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媽媽同我一起過去,隨便拿兩身衣物,也不用特地收拾,現在就過去。”
林驚枝語調淡淡,聽不出絲毫慌色。
山蒼帶著暗衛,一路護著林驚枝出了驚仙苑,往汴京郊外偏僻的莊子去。
馬車速度有些快,林驚枝被顛簸得難受,孔媽媽收拾東西時,特地拿了一小匣子蜜餞,這會子小心翼翼塞一個到林驚枝口中。
她低聲安慰道:“少夫人,郎君他吉人自有天相,定能平安度過的,少夫人莫慌。”
林驚枝口中含著蜜餞,不覺得甜,隻覺得喉嚨裡漫出來的滋味,苦澀異常。
明明已經不愛他,可她卻非木石,又豈會沒有感覺,不過是吞聲躑躅不敢言說而已。
馬車在黎明前,於莊子外的籬笆前停下。
山蒼下車,掏出令牌,暗衛查驗過才同意放行。
林驚枝扶著孔媽媽的手,下了馬車,她腳下一軟差點沒站穩,幸好孔媽媽眼疾手快。
四周寂靜,卻四下都掛著燈籠。
林驚枝一腳深,一腳淺的,往裴硯睡著的主屋走去,她掌心涼得厲害,整個指尖都沒了知覺。
燭光昏暗,她推門進去時,勉強看清床榻上靠坐著一個人影。
高大勁瘦,結實的肌肉……
“枝枝來了。”裴硯喊她,黯啞的嗓音,應該是許久沒喝水的原因,十分乾澀。
林驚枝眸光一顫,落在他赤著的上半身上,原地駐足,卻不再往前走。
“過來。”裴硯下頜微繃冷厲,漆眸含著令林驚枝心驚的欲|色。
“山蒼不是說你生死未卜麼?”林驚枝緩緩往身後退了一步,她覺得今夜的他,格外的危險。
裴硯忽地啞笑一聲:“之前昏迷,你來了我就醒了。”
林驚枝才不信他的鬼話,轉身就要離開。
“彆走。”裴硯顧不得身上的傷,起身大步走向林驚枝。
他長臂一伸,就把她給拉進懷中。
“為什麼要走?”裴硯鳳眸微眯。
林驚枝死死地咬住唇,忍著即將滾下的濕淚,偏過頭並不看他。
他沒束冠,墨發披散在身後,身上除了濃重的藥味外,還伴著撲鼻的血氣。
林驚枝想伸手推開他,視線卻頓在他纏著層層白布的肩膀上,掌心頓住。
裴硯知道她一向心軟,隻要他稍稍示弱。
他指了指左側肩胛骨上方的位置,聲音滾燙:“一支冷箭。”
“從這裡穿透。”
“再往下一寸,我就死了。”
他也會死嗎?
林驚枝愣愣回不過神,視線落在他受傷的肩上。
裴硯卻乘著她愣神刹那,狠狠朝那微微張開,柔軟無比的檀唇吻了下去。深深的,恨不得掃淨她口腔裡所有氣息的程度。
“裴硯……”林驚枝嗚咽一聲,沒忍住伸手捶他。
裴硯眉心蹙著,卻是自虐般也不反抗,隨她發泄。
似乎她每捶一下,眼前時常浮現的那些令他窒息的畫麵,會淡下去一分。
夢裡潮濕陰暗的地牢,他看不清她的麵容。
那些在腦海中一閃而過東西,令他痛徹心扉。
“枝枝。”裴硯喚著林驚枝的名字,手臂用力,恨不得把她揉進懷中。
林驚枝被抱著,她掙紮不開,捶累了鬆開手,才發現他左肩上包紮著的布條已經被鮮血浸透,滲了出來。
她掌心微濕,沾著血腥味。
“夫君深夜把妾身帶到這處莊子,是為了什麼?”林驚枝冷冷看著裴硯。
她聽到他生死未卜重傷時的那股酸澀情緒,已經被她深深藏起。
“枝枝,我想要你。”
裴硯漆眸微深,聲音裡透著幾分顫抖,他烏瞳中含著的情緒卻前所未有的認真。
林驚枝眼皮一跳,撐在他胸膛上的指尖驟然一縮。
裴硯再次朝她吻下。
盛夏時節,雖是京郊外偏遠的莊子,但屋中未曾放冰,依舊熱得厲害。
裴硯動作很輕,掌心卻用足了力氣,禁錮著林驚枝雙手手腕,緩慢卻不容她拒絕。
“你瘋了……”林驚枝怒瞪向裴硯。
裴硯搖了搖頭,將她纖細的手腕握得更緊。
他性格素來霸道,隻是自小養成的製止力,能令他克製。
可今日,裴硯卻瘋了一般,不管不顧。
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確定她是活著的,是活生生的枝枝,而不是夢裡那個……
林驚枝抿著唇,黛眉緊皺,白皙背脊上都是汗水,脖頸纏著被熱汗打濕的烏發,嬌唇紅豔,漂亮的鎖骨上印著桃花般的痕跡。
到後來,她整個都有人迷迷糊糊的,他啞著聲音喊她,她若不應,他就重重的一下。
撞|得她聲音嬌|顫。
等到事後,裴硯背對著林驚而坐,他解開左肩上纏著的布巾,晦暗燭光下他肩胛骨上有一個明顯的皮膚撕裂的猙獰傷口,鮮血從裡頭滲出。
他沒讓林驚枝幫忙,自己勉強塗了藥粉,換了新的布巾包紮。
身前銅盆的溫水,給林驚枝擦淨身體後,他擦了皮膚上的血,清水已經被血水染紅,泛著腥氣。
裴硯依舊麵無表情,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
慢條斯理紮好傷口,又把銅盆端遠,這才掀開林驚枝身上蓋著的衾被,緩緩在她身旁躺下。
“睡吧,枝枝。”裴硯聲像刻意壓著,是在哄她。
林驚枝極累,微眯的視線從他眉眼滑過,最後落在他微突性感的喉結上。
她想伸手碰一碰,但又忍了下來。
這一刻,她眼中並沒有任何憐愛,冷冷如釉色的瞳眸,平靜冷漠,還有疏。
對於他,也許隻是美色的欣賞。
夢中,她並不是這樣的。
雖然小心翼翼,但是每每看到他時,總有那種不舍和依戀。
裴硯偏過頭,視線落在已經大亮的屋外,語調緩緩:“我們暫時不回汴京。”
“你好好休息。”
不回汴京,他們去哪?
林驚枝眼皮逐漸沉重,等再睜眼時,她已經處於一輛十分華貴寬敞的馬車車廂內。
“醒了?”
裴硯在看書,聽見聲音側眸看她。
這是?
林驚枝眨了眨眼睛,伸手撩開馬車的簾子,已經到了夕陽西下時分,就等於是她整整睡了一個白日。
從莊子到馬車,她沒有半點察覺。
裴硯又恢複了平日裡性如白玉,清雋矜貴的模樣。
一身白月色對襟長袍,勁瘦腰身用革帶束著,頭戴玉冠,冷白指尖緩緩翻過書頁。
林驚枝揉了揉眼睛,剛睡醒嗓音透著啞意:“我們要去哪?”
裴硯慢悠悠放下書冊,端了一盞子溫熱蜜水遞給她,語調極為平和道:“我說過。”
“盛夏時,帶你去避暑。”
至於去哪,裴硯卻是一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