月鸞不提此事,依老國公爺的性格,必會重議親”之語,也叫人懟了回來。

彭氏很不客氣地說:“雖說有指腹為婚在先,也要講個情理,要沒有世子夫人當初的逼迫,世子爺何至於娶她?程二姑娘與世子,何其無辜!”

所有的錯,全成了程月鸞的錯。

就在此時,程月柔默默的擼起袖子,露出一段皓白手腕,那腕上紅黑交纏的“守貞鐲”刺痛了大家的眼睛。

當即有人驚呼出聲:“程二姑娘萬萬不可!”

彭氏心痛地斂眉,望著程月柔道:“你這傻孩子……”

大業二十年前四處征戰,亦有敵人頻頻踏境,兵士死傷無數,彼時家家戶戶可見縞素,舉國上下寡婦激增。

可憐天下忠貞女子,一日為人|婦,終身不改,便出了守貞鐲,以女子青絲與紅線纏繞銀鐲繞編織而成。

隻要女子戴上守貞鐲,便是明白告訴外人:我此生不再改嫁了!

說媒人,便不再給該女子說親。

這些年守貞鐲漸少,但也不是沒有人戴。

程月柔剪發絲一綹,親自編成,戴在手腕上,意思不言而喻。

此生她要替戚連珩守一世貞潔,非君不嫁!

此時此刻,倘或程月鸞不是世子夫人,座下這些人,怕是要將手中熱茶澆在她臉上,才能解恨。

程月鸞從容環視,嗓音澄若澗溪:“當時並不是我搶婚。第一,我告訴程家我意中人的時候,並不知世子身份;第二,當我得知世子身份之時,我已打消心思,並未將我想嫁他的消息傳入國公府,是國公府主動上門提起此事;第三,在我剛回程家的第一天,威國公府便已派人說過要重議親事。不論我當初認不認人,戚家都會主動重議親事。”

彭氏哂笑道:“你倒是處處無錯,那你是如何嫁入威國公府的?難道還能是戚家拿刀架你脖子上,逼著你嫁的不成?”

程月鸞竟點了點頭,說:“與刀架脖子,彆無二致。”

座中人一臉驚訝,刀架脖子?

真是可笑!

威國公府怎會做出這等下作之事?

戚家又不是偏缺了這麼一個嫡長媳婦!還是一個生於鄉野的姑娘。

賈媽媽嗤笑著連連搖頭,程月鸞真是胡攪蠻纏。

她忍不住當眾開了口:“大太太莫要胡編亂造,嫁入戚家,委實是你自願為之,戚家何曾逼迫於你,更遑論拿刀架你脖子!信口雌黃也要有些道理可言,你這說出去,隻怕三歲小兒,都要笑話。”

程月鸞波瀾不驚地從懷中掏出幾張泛黃的信紙。

她道:“當年我本不想嫁,老國公爺親自寫了一封掏心掏肺的長信給我,我仍拒之,可老國公爺竟親自來見我,險些做下與信中所言一致之事,逼得我退無可退。傾慕世子隻是微不足道的緣由罷了,我當時的確是為老國公爺重諾之心動容,迫不得已,才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