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之後。
位於朱虛縣的東城門外。
曹昂等一行數百人,正與北海國相孔融,以及新任的青州刺史夏侯惇等人辭彆。
沒錯。
曹昂最終選定擔任青州刺史的人,正是曹家勢力陣營中,除曹操父子之外,諸夏侯曹內地位最高,最受信任,同時也距權力中心最近的人。
那就是夏侯惇。
這和以往遙領、虛領官職不同,不掌握實際的地盤,那麼大小高低都無所謂,隻要等級序列不辱沒人即可。
但眼下青州這塊地方,是已經實實在在的並入了曹家的勢力中,這已經是一塊看得見摸得著的地盤了。
那麼再行派人來擔任一把手。
就必須得是最受信任的宗族成員。
隻能從夏侯或者曹姓之人中選,其餘諸如張遼這樣的大將,便是功勳再高,領兵作戰能力再強,也隻能排在後麵考慮。
等到什麼時候,曹家的地盤再度擴張,官職空缺富餘了,才能夠次一輪的考慮到這些非宗族大將。
而兼顧到以上種種情形後。
夏侯惇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
這位不僅是宗族成員,而且還完美滿足了受信任,且基本能力足夠,等各項條件。
曆史證明,夏侯惇雖然不擅長打仗,但管理後勤管理地方,那絕對是一把好手,讓他治理一州,暫且留在青州這邊,絕對是個絕妙的選擇。
…………
而此刻在縣城之外。
曹昂先是對孔融微微頷首,雙手前拱,以表示自己的致意。
“文舉公,此行在下前往高密,事成與否,尚且是未知之數,我也隻能說一句儘力而為,但願能成。”
“這邊的事情,我就暫且顧及不到了,隻能勞煩您多費一費心,早日安穩了此事,我也早日返回兗州。”
孔融聞言,先是捋了捋胡須。
而後麵帶笑意的拱手回禮。
“子脩放心,你且自去便是,州中諸事,我自會妥善安置。”
“事實上,據我得到的消息,青州其餘五郡國的太守國相,此時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不日便將抵達朱虛縣。”
“待他們一並到齊之後,我會代為宣示昭告,明言以夏侯刺史代替焦和,從今往後為青州一州之首。”
“這些太守國相,都是明事理知大義之人,想必他們會理解個中曲折,而後欣然讚同並聽命臣服的。”
曹昂笑眯眯的頓了頓首。
其實對此他也沒什麼好擔心的。
首先齊國、樂安郡,還有濟南國等地,他都是已經派兵走了一遭,犁庭掃穴過一番的。
不聽話的早被他乾死了。
剩下的都是有眼力見的。
此番應召前來,難不成還敢唱反調,跳出來反對夏侯惇擔任刺史?
真要有這樣“不明事理,不知大義”的人,那就隻能摔杯為號,以刀斧手伺候,對他們掏心窩子說幾句了。
…………
二人在相互辭彆後。
孔融當即便返身,準備返回城中。
隻是在邁動腳步之前。
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恭敬地待在曹昂身邊的太史慈。
隨後不由喟然長歎了一聲。
“子脩,不瞞你說,我原本還打算著在戰事結束後,將子義留在身邊,多少為他謀個差事,任一官職,如此我手底下便也有悍勇之將了。”
“隻可惜子義的動作還是太快了,不等我開口說出此事,就已然投入到了你麾下,實在令人心生遺憾啊。”
說到這裡。
還沒等曹昂回應什麼。
孔融就自顧自的接著說道:“不過這樣也好,擇木之禽,得遇良木,擇主之臣,得遇明主。”
“子義若是跟在我身邊,雖然也能有一番前程,但所得終究有限,日後或許能為官一方,也僅此而已。”
“如今他能為你所用,這也算是他的運道了,隻要在你手底下儘心竭力,未嘗不能封妻蔭子,福澤子孫。”
孔融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多。
儘管他對太史慈很欣賞。
但這畢竟也隻是一個人才而已,有了他,自己不會飛起來,沒了他,好像也沒什麼損失。
和與曹昂之間的緊密關係,牢固同盟相比,實在顯得無足輕重。
……
隨著太史慈出列,向孔融恭敬的行禮,謝過其奉養自己老母的恩情後。
孔融也不在於此久留。
當即便隨便找了個借口,率先返回了城中,為曹昂與自家人馬的談話,留出了一片單獨的空間。
等到外人都離開後。
此前一直靜靜的站在一旁,沒怎麼開口說過話的夏侯惇,卻是突然上前一步,來到曹昂跟前。
而後壓低自己的音量,小聲向曹昂請教道:“子脩,這孔文舉可信嗎?”
