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1 / 2)

第二十四章

戚連珩當眾肯定:“是我祖父筆跡。”

軒內寂靜, 事情塵埃落定了。

此事是世子親口肯定,他素來與程月鸞感情冷淡,絕不會被迫維護程月鸞, 他的話,比真金還金。

程月鸞站在人群中, 凝望著眉目靜默的戚連珩,朗聲道:“世子,我乃你三媒六聘過門的妻子。當初提親是你去請的官媒;問生辰八字是你遣來的使者;宗祠占卜,是你親獲的吉兆;聘禮是戚家下的;日子是戚家定的;是你親自迎娶我過門, 是你親自與我牽巾拜堂。不論是是否自願,這些事, 你都是知情的, 甚至有些是你親自經手的,是不是?”

戚連珩啞然無語, 他看著程月鸞澄澈而清明的鳳眼, 聲音變得滯澀:“是。”

他那時候的確不情願,但他確確實實全是知情的。

程月鸞再道:“婚前棒打鴛鴦,致使你我夫妻婚後結怨, 縱使中間我有錯,那也不全是我一個人的錯。”

戚連珩無意識點了點頭,啞聲道:“你沒錯。”

畢竟, 程月鸞也是被逼的。

他是戚家子孫,生於戚家, 長於戚家, 流著戚家的血, 融著戚家的骨肉, 他自有承擔家族重擔的責任, 自該還報戚家生養之恩。

可程月鸞不是,她當初本不該受他祖父雷霆重壓。

程月鸞的聲音驟然軟和下來,笑了笑道:“既如此,請世子日後將我當做戚家正正經經的世子夫人看待,不要再委屈我了。”

她委屈,她說她委屈。

成婚三年,他第一次聽她說委屈二字。

戚連珩喉結滾動著,吐了個“好”字出來。

即便程月鸞不是他自願娶的,也不是他喜歡的樣子,不是他心中所愛,但她說得沒錯,她是他三媒六證娶回來的妻子,他至少要像對待正室妻子一樣去敬重她。

程月鸞又轉身,大度地同程月柔說:“我雖然不希望世子納我的妹妹為妾,令姐妹共侍一夫,惹人笑話,但我也知道情絲難斬,不能強人所難。可凡事還是要遵守倫理規矩,身為你姐姐,我必須要跟你說一句,若你是世子妾侍,他與你親昵、對你寵愛便罷了,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若你未入我戚家大門,妹妹,往時舊物,你私下惦記就是,公開展示,對你名節無益。”

程月柔惡心壞了,程月鸞將詩招搖寫在龍潭石上,卻反過來指責她公開展示!

程月鸞不僅用七言律詩落了她的麵子,卻又做出一副為她好的樣子,還逼得她一句解釋的餘地都沒有。

程月柔臉色難看至極,指甲真的嵌入肉中,劃破了掌心,卻還不得不收起繡詩的帕子,從齒縫裡擠出一句:“謝謝姐姐教誨。”

眾人胸中猶然升起敬意,程月鸞多愛世子,有目共睹。

哪怕是她不能容忍之事,卻仍是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甚至還全心全意替程月柔考慮。

這般識大體的賢婦,遍尋京城,也找不出幾個。

從前聽人傳她“賢淑端莊”,倒隻覺得是她為迎合世子夫人的身份,硬裝出來的模樣,今日一見,不知比傳言真實生動多少倍!

程月鸞又盯著程月柔的守貞鐲,道:“妹妹,這‘守貞鐲’,是為已定親或者丈夫亡故的女子準備的,你一個既沒定親,又沒出閣的姑娘,公然戴在手腕上示於人前,豈不是明著告訴人,你與人私定終身?還是取下來罷。”

“正是了,她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帶什麼守貞鐲?替誰守貞?守什麼貞?”

“我看是失貞才對!”

“沒臉皮的東西,十九歲都不出嫁,淨起些齷齪心思!”

“丫鬟的女兒就是丫鬟女兒,難道真有伯爵府上千金的氣度不成?”

程月柔慌忙將鐲子取下,交給丫鬟藏起來。

她算是看明白了,程月鸞將她打出的所有招數,如數奉還,還叫她無路可退,隻能生生受著。

她今日在程月鸞手裡,輸得一敗塗地。

老夫人緩步而來,大義凜然地道:“月鸞是我戚家唯一的嫡長孫媳,這不隻是老國公爺,也是我的意願。我丈夫不在了,可我還在!諸位若有任何疑問,我老婆子人在這裡,你想問什麼,今日便問個清清楚楚。日後莫要再為難我這好孫媳!”

程月柔遭千夫所指,又受老夫人狠狠的“一巴掌”,木著臉縮在靠背的椅子上。

彭氏跟著羞赧低頭,手裡的帕子絞成一條麻繩。

賈媽媽臉頰也是羞愧到發紅,沒敢多看程月鸞一眼。

其餘的女眷,種種複雜情緒雜糅心頭,心亂如麻地看著程月鸞,一時間爭相示好,一麵兒拉著她坐,一麵兒問她吃不吃糕點,又笑吟吟問她日常裡都忙些什麼。

程月鸞一一得體答下,態度舒展自如,相較之下,被孤立在一旁的程月柔委實顯得小家子氣!

軒內恢複到一種莫名的平靜之中。

戚連珩斂起神思,見過了意廣軒裡長輩,便與賈媽媽一道離開了軒內。

他走到龍潭石邊,問賈媽媽:“這首詩,是誰寫的?”

賈媽媽奇怪道:“世子爺,這、這不是您作的詩嗎!”

戚連珩眉心微動,道:“是我作的。我是問,是誰將這首詩寫在龍潭石上的。”

他不由自主伸出手,墨跡剛剛才被冷風吹乾,摸在指腹,還有淺淺的黑色,也就是說,是軒內人所作。

……不可能!

戚連珩實在想不出是誰,一個可疑的人物,翻躍上心頭。

下一刻,便聽賈媽媽道:“自然是大太太寫的,您不認識大太太的字嗎?”

戚連珩顱內轟然一聲。

當真是她揮就。

仿佛意料之中,又十分……意料之外。

戚連珩忽挺直了脊背,重新端詳這首詩。

他自然是認得程月鸞的字,但平日裡,她寫的都是簪花小楷,不是這般筆跡。

一個人會寫多種字體,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稀奇是,她從不曾在他麵前顯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