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明淵捏著試卷的手緊了又緊。
他手裡的這份朱卷和墨卷內容也不一樣,墨卷是他自己寫下的內容,朱卷上卻是一片狗屁不通的文章,他忍著心頭湧起的暴躁,轉身看那書吏。
書吏還在看他方才塞過去的銀子,那銀子有差不多十兩,書吏歡喜得不成。
他走過去:“大人,這試卷我能否帶走?”
說著話,他又遞出去一張銀票。
不是銀子,而是銀票,銀票最小的麵額是五十兩,那書吏一見銀票眼睛都直了,文科館平日裡是撈不著什麼油水的,每三年才會有這麼一次發點小財的機會。以往來查閱試卷的都是些考不中的窮舉人,不相信結果來看個死心的,他們能有什麼錢?像喬明淵這樣的還是第一個。
書吏舍不得銀票,眼睛一直轉,卻沒被衝昏頭腦。
他搖頭:“不成,隻能看,不能帶走。”
“大人,”喬明淵堆著滿臉的笑,又塞過去一張:“我是第一次下場考會試,家住在廣南省,下一次再來估摸著得好多年,來一趟路上要走三個月,實在是受夠了這份苦,興許這輩子都不會再來京城。好歹是個紀念,我又沒考中,等三日查卷期滿,像我們這種考不上的試卷都要做銷毀處理,大人不若賣個人情給我,我帶回家去,不礙著誰。落第的試卷好幾千份,少這麼一兩份,彆人不會知道的。”
他一口一個大人,說的話討喜,手裡的銀子足足一百兩,實在極了。
那書吏簡直被他說到了心坎裡。
是啊,落第的試卷幾千份,三日之後集中銷毀,少了那麼一兩份有什麼打緊?
“那好,你隻能拿一份帶走。”書吏鬆了口。
“我也想帶走。”林西瀾見銀票好用,跟著也趕緊塞了一張五十兩的。
一百五十兩在手,書吏沒囉嗦:“可以,說好了,這事兒不能給第五人知道。”
他還看向謝贇,指望他也要帶走。
然而謝贇家貧,不如林西瀾和喬明淵富裕,他囊中羞澀,給不起這五十兩銀子,遂隻能無奈的放下朱卷和墨卷,搖了搖頭。
有兩份也足夠。
喬明淵和林西瀾拿了試卷,小心揣到懷裡,三人沒在文科館裡說話,急匆匆的往外走。
出了文科館的門,便遇到溫琦帶了個書童進來。四人交錯而過,溫琦的目光落在喬明淵身上,蹙起眉頭,覺得他有些麵熟。但看他身穿素衣,想又覺得自己可能認錯了。
喬明淵三人給他拱了拱手,彼此隻當是來查卷的人,什麼話都沒有。
溫琦到了文科館,也找了方才那書吏。
他亮了腰牌,點了要查試卷,書吏不敢多言,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溫琦不能跟他說自己要找誰的,就在一堆試卷裡和書童默默翻找,幾千份試卷找起來挺快,因都是按照戶籍地堆放好的,很快就找完了一圈。溫琦原本漫不經心,找完一圈下來冷汗都透了後背……
那試卷怎麼沒了?
他又悶頭再找一圈,仍舊是沒尋到。
“方才那幾人來查的是誰的試卷?”他問書吏。
書吏心裡咯噔一下,生怕被問罪,立馬長了個心眼。他記得沒帶走的那一份試卷叫謝贇,便脫口而出:“查的是謝贇的。”
溫琦手中捏著的那一份就是謝贇的,聽了這話心裡不對勁:“就他一人的?”
“對,就一個人的。另兩人是陪同而來。”書吏咬牙,揣緊了銀子不鬆口。
溫琦靜了靜,越想越不是滋味:“從禮部送來的所有試卷都在這裡了嗎?一份不落?”
“都在這裡了。”書吏這時候覺察到事情不對,那股不安在心底擴散,他意識到那兩人帶走的兩份試卷或許是了不得的東西,他闖了大禍。然而這時候說什麼都不能認了,不是銀子不銀子的事情,而是腦袋和性命的事情。
溫琦見他神色堅定,也沒想到一個小小書吏竟敢欺瞞他,拿了謝贇的試卷,腦袋上冷汗涔涔而下。
既然禮部送來的所有試卷都在這,也就是說,有人半路截胡了他們?
有誰知道這事兒,又有誰從中插了手?
溫琦越想越覺得腿軟,事情太大了,大到出乎意料之外,他不能不告訴上麵的人。他對那書吏說了一聲,顧不得彆的,拿了謝贇的試卷轉身就走。等他走後,書吏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摸後背,衣服都濕透了,手裡的銀子成了燙手山芋。
“完了,鐵定完了……”
而此時,喬明淵三人已經出了文科館。
“林兄,謝兄,你們住在哪?”喬明淵問。
謝贇道:“我同幾個同窗租賃了院子,住在八條胡同。林兄住的是客棧,在平安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