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林牧青就帶著隨玉離開了長平鎮,快馬加鞭地往家裡趕,馬被喂得飽飽的,大黑也是,所以一匹馬一條狗在官道上跑得格外地快。
林平他們收到了林牧青的消息,找到雲北的最邊緣的一個鎮之後沒有找到人之後就原路返回,最後在安樂鎮的山前彙合,林平看到林牧青馬背上的隨玉之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隻是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太僵持著了,本想說點打破僵局的話,卻不敢開口。
隨玉從恢複過來之後就一直是那張沒有表情的臉,隻是在看到林華的春娘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才有一點鬆動,忍了一天一夜的情緒終於宣泄。
尤其是在看見春娘眼尾比以前明顯更加嚴重的皺紋的時候,他終於沒能繃住,哭了起來。
春娘在看到他的時候提起的心終於放了下來,卻又沒能忍住自己的情緒,一巴掌拍在隨玉的肩上:“你這個小王八蛋!你知道我多擔心嗎?”
“有什麼事不能開誠布公地跟我們說嗎?非要自己憋在心裡,不高興了就自己跑出去!”
“哪家的孩子像你這樣的?”
她先是打隨玉,而後又抱著他開始哭:“你出了什麼事我怎麼辦?阿青怎麼辦?你不是還要找你的家人嗎?你出了事,你家裡人該怎麼辦!”
林華也哭,他抱著隨玉的腰不撒手:“你走你為什麼不把我也帶走?我能在路上照顧你,你為什麼要丟下我?你說的你不會走的,為什麼大人要騙小孩兒!”
隨玉不知道他該怎麼跟春娘說,也不知道該怎麼跟林華說。
隨玉低下頭,看見林華臉上的傷,他往林華臉上的那一塊青紫上摸了摸:“怎麼搞的?”
“打架打的。”林華在看到隨玉回來之後才開口,“他不給你出氣,我給你出氣了。”
林華又說:“寨子裡的人都在說,是你放了火燒了林晚秋他們家,我氣不過,推了那幾個人。”他指著林牧青,“哥不幫你說話,我幫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
林牧青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他知道寨子裡的人沒有那麼快能接受隨玉。
但也想不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們對隨玉的惡意竟然會那麼大,隨後他的臉色又變得訕訕的。
雖然隨玉人找回來了,但是他們之間還有沒有解開的心結,如果解不開隨玉的心結,他依然會想要離開這裡。
再來一次,他們一家人的心臟都受不了。林牧青把隨玉帶回房間,讓他坐著跟春娘和林華說話,自己去廚房,隨玉這兩天受了很多苦,得給他好好補補。
春娘事無巨細地問隨玉出去之後遇到的事情,又是悔又是怕,之後又開始大罵起那個偷了隨玉銀子的廖寧。
“怎麼會有這種人,之後荒郊野外地就把你一個人扔在那裡,萬一出了事可怎麼辦。”春娘歎了口氣,“小玉兒,你真想找自己的家人的話,以後讓阿青陪著你去找。你可不能再一個人走了。”
隨玉這才想起,自己從林牧青的箱子裡拿了五錠十兩的銀子,就是五十兩,這五十兩都沒了,他抬起頭,眼睛紅了紅:“可是我丟了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銀子是一個普通家庭裡兩三年的開銷了,就這麼被他丟了。
“人好好的就好。你平安就好。”春娘一陣後怕,如果那個哥兒不止是看中了隨玉的銀子,是看中了隨玉這個人,把他帶到彆的什麼地方去賣了怎麼辦?