夏侯惇畢竟來了才沒幾天。
他也不知道曹昂和孔融私下裡的商議與協定,故而有此一問,也是正常。
而曹昂在聽聞此言後。
當即便點了點頭,以頗為肯定的語氣,正麵回答了夏侯惇的問題。
“叔父放心,這孔文舉乃是可信之輩,最起碼在如今之時,他是堅定站在我們這邊,絕對值得信任的人。”
“接下來我不在朱虛縣,很多事情就需要叔父您,和這孔文舉商量著來了,儘量相互配合,能夠達成共識,自然是再好不過。”
言及此處時。
曹昂又突然想到了什麼。
話鋒一轉,便神情嚴肅地補充道:“不過事無絕對,人亦無絕對,難保孔融在忠於咱們曹家的同時,卻又有些自己的心思和想法。”
“所以有些事還得叔父您自行判斷,一切以掌控青州為優先,凡是與這個目的相違背,相衝的,您都可以果斷的喊停,或者說予以駁斥。”
“還是那句話,您手頭上留了大量兵馬,青州北部數郡國內都有我們的人,這些都是您的倚仗和底氣,所以覺得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那就果斷出手,不必顧忌那麼多!”
…………
曹昂斬釘截鐵的話語。
無疑為夏侯惇注入了一劑強心針。
當下便恭敬的表示明白。
隻不過在應諾了一聲後,夏侯惇卻又突然將嚴肅的表情一收,取而代之的是幾分笑意,同時用手指了指東麵。
“其實不僅青州北部有我們的人,現在就連青州南部,也基本都是我們的人了,畢竟以妙才的行軍速度,現在恐怕早已進入了東萊郡境內。”
“如今整個青州六郡,上上下下已完全為我們所把控!”
妙才就是夏侯淵。
而曹昂在聽到夏侯惇這麼說時,也是不由咧了咧嘴,聲音爽朗的笑了笑。
“妙才叔父向來領兵行軍如飛,這麼些時日,的確足夠他進入東萊郡了,希望他能夠趕在我說服康成公之前,牢牢攥住整個東萊郡!”
之前在山陽郡方與縣時。
曹昂曾經對領著太史慈前去報信的夏侯淵,有過一番叮囑和交代,讓他千萬將自己的話轉達給父親曹操。
必須以最快速度調撥本部兵馬,隨從自己的腳步進入青州地界,而後開始在州郡中布局。
曹操顯然是聽從了曹昂的意見。
不僅調派了大軍,甚至這支大軍都是由自己手底下的頭兩號大將,也就是夏侯兄弟所親自率領。
隻不過在抵達朱虛縣之前。
這哥倆進行了分道,夏侯惇受命領著部隊進城,而夏侯淵則是帶著大部隊,往東萊郡而去了。
畢竟東萊郡,擁有整個青州最為廣闊的沿海地帶,其治下所有的縣城,幾乎都是沿海而建。
整個青州七成以上的鹽場,都是分布在東萊郡境內,因此曹昂才會專門派夏侯淵走一趟。
從而保證自己日後的錢袋子,能夠安穩不出亂。
…………
從朱虛縣到高密縣。
兩地距離有一百五十裡左右。
由於曹昂輕裝簡行,攏共才不過數百號人,且都是高機動化的騎兵隊伍,因此在第三日的上午時分。
就已經抵達了高密縣城南。
而在位於城南不遠處,一座名為棲遲岩的山下,屹立著一幢用料簡單,搭建隨意,雖簡陋但麵積寬敞的石屋。
此刻位於石屋正中廳堂內。
被人譽為當世大儒,名滿天下,享譽四海的鄭玄鄭康成,正身著一襲麻布衣衫,伏於案前,對著幾卷書簡,用心的研讀和思考著。
時不時還要用筆,在空白的竹簡上記錄下一行行的文字,似乎是他的心得和想法,有時也會在書簡原卷上,留下相應的引注和批釋。
不過在遇到相應的難題時。
鄭玄也會眉頭微皺,安坐在原地,靜靜的思考好一陣子,方才繼續動筆。
……
而在鄭玄的身旁。
則一直侍立著一名年紀三十歲左右,同樣著一身寬衣博帶打扮,但相貌英俊,體格孔武健碩的壯年男子。
此人乃是鄭玄的學生崔琰。
此刻崔琰看著自己老師那伏案鑽研,用心苦讀思索的模樣,可謂心生敬佩,尊崇之意油然而生。
老師今年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尋常人到這個年紀,基本上就已經精力枯竭,整日裡躺在家中安養了。
然而老師依舊堅持著他那數十年如一日的習慣,每日天方蒙蒙亮時,便毅然起身梳洗,不加絲毫耽誤和拖延。
隻為了能夠更加妥善的利用上午的時間,多研學一些文章經典,畢竟到了下午,就是給他們這些學生上課的時候了,沒有時間自我研習。
而每當用心投入到典籍中後。
往往就是連續兩三個時辰過去,除非外麵有翻江倒海的動靜,否則尋常事情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若非有學生一直侍立在旁,恐怕每日餐飯都不一定能按時吃。
說實話。
跟著這樣的老師學習,崔琰覺得自己非常榮幸,也一定能學到真東西。
而就在師徒二人各自忙活時。
石屋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而後便見另一名弟子前來稟報。
“老師,外麵有人遞來名刺,說是兗州牧曹孟德之子,現任豫州牧曹昂,前來拜會請教於您!”
在學生扯著嗓子喊了一通後。
鄭玄方才從書本中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