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1 / 2)

眉上煙火 常文鐘 7658 字 11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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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既有擔憂,心必灼焦。

皇帝篌擔心帝位不保;劉庭湊擔心大權難攬;後儷吾擔心尊榮流逝;首輔光擔心社稷不穩;太上睢擔心萬方動蕩;李清賞擔心丟掉飯碗。

丟掉飯碗,相較於地位權柄江山社稷,女子的擔心實在可謂微不足道,則何如?她要靠這個飯碗活下去的。

次日,內宅東廂房南裡屋:

書桌側邊柴睢對袖抄手稍斜身坐交椅裡,看著剛檢查過左胳膊的女子沉默地撅著嘴,忽被剜過來一眼後,她笑吟吟寬慰道:“不是說三月份胳膊便能恢複好麼,傷筋動骨一百天,急不得。”

今個還要多謝醫官來給李清賞複診左胳膊傷勢,不然柴睢真不知該用何種方法敲開南裡屋門,李清賞在南裡屋憋一宿,柴睢早上起臥都是被刻意避著。

此刻聞得柴睢言,李清賞絕望閉眼,仰頭靠住羅漢塌厚實靠枕,悵惘哀嚎:“不是發愁胳膊,經過昨日之事,我怎麼回去麵對童山長和其他同務啊!”

昨個事情發生時,她還真沒考慮這麼多。

“你還擔心這個?”柴睢心情不錯,似乎隻是坐在這裡看著李清賞,心裡所有紛亂雜蕪與煩躁不安便能通通變得平靜。

李清賞繼續悵惘道:“你沒貧過,你不懂。”

一句話險些把柴睢嘴堵上,誠然,鹹亨皇帝下到四方幾州水裡進地闖蕩過,火裡出地狼狽過,卻實實在在不曾為生計發愁過。

“那怎麼辦哩,”柴睢改抄手為托腮,麵前攤開的書半天沒翻頁,一副看熱鬨模樣忍笑瞧李清賞,“現在去學庠找你們童山長,想來他也不敢允你回去上課。”

“不行,”反而是柴睢的話提醒了李清賞,她一骨碌從榻上坐起,道:“曾世仁的事還沒結束,待他受罷刑罰,再故意回學庠報複可如何是好?我得給我們童山長一個交代!”

麵對李清賞負責到底的態度與想法,柴睢閒閒問:“我陪你去學庠,還是請童山長來梁園做客?”

見柴睢遇事時總是穩得八風不動,仿佛哪怕天塌下來太上都能有條不紊處理,說實話,柴睢遇事的態度,悄無聲息地影響著李清賞。

看著柴睢如此穩靜從容,李清賞也漸漸冷靜下來,用手背拍拍自己額頭:“怪哉近來愈發遇事沉不住氣,你說得對,我這些日子可能真的運背,諸事不順,許真有必要學你,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人都知太上梁王不喜麻煩,有時明明自己利益受損也懶得計較,最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故而看起來有些懦弱。

“嘖,”柴睢擰起眉毛故意斜眼看過來,佯嗔,“你罵誰?”

四目相對,焦慮中的李清賞被柴睢撅起嘴故意擰八字眉的模樣逗樂,又焦慮又好笑,結果笑得像哭,擺手道:“你彆逗我笑,我現在不想笑,心裡壓力很大。”

逗李清賞是件趣事,柴睢從來樂此不疲,忍著笑裝正經道:“你現在不愁吃不愁穿,李昊也有書念,哪裡來的壓力麼,給李昊攢錢娶媳婦還是給自己攢錢置嫁妝?”

“柴睢,”李清賞被這不著調的人氣得哭笑不得,牙縫裡透話道:“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甚麼?”

氣氛已經烘托到這裡,柴睢要是再繼續嚴謹下去會顯得非常愚蠢,於是乎她嘴在前麵跑腦子在後麵追般,說話不過腦子道:“不然你嫁我唄,嫁我不用你攢嫁妝,我自己帶嫁妝,八百八千抬都行,反正親都被你親了,你得看著辦。”

李清賞:“……”

李清賞身子一歪差點直接從羅漢塌上把自己摔下去,腦子轟地一熱,不由自主想起昨晚上親柴睢的那一下子,讓她昨晚激動緊張得半宿沒能睡著的,親柴睢的那一下子。

至現在回憶起那比蜻蜓點水還快的一下子,李清賞表示其實是沒啥感覺的,可若非要讓她絞儘腦汁說點甚麼出來,她隻能說那是個炒芥菜味的親吻,因為昨晚上晚飯吃的配菜是炒芥菜。

昨晚,她羞得躲南裡屋,今早是看在醫官來複診胳膊,柴睢幾乎要砸了南裡屋門的份上,她才顧不上許多把門打開的,此刻柴睢這王八冷不丁提起那個,李清賞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昨夜困擾她半宿的問題接踵而來般撞進腦子,連回避的辦法都沒有,她簡直想哭。

“那便先將你的事妥當處理好,”李清賞不知所措中強找借口,“等我也將自己的一堆事解決掉再說。”

柴睢伸手把麵前的《洪觀通鑒冊六》翻新頁,映入眼簾的是太·祖皇帝洪觀三十七年“宰相呼延為邕案”,此案是洪觀四十九年統治中最為轟動之大案。

據記載,此案誅殺官員胥吏鄉紳豪右自呼延為邕及其下共計六萬七千餘眾,而此大案的開端,還要從遠在漠北的瀚海州裡,某位牧民家中丟失了五隻羊說起。

然也,呼延為邕案乃由牧民找羊為導火索,陰私被從不見光的大幕之後搬到台麵上,以至於後來人們給“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的雙全宰相呼延為邕,取了個“羊相倌兒”的綽號作為調侃。

世間故事千奇百怪,本質說來無外乎一個“利”字。

眼睛瞧著書冊,柴睢用她特有的軟糯調子低低感歎道:“隨之所言不錯,料來道阻且長。”

其實,她知李清賞在害怕甚麼顧慮甚麼,隻是這件事上自己還缺少個契機,一個讓李清賞主動往前走一步的契機,不過來日方長,不著急,慢慢來唄。

“你又暗戳打甚麼鬼主意?”見柴睢說完話後麵無表情盯著桌上書不動,李清賞一眼看穿她,雖還暫時猜不透柴睢心思,但她就是能看出來這王八悶不做聲時,肚子裡正在壞水亂翻。

柴睢又把手抄進袖子,眼睛看過去:“知洪觀宰相呼延為邕案?”

“然也,”李清賞疑惑,“冷不丁提它做甚麼。”

柴睢玄妙道:“我確實得把自己的事處理好,不然大周就該出下個呼延為邕了。”

李清賞聽不懂,學著柴睢樣攤攤手:“我也確實得把自己的事處理好,不然大周就又要多個流氓了。”【1】

她二人所言,一個是江山社稷,一個是生存求活;一個屬國,一個屬家,看似生存求活是個人私家之事,遠不及江山社稷之國章要緊,可事實上呢,沒有孰輕孰重,隻是角度不同,利益不同。

“我給你出個主意以解決問題,”柴睢提議,“你也幫我想個辦法應對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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