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二十七章(2 / 2)

眉上煙火 常文鐘 7460 字 11個月前

肉眼可見小孩臉上花兒般的笑容裡透漏出幾分尷尬。

測試考得末等丁中的小孩,暗暗確定了試卷絕對不要拿給姑姑來簽名,而是準備偷摸找姑父,他一咧大嘴露出缺了幾個的牙,把懷裡熱騰騰的油紙包拽出來:“鏘鏘!”

“蔥花酥油餅!肉餡的!”李昊把油紙包放桌上打開,頓時香氣四溢,他介紹得熱情,“以前我們路過那個左公祠時,吃的就是這個,可好吃啦!”

左公祠。

李清賞想了想,想起讓李昊高興成這樣的左公祠蔥油餅,失笑。

她先示意李昊去洗手準備吃飯,邊同柴睢解釋道:“上京途中我們路過丹州,走到某地時趕巧遇見那裡有座左公祠布施,得以吃了頓飽飯還開了葷,蔥油餅是肉餡,我們一路乞討,隻見過那一家布施肉餡吃食,味道也好,上回我還和昊兒說起這個。”

乞討說得坦蕩,她從來對那段經曆毫不避諱。

李昊洗了手過來坐下,滌塵也帶人前來布菜,李清賞拿個餅給李昊,又問柴睢:“你也嘗嘗?”

柴睢不見外,拿個咬一口,熱得燙牙,問李昊:“你不是去前頭西廂院找朋友還書麼,哪裡弄的蔥油餅。”

前院西廂和上禦衛住的東廂中軸對稱,是梁園仆人雜役拖家帶口聚居之處。而柴睢之問也是李清賞所疑惑,遂見二人齊刷刷看著李昊。

李昊咬著餅道:“梁勤他姥姥做的,我說我在左公祠吃過這種餅,梁勤他姥姥一聽非常高興,說吃過左公餅就是一家人,我走時她給我塞這麼多,讓我拿回來吃。”

左公餅,倒是沒留意過原來這種肉餡蔥油餅名曰左公餅。

倒是柴睢見多識廣,道:“你們遇見的,大約是丹州左氏的左公祠,不過慶城上京是從西南方往東北方走,怎會路過梁洲之南的丹州?”

“呃……”李清賞窘然,打哈哈擺下手,笑得尷尬:“那不是走錯道了麼。”

否則怎會把半年徒步路程走成將近一年?閨中姑娘頭次獨自帶個孩子出遠門,兄長也沒給路線圖,她沿途乞討邊走邊打聽,全憑熱心好人指點,殊不知百姓所言也不儘然全對,她還要邊跑邊躲避壞人,最後跑錯方向也無可厚非。

布菜畢,滌塵帶人退下去用飯,李清賞站起來主動盛粥,嘿嘿笑著尷尬掩飾道:“不過能嘗到左公餅,見識到許多不曾見過的風俗人情,也算錯路沒白走。”

“啊對,丹州左氏是甚麼人,很厲害麼,好像沒在汴京聽說過。”她技術拙劣地轉移著話題,末了分粥時一抬頭,發現柴睢和李昊一個在分筷一個在哈手,壓根沒有笑話她走錯路的意思。

這反而更讓人覺得有些尷尬,不難堪,僅是尷尬,以前她若做錯事時,父親和兄長都會玩笑著數落她幾句,習慣被貶低被否定的她倒是忘了,無論她出甚麼滑稽相,柴睢從不笑話人,昊兒被柴睢教諭著,也從不笑話她。

“丹州左氏是百年世家門閥,近三五代以來頗為低調,子弟在中樞者亦皆收斂。”柴睢解釋著接過遞來的粥,趁熱嘶溜一口,那動作可謂粗俗不羈,渾然沒有半點鐘鳴鼎食之家該有的規矩禮儀。

低調收斂是一回事,眼光獨到站隊準確又是一回事,總不能看見虎狼打盹,便就覺得人家軟綿好欺,柴周那些世家門閥嗷,沒一個是吃素的。

“門閥世家?”以前隻是從書上見到這些詞彙,李清賞按照慣常理解問道:“就是那種子弟在朝做大官,一門十宰相、二十尚書、三十侍郎、六十太守無數進士那種,門閥世家?”

柴睢夾菜吃,搖頭,咽下後語慢聲低道:“不光如此,拿丹州左氏來說,大望曆之前,丹州左氏在丹州威信力遙遙高於朝廷,他們興辦學庠、修路開渠,災時布粥施藥濟災眾,豐歲降租減息惠州民,百姓追隨擁護左氏可謂忠心耿耿。”

“本該朝廷做的事情反被門閥世家代替,”李清賞問:“朝廷沒有舉措?”

問起這個,那裡麵牽扯可就多了,柴睢一言以概道:“朝廷非是沒有舉措,而是當年‘皇權不下縣,政令隻達州’。”

從根子上壞掉的東西,枝枝杈杈上花葉開再盛美,終究也隻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虛假繁華。

李昊舉手,道:“我知道,謝夫子講列傳時過,世家門閥並非我們以為的那樣簡單,他們和大周國命運息息相關,其興盛與衰亡甚至是代表著大周的興衰治亂,殿下祖上嚴格意義上講也是門閥世家。”

行州柴氏,豈不算門閥世家。

柴睢心說,隨之真是膽大,甚麼都敢給學生講,應李昊道:“然也,行州柴氏,當年門閥爾。”

“怎說到你家來了,我們正說丹州左氏呢,”李清賞總覺著丹州左氏耳熟,終於想起來甚麼,更加八卦道:“丹州左氏也稱齊原左氏是罷,聽說當年你禪位,齊原左氏功不可沒。”

一句話給柴睢問笑,笑得夾不住菜:“李清賞,你敢不敢膽子再大些,直接問我幾年前究竟是被哪位能人給拽下皇帝位的?”

李清賞滿臉好奇:“可以說麼?”

柴睢冷靜而堅定:“不可以說。”

“為何?”

“丟人。”

“我不笑話你。”

“昊兒還在呢。”

無端被點名的李昊:“……”

麵對殿下和姑姑春風化雨般溫柔和煦的對話,李昊一手拿左公餅一手執烏木筷,左看看右看看,總感覺到股股暗湧在周圍流動。

稍頓,在姑姑和殿下開始繼續聊天後,李昊心想算了,不管二位如何暗流湧動還是明流湧動,他皆不要再隨意開口,因為過會兒還要偷偷找“姑父”在考卷上簽字。

不久,晚飯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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