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驚枝枝感覺一股涼氣從軟底繡鞋內竄了上來,這一瞬間,她巴掌大的小臉血色褪儘,渾身上下猶似被春夜寒風撩過,冰寒徹骨。
眼前這個時常半夜出現的少年究竟是誰,他怎麼會知道她的小名?
“你出去。”林驚枝伸手,狠狠朝他推了一下。
“哐當”一聲悶響。
裴硯沒站穩,踉蹌往後退了一小步,卻順著那股力道不小心撞到了身後的窗子上,發出了不小的動靜。
“姑娘怎麼了?”裡屋傳來晴山窸窸窣窣地穿衣下榻的聲音。
林驚枝呼吸霎時一頓,也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她努力壓下發顫的聲音朝晴山道:“無事。”
“方才口渴我喝了一盞子水,你先去睡。”
“嗯。”晴山年歲還小不算警覺,加上又正值深夜,她應了一句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林驚枝眼中含著防備望向裴硯,卻發現對方同樣一瞬不瞬盯著她,那雙深邃深冷的漆眸像一望無際的夜空,含著碎星一樣的點點光斑,一眼就會讓人控製不住陷進去。
“你走吧。”
“若是有下回,我該叫人了。”林驚枝努力平靜聲音。
裴硯深深吸了口氣,他為方才自己的衝動懊惱,想必是嚇到她了。
可這日思夜想的人兒,若讓他數年不見,比殺了他還難受。
就在兩人都相對無言的時候,林驚枝肚子突然發出“咕咕”響聲,突兀的聲音打破了深夜窗前的寂靜。
“餓了?”裴硯溫和視線輕輕落在她身上,聲音試探問道。
今夜林驚枝沒吃晚膳,白日她在府中犯了錯被長輩責罰,晚膳就由管理大廚房的婆子扣了下來,她和晴山隻吃了些偷偷藏起來的乾澀糕點,以及喝了點溫熱蜜水。
林驚枝垂下眼眸沒有理會站在窗下不遠處的少年,她咽了咽發苦的喉嚨,準備轉身走進室內:“你快些走,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認識你。”
“你等等我。”裴硯隻留下這麼一句話,他忽然翻出窗外,頭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
林驚枝聽見他離開的動靜,驀地側頭隻來得及瞧清他玄色衣擺從清冷月色下劃過一道漂亮弧線,刹那消失不見。
裴硯離開後,林驚枝膝下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方才她表麵上看著鎮定自若,實際則怕得厲害,衣裳被冷汗浸透貼在背脊上,洞開的窗外有風吹進屋中,冷得手腳瞬間失去了知覺。
林驚枝冷白嬌軟的掌心撐在牆麵上,胸腔內心臟震如擂鼓。
可她一口氣還來不及完全鬆去,她就聽在簷廊外花叢裡傳來低沉有力的腳步聲。
他又回來了!
這是林驚枝的第一反應。
林驚枝僵著背脊她不敢動,窗外站著的少年明顯呼吸急促,說話聲都顯得有些不穩:“枝枝。”
“不知道你會不會喜歡。”
“將就吃吃好不好?”
他嘶啞的聲音裡含著毫不掩飾的溫柔,一句話說出來像是用足了他全部的勇氣。
“是乾淨的。”
“我方才在西街的糕點鋪子裡買的。”
糕點撲鼻的香氣,在涼夜更顯誘人。
林驚枝肩膀輕輕一抖,緩緩朝裴硯轉過身。
墨一樣的天穹像一望無邊無儘的寒潭,上頭有冷月高懸,緞帶一樣的碎星組成了閃爍星河,少年額間是汗水,三月春末夜裡空氣依舊冷得厲害,他也不知用多快的速度才能折騰出這樣一身薄汗。
“你嘗嘗。”
他抬手,修長臂膀從洞開的檻窗伸向她,糕點用油紙包著,他當她的麵打開,漂亮得像桃花一樣的造型,還冒著熱氣,看著像剛出爐不久。
而少年那張清雋的臉龐,在薄紗一樣的月下,精致無比的五官輪廓,獨一無二俊美無儔。
林驚枝餓得厲害,她像是被蠱惑一樣往前邁了一步,伸手拿過油紙包上的糕點送入口中輕輕咬了一小口。
甜滋滋地散出一股紅豆的香甜,還加了春日特有的杏花醬,很好吃像阿娘在世時在小廚房裡悄悄給她做的那些甜點,是她平日在府中並不能時常吃到的東西。
林驚枝垂下眼眸,小口小口用了一整塊糕點,她看見裴硯手掌心托著的油紙包裡還剩四兩塊,她從袖中掏出帕子,大著膽子看向他:“能不能再給我兩塊?”
“我的丫鬟晴山今夜也沒吃晚膳,照料院子的婆婆自從阿娘離世後時常照顧我,我想明日給她也帶一塊。”
林驚枝語調透著幾分小心翼翼的緊張。
裴硯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模樣,一顆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著,疼痛酸澀還有深深的無力感。
他唇角微彎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把手裡的油紙包都遞給林驚枝:“這本就是給你買的。”
“你想給誰都行。”
他伸手把油紙包重新包好,放到窗台上,夜深她明日還有早起給長輩請安,他不能再打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