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太後坐在高位上,遠遠就見得跟在賀鬆年身後梳著婦人頭的少女。
雲鬢花顏,娉婷嫋娜。
等走進後,哪怕隻是尋常華服珠翠,依舊照得滿室亮堂,連宮燈都不及她半分明豔模樣。
鐘太後心底微微一歎。
這天下美人無數,單單天子後宮就占了半數,她不得不承認,裴硯這妻子,單論模樣確實是萬裡挑一的人間絕色。
“臣婦,拜見太後娘娘。”
“娘娘萬福金安。”林驚枝端莊柔順朝鐘太後跪下行禮。
她無論是儀態,還是說話的聲音語調,這殿中,就算是最苛刻的女官,都挑不出半分不妥。
到不像傳言中那般說的,是小門小戶養出來的庶女,不懂禮數。
“抬起頭。”
“上前來,哀家瞧清楚些。”鐘太後聲音幽幽從正上方傳來。
“是。”
林驚枝起身緩步上前,在離鐘太後極近的地方,又緩緩跪下。
她微微仰起的小臉,略有一絲蒼白,桃花眼中情緒,看似膽怯,卻也壓著不卑不亢的清澈。
“模樣倒是俏麗,隻是身子骨弱些。”鐘太後淡淡說了一句。
她朝林驚枝抬了一下手:“起來吧。”
“賜座。”
不一會兒,便有宮人端來小凳,林驚枝又行禮謝過,才小心翼翼坐下。
“你裴家祖母,身子骨如何?”鐘太後麵容並不見威嚴,說話時,語調慢悠悠的,麵上始終帶著淡淡的笑。
林驚枝微微一愣,這才想起來,鐘太後和裴太夫人鐘氏之間,是同父異母嫡庶姐妹的關係。
當即她聲音恭敬道:“回太後娘娘。”
“臣婦離家前,祖母身體健康,謝太後娘娘記掛。”
鐘太後聞言,點了點頭:“健康就好。”
“哀家還想她活著來汴京來見見哀家,可彆死在河東郡,給哀家添堵。”
鐘太後這話,林驚枝是沒法接的。
她作為臣婦,又是家中孫媳。
這是上一代長輩的矛盾,她但凡說錯一個字,於裴家是不孝,在鐘太後麵前拿就是大不敬。
見她垂眸抿唇不答,筆直的背脊始終繃著。
鐘太後側頭和旁邊一溫婉明麗的宮裝女子道:“你瞧瞧。”
“果不其然,是個膽小的。”
那宮裝女子撲哧一笑:“母後,你可就彆為難她。”
“女兒瞧見她的模樣,都難免心動。”
“可惜女兒是女子,若是男子,準把這林家六姑娘娶進宮中藏起來不可。”
“畢竟林六姑娘,可是連母後聽聞其美貌,都要親自瞧一瞧的絕色。”
鐘太後頓時被哄得大笑,伸手點了點宮裝女子的腦袋:“蕭初宜,你這個促狹鬼。”
“可彆把宮裡的孩子們都帶歪了性子,我不應把你留在身邊的,該早早嫁出去才好。”
長公主蕭初宜是太後唯一活著的親子,在宮中極其受寵。
她不但不怕,反而還撒嬌般往鐘太後懷裡靠了靠:“母後,舍不得的。”
“女兒這輩子都不嫁。”
母女倆看似說笑,心思卻依舊放在林驚枝身上。
見她端莊柔順坐著,雙手垂放在膝上,不貿然出言,也不四下打量。
這般年歲,又是第一次見宮中貴人,能有這樣的定性,已是極為難得。
鐘太後微抿了下唇,正想說什麼。
這時候賀鬆年的聲音從殿外傳來。
“太後娘娘。”
“裴家郎君求見。”
霎時間,鐘太後捏著佛珠的指尖,驟然發緊。
她眸光微微一閃,先抬眸掃了眼林驚枝後,這才緩緩出聲。
“宣。”
裴硯一身白月色對襟圓領寬袍瞧著極為單薄,抿著的薄唇,壓出淺淺冷色。
“臣給太後娘娘。”
“給長公主殿下請安。”
蕭初宜似不經意間側身,側身避開裴硯這一禮。
鐘太後則一下子坐直了身體,唇角翕動,數次想叫裴硯上前,奈何殿中有外人在場,裴硯身份隱秘,她終究是沈吸口氣,忍了下來。
最後隻得把話題落回林驚枝身上。
“哀家聽聞裴家郎君的媳婦,貌美如花。”
“宮中無情,正巧宣進宮中給哀家瞧瞧。”
“裴家郎君不會怪哀家多事吧?”
裴硯往前走了一步,寬大掌心落在林驚枝肩上。
他眼簾垂著,長長的眼睫毛落下一片深深暗影:“臣,自然不敢怪罪太後娘娘。”
“能得太後娘娘和長公主的喜愛。”
“是臣家妻子的福氣。”
“隻不過,內子近來路途疲憊,已傷身久病,不宜勞神。”
“臣鬥膽,接內子出宮。”
隨著裴硯話音落下,慈元殿內靜得像碎冰落入湖中,絲絲寒意漫過水麵,空氣冷凝得每一次呼吸,都透著寒意。
林驚枝攏在袖中掌心,也瞬間握緊。
她早知裴硯身份,卻沒想到裴硯會為了她,同太後說出這樣一番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