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2 / 2)

折姝 鹿時眠 14310 字 8個月前

“山裡?”林驚枝白皙指尖,揪著身上的衾被,本還含著一絲昏昏欲睡的烏眸,瞬間清醒。

她眸中帶了幾分詫色,麵無表情拒絕:“外邊太冷了,告訴郎君我不去。”

“真不去?”

裴硯不知何時一身白月色圓領寬袖冬袍,站在暖閣外。

他嗓音低低,目光瞥向林驚枝。

雖隔著薄薄屏風,但林驚枝依舊一清二楚看見了他眼中壓著的戲謔情緒。

“若是不去。”

“我們不妨在屋中做些彆的。”

“枝枝,到時我就怕你會體力不支。”

林驚枝不可思議瞪大眼眸,一時半會不知是先開口讓他閉嘴,還是先讓屋子裡伺候的晴山和孔媽媽下去。

晴山不經人事,自然聽不出裴硯話中的深意,可孔媽媽老臉一僵,恨不得原地消失。

林驚枝氣得聲音都是抖的:“裴硯,你在胡說什麼!”

裴硯眼底似有愉悅一閃而過,他慢悠悠走進屋中,看著她問:“一起去嗎?”

林驚枝抿唇不答,半晌朝晴山和孔媽媽微微點了下頭。

等穿戴整齊後,兩人又一同用過早膳。

晴山從箱櫃裡翻出一件銀灰色鑲著雪白毛邊的鬥篷,嚴嚴實實給林驚枝穿上。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裴硯出門時他身上穿著的大氅,恰好與她的鬥篷同色。

霜白無垢茫茫的雪地裡,裴硯撐著一把淺青色油紙傘。

林驚枝小小的身體被他護於傘下,兩人並肩而行。

今日風不大,隻有細細的雪碎,偶爾從鬆枝上落下幾粒,飄在人臉頰上,沾了溫度,瞬間化成了水。

林驚枝無論是閨中還是婚後這半年多,她少有出門,拘在大宅院裡,風不吹雨不淋,卻也難見天地萬物。

雪地濕滑,她走得也不快,還總分神四處眺望,兩人也不知走了多久,裴硯時不時扶她一下,直到走到一處微陡的山道前。

林驚枝停了下來,她視線落在山道上。

莊子裡的仆婦並未清理這處,上方堆積著厚厚落雪,她若一腳踩下去,估計鞋襪都要陷在裡頭。

裴硯指了指山道:“走上去,從上往下眺望,就能看見霧凇。”

林驚枝摁著因為體力透支,而有些微喘的心口,她搖頭:“夫君去吧,妾身在山道旁等著。”

然而下一瞬,裴硯卻忽然在她身前蹲下,語調極淡:“上來。”

林驚枝盯著裴硯清瘦筆挺的背脊,有些失神。

她猜不透,他究竟想做什麼?

就在林驚枝發愣的時候,裴硯已經站起來走到她身前,溫熱掌心握住她纖細白皙的手腕,在俯身瞬間,拉著她的手腕,自下而上巔了巔。

等林驚枝回過神時,她已經被裴硯背在背脊上。

他力氣極大,背著她走在陡峭的山道上,就好似無物一般,走得極快。

“看過山上的霧凇嗎?”

裴硯背著她,語調淡淡問。

林驚枝下意識搖了搖頭,見他看不見她的動作,她喉嚨像是被什麼堵住澀澀的,聲音悶悶:“沒有。”

“那我帶你去看。”

裴硯說話時,好似勾唇笑了一瞬。

但那笑意極淡,等林驚枝蹙眉看去,他那張清雋冷白的側臉上,隻剩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矜貴。

山道小徑看著不長,可爬上去林驚枝才知道,這山極高,到了後半段路程時更是險峻陡峭。

裴硯背著她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太陽即將高懸,四處隨著水汽的蒸騰越發朦朧時,他們才到達頂峰。

山頂最後一級台階往前,上有一座迎風亭。

亭子四處斑駁,看著年月久遠。

裴硯看著地上厚厚白雪,就也沒有把人放下,他伸手,修長指尖點了點遠處某個。

從上往下眺望,目之所及都是水霧結成了冰晶,帶著淡淡的乳白色,太陽出來後斑駁光暈落在冰晶上,泛著七彩色澤。

林驚枝一時看呆了,她檀唇微張,波光瀲灩的烏眸有驚豔,但更多的是震撼。

忽然,林驚枝伸手指了個極遠的地方,哪處有一座更高的雪山同他們腳下的山峰遙遙相對:“夫君,那處是哪裡?”

裴硯狹長鳳眸眯了一瞬,嗓音淡淡:“翻過那雪峰,便是與燕北遙遙相對的另外一個國家,月氏。”

月氏?

她母親的故鄉?

