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枝視線卻落在裴漪憐鬆散的發髻上:“好好的頭發,怎麼解了?”
裴漪憐指了指秦雲雪:“雲雪姐姐說從汴京帶了許多時興的發簪子要送我,不知我適合哪種,便說解了發髻,重新梳彆的樣式,一個個試戴。”
“是嗎?”林驚枝似笑非笑的視線落在了秦雲雪身上,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嘲諷。
秦雲雪白著一張臉,林驚枝進來後就不時捂唇輕咳,弱柳扶風的模樣,但凡男子見了都難免要心疼幾分。
她眼中蓄滿瑩瑩淚珠,怯生生看著林驚枝道:“表嫂莫要誤會,我並不是獨獨送東西給二妹妹一人。”
“隻想著等二妹妹選好後,再拿了東西去表嫂的院子給表嫂挑選。”
林驚枝唇角勾起一個輕蔑弧度,她慢慢朝秦雲雪走去,用隻有她們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蔣家秀才送進府中的荷包倒是精致。”
“我記得表姑娘平日裡不是荷包就是香囊,蔣秀才的荷包不會是你與他私相授受的物件吧?”
秦雲雪無辜表情一下子僵在臉上,她鋒利指甲猛地揪緊衣袖,眼底慌亂閃過。
“表嫂在說什麼?雲雪聽不懂。”秦雲雪抿著唇,往後退了一步,伸手捂住心口,麵色煞白搖搖欲墜。
林驚枝冷哼一聲。
朝她帶來的丫鬟婆子,寒聲斥責:“愣著做什麼,還不把你們家主子送回去。”
秦雲雪連聲咳嗽,幾乎說不出話來。
伺候她的婆子被林驚枝氣場震懾到,不敢辯駁,趕忙把人扶著出了竹香閣。
見秦雲雪終於走了,林驚枝拉過裴漪憐的手,視線落在她滿頭青絲上,細細觀察許久,見並沒有被秦雲雪暗中剪去,她才緩緩鬆了一大口氣。
前世二姑太太母女倆估計就是悄悄剪了裴漪憐的頭發,佯裝成信物送出府,後來蔣家帶著裴漪憐的頭發找上門。
裴漪憐斷了一束頭發,自然是百口莫辯。
可作為五姓嫡女,生來骨子裡就帶著的高傲。
裴漪憐又怎會自賤嫁入蔣家,以至於後來才會絞了頭發去家庵中出家做姑子,兩年不到就鬱鬱而終了。
想到上輩子,林驚枝心底一歎。
雖然她能早早預料到事情的走向,但蔣家和二姑太太母女幾人,一日不解決,她依舊一日不得安心。
是為裴漪憐,也為她自己。
這一世,與命運天理作對,也不知舉頭三尺的神明,是否願意善待她幾分。
林驚枝壓下各種紛亂思緒,朝裴漪憐問:“我要去母親那請安,你可要與我一同。”
裴漪憐似乎猜到了什麼,她眼中泛出緊張神色:“嫂嫂,你可是要去同母親說秦家表姑娘和二姑太太送我‘禁書’的事……”
說到最後,她垂了腦袋,語調慢慢低了下去。
秦雲雪三番兩次找她,時常同她說一些離經叛道事情,若是沒有林驚枝開導,裴漪憐估計會被秦雲雪影響到。
這幾日,她也一直糾結要不要和母親如實報備,可就是怕“禁書”一事被抖落出來,以母親的嚴厲程度,她必定要被罰了跪祠堂,禁足許久。
小姑娘的心思淺淺,林驚枝怎麼會拿禁書一事嚇唬她。
“書冊的事我不說。”
“我要與母親說說蔣家秀才和二姑太太母女的事,讓母親也好早有個準備。”
“是今日被打斷了手腳的蔣家秀才?”裴漪憐清澈沒有任何雜質瞳眸看著她問。
林驚枝憐惜地摸了摸裴漪憐毛茸茸的腦袋,心底一歎,幸好這一世,裴漪憐並沒有真的見過蔣家秀才,也沒有和蔣家任何人有過接觸,她還是那個乾淨清澈沒有任何煩惱的裴家二姑娘。
兩人出了竹香閣,去周氏的春華堂要路過一處極大水榭,水榭旁就是二姑太太母女暫時居住的宜春院。
也不知是不是有丫鬟婆子提前通風報信,等林驚枝帶著裴漪憐走到枯萎的荷花水榭旁時,秦雲雪被婆子扶著,弱不禁風地走上前。
臨近中午,水榭又四下無人,扶著秦雲雪的兩個婆子看著膀大腰圓,力氣極大。
林驚枝視線掃過她們的瞬間,心底無由發緊。
“表嫂、二妹妹。”
遠遠地,秦雲雪就朝她們行禮,她依舊是一副弱柳迎風淒楚不堪的模樣。
可就在走近的刹那間,秦雲雪忽然沒站穩,直接朝裴漪憐身上倒。
若壓實了,旁邊就是泛著冰碎的荷花池,裴漪憐必將掉下去。
慌亂下,林驚枝去扯裴漪憐的手,她卻沒注意到,就在她分神瞬間,秦雲雪身旁婆子朝她狠狠撞了過去,她腳踝湧起鑽心刺骨的疼痛,眼看就要朝荷花池跌落。
意外就發生在瞬間。
“少夫人!”晴山和綠雲大驚失色,根本來不及反應。
就在林驚枝要掉下去的那一刻,她靠著本能把裴漪憐推開,匆忙之下扯住了秦雲雪寬大袖擺。
心底抱著一股決然狠意,她就算掉下這池子,她也必定要拉著秦雲雪一起掉下去。
耳旁似有風聲響起,簌簌雪花從樹上落下來,須臾間,林驚枝隻覺腰間一緊,被摟進一個炙熱胸膛內,屬於男人身上特有的雪後青鬆的旃檀冷香,從她鼻尖擦過。
接著就是衣袖撕裂的聲音。
“撲通。”有人落水,婆子驚慌失措的叫聲。
“裴硯?”林驚枝望著從天而降的裴硯,被他緊緊抱著。
出於本能,她雪白掌心緊緊摟著他的脖頸,紅唇恰好貼在前幾日,她發狠咬下,留了疤的紅痕上。
兩人此刻,眾目睽睽下,極度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