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天的金芒, 一路披荊斬棘。
白色的機甲如同雪白的刀鋒,在金芒和無數金屬碎片中所向披靡,仿佛永不知疲倦的戰士, 強悍得令人心驚。
角鬥場的戒備原本是很森嚴的, 但因年深日久, 原本許多戰鬥類設施都已經損壞、再加上當年主要用來捕獲鬥獸的人也早已不在這裡,他們見不到任何活人, 隻有一個又一個的機器人。
戎玉在前方戰鬥開路,季禮在後排看著地圖不斷計算規劃路線, 他們在逐漸逼近著角鬥場的深處。
這一切都是意料之中的順利。
季禮的神經明明是緊繃著的, 可不知怎麼的, 越走進中心,腦筋便越轉不動了,季禮感覺自己的精神不自覺的放鬆, 開始關注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神遊天外胡思亂想, 一會兒想課堂、一會兒想戎玉,甚至想不起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忍不住關注戎玉那隻小胖龍。
那隻叫雪球的小胖龍, 正頂著黏皮糖,努力地吐著小火苗, 試圖加入戰鬥, 但顯然並不擅長。
吐了好半天,隻吐出來了一個小得像燭火似的火苗。
偏偏它身上的黏皮糖像個笨蛋一樣, 拿著兩隻小小的熒光棒,鼓勵似的、有節奏地揮舞著。
兩個笨蛋。
季禮在心底偷偷說。
另一個聲音說:清醒一點,你還記得是來做什麼的嗎?
季禮微微皺起眉:……做什麼的來著?
可自從雪球被他關進蛋裡一次,就不像以前一樣黏著他了, 雖然幾句誇獎叫它開心了起來,也沒有轉圜回來,反倒嗜好抱著黏皮糖飛來飛去,胖乎乎的龍尾巴掃來掃去,勾得忍不住想偷偷捏一捏。
這一個走神兒的功夫,一隻機器人近在眼前,被戎玉切瓜砍菜似的削成了零件兒,然後白色騎士一樣的機甲,流氓似的拄著劍。他聽到通訊禮,戎玉懶洋洋地衝他笑:“怎麼走神了?累了?”
季禮目光閃了閃:“沒什麼。”
雪球撲棱棱地落在白騎士的肩膀上,黏皮糖原本在龍的頭頂,抱著龍尾巴滑滑梯似溜了下來,趴在戎玉的機甲上,被小胖龍拍了拍頭。
……他也想揉揉。
季禮越明明已經意識到不對勁兒了,可神經還是不自覺鬆弛了下來。
他像是到了一個極安全、極放鬆的地方。
他應該在這兒跟戎玉談天、嬉鬨、或許可以切磋武藝,而不是在這裡戰鬥。
他在計算什麼?
戎玉的隔著通訊笑:“喜歡雪球嗎?”
季禮抿了抿嘴唇:“普通而已。”
“喜歡就抱回駕駛艙摸摸嘛,”戎玉伸了個懶腰,流氓似的摸了一把季禮的觸手,“我的精神體就是你的。”
季禮豈止想摸一摸,他都想把這隻龍給揉禿了才好,前一天被戎玉塞到手裡一次,他一時害羞忘了下手,至今都在後悔。
沒錯,公主當然也說過要誠實,
但是……
可他前幾天還因為戎玉喜歡自己的小觸手吃醋過,現在又喜歡上戎玉的精神體,實在抹不開麵子,隻能嘴硬:“你以為我是你麼?”
季禮聽到戎玉在機甲裡偷偷地笑。
季禮聽見他笑,就越發地窘迫,把一腔羞惱都發泄在了機器人身上,觸手閃電般的穿刺了一架機器人的身軀,撕了一地的機械碎片,摧枯拉朽一般衝到了長廊的儘頭。
耳機裡是戎玉懶洋洋的笑聲:“不是很喜歡麼?喜歡就拿回去抱一抱,你不一向是這個樣子嗎……”
說著,戎玉的機甲已經到了他的身後。
被衝天而起的觸手,捆了一個結結實實。
季禮的聲音冷淡:“你到底是誰?”
他還不至於,愚蠢到連自己的心上人都會記錯。
沒有人回答他。
白色的機甲褪去了外殼。
露出了灰撲撲的機器人外表。
季禮艱難地、在高度混亂和放鬆的大腦裡,尋找所有情報。
角鬥場目前漂流在罹幻星附近,可能存在大量的致幻物質。
他的精神力超乎常人,對致幻物質向來有抵抗力。
除非這些致幻物質混合了彆的什麼。
混合了極為強大的、某個人的精神力,就會形成一個幻覺漩渦。
他撿起一塊機器人的碎片。
20年前的型號,而且還是聯邦間諜機器人,是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型號。
——這裡是另一個人的幻覺漩渦。
季禮抬起頭。
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安裝著柵欄的鐵門。
裡頭有綿軟的、熟悉的。
輕輕的抽噎聲。
+
他的通訊斷聯了。
戎玉從機甲跳了下來。
他似乎一直在戰鬥、一直在向前,一扭頭,卻發現季禮已經不見了,方向變得模糊不清,通訊也無法連接到季禮。
他身邊的小胖龍,抱著黏皮糖,已然變成了蚊香眼,暈暈乎乎地在半空中轉圈。
而他的麵前,是一個有些熟悉的,幽邃的甬道。
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深海的甬道。
“幻覺?”戎玉揪了揪自己小胖龍的尾巴。
被黏皮糖“啪嗒”抽了一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