林驚枝渾身震顫,連指尖都是麻的。

原來,兩地離得如此近。

難怪母親在世時,時常喜歡尋了高些的地方,對著某個方向愣愣出神。

林驚枝壓著心底翻湧的情緒,眼中含著的光華也漸漸淡下。

山林冬寒,不能久待。

小半時辰後,裴硯背著林驚枝原路下山。

下山速度比上山快上不少,林驚枝也不能像上去那般把整個手掌心都撐在裴硯的背脊上,儘量隔絕兩人身體有親密接觸。

可這下山,她無論如何控製,身體依舊不受控製往裴硯寬闊肩上倒。

她手臂不得不摟在他脖頸上,耳邊冷風陣陣,可想而知裴硯走得有多快。

然後慢慢的,林驚枝的視線忽然落在裴硯毫不設防的後頸上,有片刻,她目光忽而深深,眸底深處夾著極涼的冷意。

腦子更是冒出一個極為大膽的荒唐想法。

那種因為緊張而心如擂鼓,快從嗓子眼裡震出來的情緒,雖然林驚枝努力克製,依舊掩不住,細白柔軟掌心,悄無聲音貼在裴硯喉結的位置。

隻要她力氣夠大,或者袖中藏了鋒利刀刃,她是不是可以……

這種想法,也隻是從林驚枝腦海中瞬間劃過,可等她回神時,不知何時裴硯已停了下來。

兩人四目相對。

裴硯眸光幽深暗沉,正蹙眉細細看著林驚枝。

此時她清寒的眸底,還夾著來不及收回的殺意。

林驚枝乾澀喉嚨悄悄咽了咽,整個身體僵硬緊繃。

她想要避開裴硯探究的視線,卻發現此時整個人都趴在他的背脊上,他寬大薄熱的掌心,托著她腰窩往下的位置。

“枝枝,在想什麼?”

裴硯慢慢放緩了速度,語調似笑非笑,側頭看了林驚枝一眼。

就這淡淡的一眼,帶著一種山林裡特有的寒涼,像冰冷蟲蛇慢慢順著她露在外頭的肌膚,一寸寸地往的她骨頭血肉裡鑽。

林驚枝隻覺渾身寒毛直立,摟著脖頸的掌心有冷汗滲出,控製不住微微發顫。

裴硯卻像是沒注意到的她異常一樣,握著她腿側的掌心,往上巔了巔,語調前所未有的溫和。

“枝枝,若想做什麼。”

“不妨試一試。”

寒風撲麵,四周溫度驟降。

林驚枝不自在地動了動僵冷的身體,下山的小徑已能看到儘頭。

等下山後,裴硯輕輕把她放到地上,膝蓋一軟,她差點連站不穩。

勉強定了定心神,林驚枝眼簾微垂,沒了賞雪的興致,聲音輕輕道:“夫君,我想回去。”

“嗯。”

兩人回到莊子,時辰剛好卡在午膳時分。

擔憂了整整小半日的晴山和孔媽媽,見二人回來,悄悄鬆了一口氣。

晴山打來熱水,伺候林驚枝洗漱,孔媽媽則快速往廚房吩咐,讓丫鬟婆子把一直熱著的午膳,端到主屋的花廳。

洗漱間隙,晴山盯著林驚枝微微有些煞白的小臉:“姑娘可是身子骨有不適,在外邊吹了冷風?”

林驚枝抿著唇搖了搖頭,她總不能告訴晴山,她膽大包天盯著裴硯脖頸,想著如何弄死他時,被裴硯抓個正著吧。

用膳時,兩人間氣氛,有略微怪異。

林驚枝心事重重,勉強吃了幾口,就端著小半碗甜湯慢慢飲著。

裴硯見她用得不多,夾了一塊銀絲卷放在她眼前的碟子裡,突然朝林驚枝道:“我們在莊子裡再停留五六日,就回去。”

比起裴家的宅院,和家中日日要應付的長輩,林驚枝更願意待在溫泉莊子裡。

她聽聞再過五六日,就要回去,也顧不得之前的害怕,眼中泛起失落。

裴硯冷白指節,叩了叩黃花梨木八仙桌的桌麵:“明年這個時候,我再帶你來莊子,我們多住些時日。”

明年嗎?

林驚枝垂了眼眸,並沒有把裴硯的話放在心上。

畢竟等到明年,誰知曉她還在不在裴家。

往後五六日,裴硯日日都規定林驚枝空閒,時就去莊子後方,鬆林小樓裡的溫泉池子泡一泡。

他在莊子時,就陪著一同去,他若外出不在,有孔媽媽和晴山護著去。

連著幾日下來,林驚枝雙頰紅潤,氣色好像好了少。

五日後的傍晚。

華貴馬車,劃破暮色,車輪從雪地上碾過,悄無聲息往河東郡主城腹地裴家大宅駛去。

至於林驚枝回去後,要麵臨什麼。

恐怕現在的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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