想著這件事春娘的眼睛就又濕了:“你可彆再嚇娘了。”
隨玉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的事情說完了,兩個人就把頭轉向林華,林華低下頭:“我以後再也不打架了。”
“為你嫂子打架,是可以的。”
林牧青把做好的飯菜端進了屋裡,讓林華出去拿碗筷,隨玉在林牧青進門之後就收斂了所有的表情,低垂下眉眼,不再開口。
桌上四菜一湯,都是很清淡的菜,隨玉的麵前還放著一碗蛋羹:“你先吃點蛋羹。”
隨玉移開了眼睛,這頓飯隻有林華吃得開心,隨玉隻勉強把自己的麵前的蛋羹吃完了,桌上的飯菜一口沒動,春娘看得出來他們之間還有不少的結沒解開,吃完飯之後就帶著林華出去了。
屋裡又安靜下來,林牧青想摸一摸隨玉的頭發,被他躲開了,隨玉站起來,見到自己走之前寫的那封信,被林華放在了他們的床頭上。
林牧青看他拿著這封信,他立刻開口:“我不識字,我不知道裡麵寫的是什麼。我去找向阿麼,讓他來給你看看,長平那個大夫也不知道靠不靠譜,彆再有什麼彆的不舒服。”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就為了不讓隨玉開口,害怕他說出什麼自己不想聽的話。
“你站住。”隨玉沒讓他往外走,出聲攔住他。
林牧青隻能站在原地,看著隨玉從信封裡取出信紙,上麵寫著和離書三個字。
“你彆給我看,我看不懂。”他喉頭發緊,從隨玉手裡扯過那張薄薄的紙,兩把就撕得粉碎。
“我那天是見他了,但我跟他沒有彆的什麼,兔子的事情也是,我的的確確是把它們一家送回了山裡的,我不知道林晚秋為什麼會找到它們。”
林牧青想起那天跟林晚夏的談話內容,那天他看著隨玉跟榮陽他們走出門,本想跟在他們後麵,卻被林晚夏叫住了。
“青哥,我知道這件事情小秋做得不對,他是為我好,他對隨玉的敵意,也都是因為我。”林晚夏咬著唇,“我以為你都懂。”
“晚夏,我從來沒有承諾過會娶你。”林牧青把手背在身後,看林晚夏的眼神也很是無情。
“但他不一樣。”林牧青說。
林晚夏想問他不一樣在哪裡,可看著林牧青的眼神,他還是強撐著問了出來:“我們都是被救到山上的人,你要他以身相許,為什麼不要我?我比他到底差在了哪裡?而且也不是你救的他!”
“晚夏,我們是一樣的人,我不願意我的下半輩子要跟另一個我一起過。”林牧青看向林晚夏,還記得他當初救他的時候,他眼底那堅毅的眼神,又想起第一眼看到隨玉的時候,他像小鹿一樣清澈乾淨的眼神,也許就是,第一眼就心動。
“不好嗎?我能做你最堅實的後盾,你在外麵永遠也不用擔心家裡,我能照顧好春嬸和林華,我能做好一切。他呢,他隻會添亂,要你分神分心照顧,你難道不累嗎?”林晚夏跟他並肩站著,他側頭就能看見林牧青結實的肩膀。
林牧青搖頭:“我不覺得累,我喜歡這種為他操心的感覺,跟我操心你們,操心寨子裡的事情是不一樣的。他的情緒隻展示給我一個人,他也隻麻煩我一個人,你不懂那種感覺。”
他們那時站在一片梯田之上,目之所及是整個寨子的生計和希望。
“隨玉讓我看到了另外一種生活狀態,是我從前從來沒有體驗過的,人生如果一直都是這樣一成不變,又有什麼趣味?”
他那天把話說得很清楚,他相信林晚夏也應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但是畢竟都是住在一個寨子裡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這件事委屈委屈隨玉,能換得寨子裡像以往一樣寧靜,反正他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補償隨玉。
可沒想到林晚秋還是執迷不悟。他發現自己錯得離譜,隻能想儘一切辦法去彌補。
他把這些話都說給隨玉聽,卻並沒有看見隨玉的臉色有什麼改變,他有些慌,又走到隨玉的麵前,屈膝在他身邊跪下,拉著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胸口:“我說的都是真的,我真的不知道兔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