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斯莫名就覺得現在的蓋瑞特或許需要一個擁抱,一個可以讓他覺得自己被需要、被在乎著的擁抱。對方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憐了,這讓克裡斯想起了上輩子剛到裡斯本競技青訓營的自己,蹲在角落裡一遍一遍偷偷的摸著眼淚,想念他在馬德拉島的家。
但克裡斯最終還是沒有選擇去抱一抱蓋瑞特,他隻是學著當年其他人安慰自己的方式,走上前勾著人肩膀拍了拍。
“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克裡斯問道。
蓋瑞特扭過頭去看克裡斯。他緘默了好久,久到克裡斯懷疑自己的臉上是不是有什麼臟東西時,才輕聲回答道。
“這個世界的葛小程出生了。”
克裡斯愣了一下。他記得這個名字,在他們七歲那年挑明身份來曆的時候,蓋瑞特有和自己提到過她。
“係統告訴我了,這個葛小程和我沒有任何聯係,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蓋瑞特繼續說。他可能是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又不至於把自己當成神經病的人,他的語速很快,說話聲音很輕,蓋瑞特也不怎麼在意克裡斯到底能不能聽明白。
“以前我一直不去想這件事,不去想我的上輩子,我的爸爸媽媽,我家的狗,還有我的閨蜜,因為隻要不去想,我就不會難過。”
克裡斯安靜的聽著蓋瑞特絮絮叨。
“可是現在,我不得不麵對這個事實了。葛小程的一切都是她的,她將會擁有我過去24年擁有過的一切,她會過得很幸福,會考上自己喜歡的學校,遇到不錯的朋友,她會成為一個很棒的女孩子……但那些都和我沒關係了。”
蓋瑞特歎了一口氣,他還是選擇了隱瞞一部分事情,關於穿越,關於回去。
“那你討厭這個世界的葛小程嗎?”克裡斯問他。
蓋瑞特搖搖頭:“不,我當然不會討厭她。”
蓋瑞特當然不會討厭葛小程,即使他知道這個世界的葛小程已經不是自己了,不是他上輩子記憶裡的那個女孩了,但他依然不會討厭對方。就算他們已經毫無關係,就算他卑劣地認為對方偷走了他曾經的一切,蓋瑞特也無法否認,他們的相似足夠讓他給予葛小程自己全部的愛與寬容。
蓋瑞特又怎麼可能去討厭一個和自己幾乎一樣的人呢?
“我其實沒什麼的,就是有一點點,隻是一點點的難過。”
蓋瑞特坦言道,就好像他其實早就想明白了一樣。克裡斯感覺對方可能隻是需要把有些話說出來,說完了就好了。蓋瑞特不需要彆人開解,他隻是想找到這樣一個人,一個他極其信任的人,願意聽自己說話,把這些壓在心裡的想法給釋放出來。
克裡斯很慶幸,自己是值得被蓋瑞特信任的人。
“我熟悉的那個家,已經不再需要那個24歲的我了。”
蓋瑞特深吸了一口氣,望向了那顆被他自己踢得特彆遠的足球。
其實在他把球踢出去的那一刻,很多事情就被蓋瑞特一起連帶著給丟了出去。那些注定要說再見的過去他花了一個下午去緬懷,現在說夠了,攤牌了,講透了,他也就釋然了。
反正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他還得繼續站著噓噓。
“但是我需要你,蓋瑞特。”
正當蓋瑞特承認自己的過去已經被丟棄時,克裡斯伸手按在他的肩上。
“我需要你,蓋瑞特。我是說,我需要你的全部。”
仿佛是害怕對方的呆瓜腦袋聽不懂人話一般,克裡斯蒂亞諾又重新說了一遍剛才的話,
“我說不太來那種很感人肺腑的話,或許豪爾赫會更擅長這個。但我需要你,這是真的。我需要一個蓋瑞特,一個有前世今生兩份記憶的蓋瑞特,少了哪怕一個部分,那都不是完整的你。”
蓋瑞特愣了一下。
他突然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麼隻想找克裡斯聊了,因為他是這個世上唯一知道的,也是唯一會接受——
“我需要的,是一個完完整整的你,那個全世界最特彆的蓋瑞特。”
——過去和現在,兩個自己的人。
蓋瑞特笑了,克裡斯其實比誰都會說話。
而且這位葡萄牙人的語氣和眼神有些過於深情了,鄭重其事的樣子讓蓋瑞特懷疑,他下一秒就會在他倆手心各劃一道口子,做個情比金堅的滴血契約。
蓋瑞特被自己腦子裡想象的畫麵給惡心了一下,瞬間就把他從傷春悲秋和感動寬慰的複雜情緒中給徹底的拉了出來。
“嘿,你那是什麼表情,”克裡斯不滿的拍他後腦勺,“我很認真的在安慰你好嗎?我還聽你囉嗦了半天,你就這態度?”
“我知道我知道,你需要我,不然誰幫你助攻啊?”蓋瑞特笑著打起了馬虎眼,沒心沒肺的仿佛克裡斯從未給他帶來過快樂一般。
但兩人都知道,這會的蓋瑞特才是真正的開心。
畢竟被需要,也是人類不可或缺的一種心理訴求。哪怕全世界隻有一個人需要你,那你就不是被人遺棄的喪家犬,而是最最最最最最幸福的大狗狗。
2002年的10月10日,17歲的蓋瑞特對24歲的葛小程正式的說了一聲——
再見,這個世界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