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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不會多想,”劉備的府邸,關羽從丞相府酒醉回來後,本已經伺候睡下,但半夜醒來,立刻坐馬車往劉備的府邸趕去。
所幸,大兄亦未寢,方才能得見。
一來,關羽就說出了心中所念之事,此事他想不通。
他的確有功,但功績卻絕沒有這麼大,這一切都是張伯常和曹公在為他舉薦。
心中,頗有愧疚。
又擔心大兄因此有所芥蒂,是以寢食難安,非要立刻見到兄長,聽他親口分析,如往常一般,方才肯罷休。
劉備說完,頗為欣慰誠懇的拉起了關羽的手,重重拍打道:“你我兄弟多年,如今立下功績,為漢廷所知,為陛下重任,是為我漢室立下汗馬功勞。”
“吾生平所願,乃是大漢重回昌盛,百姓長久安康。而今雲長有此能,天下亦可知曉,難道是壞事嗎?”
“日後即便是要走,有二弟在身旁,我心中也甚為安慰,而且……雲長在朝堂之上,可護住我漢室之主,雖無宗譜之明,但我心中知曉,陛下乃是族親,雲長亦可當自家親人護衛進言,有何不可。”
“兄長這麼說,愚弟心中也能安心。”
“好,”劉備拍了拍手背,眼眶有光芒盈動,向右伸出手,介紹道:“這是牽招,字子經。”
關羽抱拳看去,此人六尺餘,頗為高大,麵容精悍冷肅,麵頰瘦削貼骨,有剛硬氣節之感。
頭發捆縛於頂,以發髻束冠,額頂有尖,顯得頗具英氣,其手腳頗長,顯然身手也定是不錯。
“兄長好。”
關羽在進院時就已經聽劉備介紹過,牽招是降將,在張韓斬文醜之後,抵抗了黑袍騎一個多時辰。
同為軍中將領,關羽明白能抵擋那張韓的寶貝黑騎一個時辰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足以見得,此人所領的兵馬,意誌非凡,武藝不俗,同時肯聽從指揮,方才能凝聚成牆。
當然,想到此時,關羽就會不經意的感慨,袁紹若兵馬都是如此,則戰事危矣。
此刻又會奇怪,有這樣的人才不用,為何把大軍交托給一個平庸之將率領。
“那日,關某擊潰的追兵,不說烏合之眾,但卻也是軍紀散漫,將領喝止不住,被伯常丟棄金銀吸引,否則不會輕易中計。”
“為何,子經兄不得重任,反是讓無能之人領數千騎兵?”
幾千騎兵,其重要性等同於幾萬步卒了,而且騎兵因為要與戰馬一同操訓,尋常形影不離,方可禦馬有術,其實作戰時反而指揮更加複雜。
有的人,並沒有領兵作戰的能力,一旦遇到緊急軍情,恐怕就會自亂陣腳。
若是隻需喊一個“衝”,要麼喊一句“撤”,這將領豈不是誰來都可以了。
真要說騎兵強悍的,還得是伯常的黑袍騎那種,騎兵之中自上而下有很多建製,騎隊恐怕有十數,光是將領就有子龍、典韋、高順、黃忠等人,各有才能,方才能做到以一敵百。
牽招嘴角苦澀的癟了一下,歎道:“雲長,可聽說過袁公處有非海內名士不得接見的規矩?”
“這倒是不曾聽聞。”
關羽聞言肅然起敬,雖未曾聽聞,但是初聽這話,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又想罵又羨慕。
袁紹竟是在這種門庭若市、士人影從的光鮮亮麗下起事,這仲氏之族的名望,的確讓人望塵莫及。
正因如此,才要設這麼高的門檻,也是無奈之舉,否則什麼庸才都會潮水一般往冀州靠攏,當然,如此做法無形之中也會流失許多人才。
這才有了曹丞相“唯才是舉”的舉措空隙,如此看來,此戰非是兩名雄主之間的地盤之爭,其實也是一場士人名流、與寒門黔首的階層之鬥。
“唉,”牽招歎氣道:“袁公麾下沒有籍籍無名之人,均是各地名流,天下大族之後,如此雲聚,在下反倒是小族了。”
“才能雖也被重視,但仍要在名望之後,於是整個冀州,任人頗為混亂,致使小人得誌、才能者不得施展,鬱鬱寡歡。”
“若是得勝時,自然一順百順,一旦敗走失據、損兵折將,敗績連連時,必然混亂。”
“袁紹於我有恩,我不願與他交戰,如今歸降回漢室,倒覺得輕鬆了許多,玄德……”他充滿希冀的看向劉備,展顏笑道:“日後跟隨於你左右,複少時任俠之光景,何嘗不是一大快事。”
“其實我早聽到了你的所在,也想立刻奔赴前來追隨,卻礙於袁紹有恩於我,豈能輕易離開——”
“不必再說了,”劉備伸手止住了他,聽聞這話更是欣慰,“子經此刻能來與我相聚,便已是天意如此。”
“你在袁紹處,任何職?”
“督軍從事,所領不過千餘人,唉……”牽招其實也說了謊,他這人還是較為看重聲名,但這是當今天下的主流,畢竟真正淡泊名利的並沒有幾個。
牽招有時顧慮所得,坦然以對,反倒真實,至少不會虛偽的裝出無所謂。
要不然,當初簡雍沒有離開,一直陪著劉備,他卻去了冀州謀生,尋求出路。
這一點,劉備還是清楚的,所以牽招說完之後,他就思索了一下,道:“來了便好,我亦會向丞相,求得你與我共事。”
唉,又要有求於人……但他是子經,我卻又不得不挺身而出。
若是讓子經在我身邊隨便為一軍吏如何?!
劉備又遲疑的考慮著,畢竟他是降將,能全身而出降營身份已經算是不錯了,若非是二弟功績,與我的薄棉,早就被斬了。
但剛有此想法,劉備腦海中就浮現出了一個場景:日後營中操訓,張韓、曹操等來拜訪,見到子經隻是忙碌於軍務的小吏……
張韓肯定立刻就會說:“喲,這不是當初以六百餘人,抵擋我黑袍騎一個多時辰的牽招將軍嗎?怎麼幾日不見這麼拉了?”
曹丞相肯定也會展現他那禮賢下士、求賢若渴的一麵,跑來給子經撣去灰塵,整理衣領,感慨:“如此明珠,竟然蒙塵。”
然後子經肯定會心猿意馬,欲去投曹公麾下或者黑袍騎軍中……嘶,伯常不會是故意的吧?
這絕不能隨意安置,我得去求曹丞相!
“子經,你放心便是,我明日就去求見天子、丞相。”
“玄德!”牽招麵目動容,目有水霧盈眶,隻覺感動。
關羽眉頭微皺,心裡不是滋味。
他們曾是刎頸之交?大兄竟為他肯如此折辱自己,去求陛下和丞相。
某回去想想,大兄可有為我與三弟如此折辱自己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