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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中午,太平殿升宴犒勞邊將,太上梁王沒露麵,帝後倒是雙雙在場,這一雙夫妻對軍功在身的邊將表現得較為尊敬禮待,隻是武人粗放,宴半酒酣,有人坐姿不雅,所謂有礙觀瞻。
皇後見了,打心底裡瞧不上這幫吆五喝六的粗兵魯子,與京官溫言細語的交談也繼續不下去,遂告訴諸邊將要去西苑繼續招待英烈遺屬,在邊將發自內心地崇敬拜聲中離了太平殿。
與此同時,西苑:
今日晴空萬好,柳綠花興,宴設躬耕閣前,近處花木環繞翠鳥啼鳴,遠處麥苗青青微風送暖,稚子孩童嘻笑打鬨,各家婦人重逢把酒,彆是一番景象。
這些人來京之後,在受皇恩前儘數暫住京中坤善觀,彼此大多相識,聚首便有說不儘的貼心話,李清賞本來誰也不認識,卻在獨坐片刻後,被位熱心大姐拉過去和大家認識。
“你是那個自己走上京來的慶城小妹,”一位圓臉盤的圓潤夫人親切拉住李清賞手,和氣把人打量,迎著李清賞帶著笑的疑惑目光,她笑盈盈解釋,“你不認識我們,我們認識你,你帶著侄兒從慶城獨自上京的事跡,我們早就聽說啦,佩服的不得了!”
“就是就是,”另一位珠光寶氣的三十來歲夫人,用喜氣洋洋的話語附和著,“你和接人皇使走散也能帶著侄兒到京,身無分文還要途徑暴·亂之地,尋常女兒家誰有你這般膽識和魄力?我們以後教女兒,要照著李娘子來的!”
對於李清賞的獨自上京,內閣和梁園對外說法時她與接人皇使走散,這裡麵有個巨大的時間差,局外之人不知其中曲折,無非是逢人開口時把此當個熱鬨說。
“沒有沒有,諸位謬讚,我當不上,當不上……”李清賞堆著笑與人客套謙虛,不過片刻,她便在滿耳恭維聲中明白了這是怎麼個情況。
柴睢,這般情況指定又是柴睢背地裡乾的好事。
便在此歡樂融融氣氛中,李清賞被引薦到在場唯二的兩位誥命夫人麵前,她們因亡夫功勞不同而封二品誥命,以及三品誥命。
二品誥命年紀稍長,不欲過於熱鬨,簡單寒暄幾句後借口不勝酒力,獨自去了臨水亭小坐。
三品誥命尚年輕,拉著李清賞話家常,關心問:“你帶侄兒住梁園,那婚事歸梁園管,還是朝廷管?”
最討厭這些有事沒事亂打聽了,李清賞微笑著,提起婚事時還帶著幾分羞澀:“我的婚事,如何是朝廷和梁園要管?”
三品誥命申夫人一愣,無聲笑起來,笑得滿臉深意。
旁邊自有人為李清賞解釋:“傻姑娘,你家裡都沒人了,朝廷就是君父,為君為父者豈能不管你終身大事!當初我們麵聖受恩賞時你正好還沒趕到,這不是才錯過賜婚,被安排去了梁園住麼!”
誠然,她當時被內閣安排去梁園,因由正是正式安排已結束,隻能暫時讓她借住梁園,這正是“借住”二字的使用,給她帶來了不小的影響。
“你這丫頭實在是命好,”瓜子臉的青衣夫人感歎,“好夫君暫時沒領到,倒是得了個最享福的落腳地,”
說著順嘴打聽:“如何,梁園所發例銀加上朝廷撫恤,你每月到手怎麼不也得一百兩銀?聽說梁園一等婢子每月都有月銀五十兩呢!那位去歲還帶你去國丈府吃席,瞧著也怪寶貝你,怎麼也該發你一百兩罷!”
朝廷正三品文武大臣每月俸銀才幾兩重,一百兩實在不少。
“寶貝”兩字委實嚇人,李清賞聽得連連擺手,慌張幾乎要坐不住:“沒有沒有沒有!那位沒有寶貝,我隻是借宿梁園,月銀也沒這樣多!慶城那邊撫恤標準低,梁園又管吃管住,不僅冬有炭俸,據說夏還有冰俸,吃住不花錢已經很是得夠我了的。”
大約是李清賞否認得一點不心虛,眾人聽罷露出半信半疑之色,卻見三品誥命申夫人笑容可親道:“嗨呀,說那些乾甚麼呢,我瞧著李娘子這套頭麵真漂亮,哪裡打的?”
要麼說得見過好東西才能認得好東西,申夫人此言既出,大家這才把注意力,往這在場唯一一位閨閣姑娘的衣飾妝容上集中來。
“是呀,”體態圓潤的夫人稍微湊近看,歎語爽朗,“不說我都沒看出來,你這簪發花鈿上的寶石看著不打眼,但該和申姐姐頭上那隻內廷禦賜的好有一比罷!”
李清賞:“……”這你一言我一語的,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最不想看到的場麵它還是來了。
李清賞甜甜笑著的臉上適當露出惶恐,捏著自己手略顯不安道:“這話倒讓人心裡發虛了,我哪裡能和申夫人比呢,隻是懿旨下到梁園,被太上知了此事,道是麵見皇後千萬不可失儀,故才借這套簪釵首飾與我,”
話越說聲音越低,是被揭穿老底的窘迫:“回去後,首飾連同衣裙也要一並還了的。”
眾人:“……”
一堆人把人家一個未出閣黃花大閨女說得如此窘迫,在場夫人們不免有些或自責、或訕訕,亦或壓根不信,總之神色各異。
身材豐滿的圓臉夫人忙開腔打圓場:“確然都是好看的,首飾雖好看,卻也得你本身好看方顯出這些首飾的光彩,不過沒關係,此刻簪釵雖是借來,然待來日天子給你賜下樁好婚事,讓你夫婿給你真金白銀掙幾套來不是問題!”
話題順利轉移,連誥命的申夫人也開始順著話說:“不知大選結束,公家會挑選哪家英傑才俊給李小妹。”
“……”李清賞頓時如遭雷擊,半晌才反應過來,聲音發顫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