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元殿內,靜得可怕。
殿中伺候的宮人,也都惴惴不安立在一旁。
鐘太後似也沒料到裴硯會這樣回答,她雖年歲已高,但眉眼間依舊能看出年輕時,也是位風華絕代的美人。
微微一愣後,她蒼老眼尾眯著,朝裴硯笑了笑:“人年紀大了,總會想看些新鮮事物。”
“當年先皇去鐘家迎娶我時,也如同你今日這般緊張。”
“當時哀家還與長姐調侃。”
想起過往,鐘太後情緒泛著極淡的低落。
她朝裴硯擺了擺手:“算了。”
“夜冷風寒,哀家也不多留你們。”
鐘太後說完,便不再看裴硯,她扶著蕭初宜的手緩緩站起來:“哀家乏了,撫哀家下去休息。”
“對了。”鐘太後又忽然回頭看了林驚枝一眼,“年紀大了,總記不住事。”
“初宜,你把哀家準備的匣子,拿來給裴硯媳婦。”
“既然瞧了人,總該賞賜些東西,否則就顯得哀家小氣了。”
“是,母後。”長公主笑著應了聲。
等把鐘太後扶去寢殿後,懷裡抱著一個黃花梨木匣子出來。
既然是太後賞賜,林驚枝自然得站起身,再次恭敬跪下。隻是她膝蓋還未著地,就被長公主蕭初宜給雙手扶著站了起來。
蕭初宜嗓音低低,眸色柔和看著林驚枝笑道:“母後賞賜你東西,可不是為了讓你再跪一次。”
林驚枝冰涼掌心被蕭初宜握著,指尖不受控製微微一顫。
直到冷硬的黃花梨木匣子塞到她掌心,她才驟然回神,朝蕭初宜微微屈膝行禮:“臣女,謝過長公主殿下。”
“你可不必謝我。”
蕭初宜笑著看向林驚枝身後的裴硯,頗有深意道:“宮中冷清,太後娘娘平日身旁也就我陪著。”
“林六姑娘若願意,就時常進宮來陪著說說話。”
林驚枝一愣,慢慢垂了眼簾,她聲音淡淡,既沒同意,也沒拒絕。
“臣婦記下了。”
裴硯單手接過林驚枝懷中抱著的黃花梨木匣子,另一隻手牽過她霜白皓腕,微深眸色帶著警告般的冷色,沉沉看了眼蕭初宜,帶著林驚枝頭也不回大步離去。
直到裴硯出了慈元殿宮門,蕭初宜依舊在原處站著,眼底數種情緒變化,最後化成一聲無奈長歎。
賀鬆年緩步走到蕭初宜身後:“長公主殿下,太後娘娘已經睡下了。”
蕭初宜點了點頭,朝賀鬆年冷聲吩咐:“勞煩鬆年公公去送送裴家郎君。”
“免得在宮道上,被不知死活的人給衝撞了。”
“是。”賀鬆年趕忙行禮下去。
出了慈元殿後宮門,裴硯漸漸緩下步伐來。
此時正值深夜,月黑風高,前後也沒跟著提燈引路內侍宮婢。
四周黑燈瞎火,林驚枝越走越怕。
她額間滲出冷汗,唇色白得嚇人,若不是裴硯握著她手腕的掌心,滾燙依舊,她幾乎覺得自己被沉如濃墨般的黑色包圍,隨時可能拖入深淵,有一種溺水般的窒息。
“難受?”裴硯忽然停下腳步,微深眸色,一瞬不瞬落在林驚枝身上。
“嗯。”林驚枝白著臉,輕輕點了下頭,她雙耳轟鳴連站著都極為艱難,也不再逞強。
“拿著。”裴硯把手裡拿著黃花梨木匣子又往林驚枝懷中一塞。
就在她本能接過,不明所以的時候,裴硯忽然俯身把她抱了起來。
林驚枝跌在裴硯懷裡,檀口微張,捂著砰砰跳動亂成一團的心臟,玉腰纖細得隻堪堪一握。
她因怕黑膽顫,加上夜裡涼風一吹,巴掌大的小臉,眉眼間壓著一股楚楚可憐的嫵媚。
可林驚枝顧不得這些,她一手勉強抱著黃花梨木匣子,另一隻手本能去推裴硯胸膛。
這是宮中,黑暗中不知有多少魍魎魑魅在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彆動。”裴硯忽然壓著嗓音低喝一聲。
“我抱著你,快些。”
他進宮匆忙,身上穿得單薄,隻能用寬大袖擺勉強擋著林驚枝的身形,以極快的速度朝宮門方向走去。
林驚枝被裴硯抱著,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從某個不起眼小門出示令牌出去後,雲暮和山蒼早已駕著馬車恭敬候在外頭。
雲暮見到裴硯,眉目中羞愧神色一閃而過。
山蒼麵上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等裴硯抱著林驚枝上馬車後,馬車沒有任何猶豫往財神廟東街後巷那處宅子駛去。
林驚枝依舊被裴硯緊緊禁錮於懷中。
這時候,她才聞到他身上除了淡淡雪鬆的冷香外,還混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裴硯,你受傷了?”
馬車車廂內,一片死寂。
林驚枝不見裴硯回答,她趕忙丟了懷中的黃花梨木匣子,掙紮著起身,抬眸去看他。
他垂著眼簾,烏眸沉得厲害。
那種又深又重的目光是林驚枝從未見過的,他一向克製,情緒更是少有外露,能讓人猜測出喜怒的時候。
可這一眼,卻巔得林驚枝如墜深淵,撞進去後,連喘息都由不得她。
“是。”
“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