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上煙火》全本免費閱讀 []
或許,她一直以來都沒有以為中那樣鐘意柴睢,她貪慕虛榮,耽於享樂,隻是看上了柴睢作為太上梁王擁有的滔天富貴與權勢。
李清賞躺在驛站逼仄板硬的床上,望著打了補丁的床帳頂迷糊地琢磨著。
俄而,她略感不舒服地動了動,身下床板很硬,還有些老化,隻要稍微一動,它就會發出細碎的吱吱聲。
這是她在走道另頭隨意找的屋子,屋裡擺設僅一張床,無桌椅無窗戶,據說這是給最下等差吏住宿的屋子。
落雨聲傳不進來,又或許因為雨已停,屋裡很安靜,床邊亮著盞酥油燈,弱弱照著四麵光禿牆壁,李清賞無意間摸到戴在手上的戒指,一股荒誕感從她心底濃濃翻湧上來。
在梁園的那些日子走馬燈般從眼前掠過,當時有多熱鬨,現在就有多荒涼。
梁園的柴睢,那個尊在九方萬萬人之上,三不五時滿肚子壞水亂晃還腹黑嘴毒的家夥,像是自己在吃儘苦頭後,為了犒勞安慰自己而於美夢中被構幻出來的人,以至於完美得讓人瘋狂喜歡。
隻是現在,夢醒,她要回到殺機四伏的現實中來。
李清賞取下戒指,愛惜地認真看它,戒指上的寶石在酥油燈下泛著潤澤的暖色光,初發現被騙時有多麼生氣,現在她就有多自卑。
離開是一直以來就有的打算,她暫時還無法帶著昊兒走,國丈府勢力手眼通天,跑到哪裡都不安全。
謝知方說,他定會揭發劉氏罪行,讓深埋於漆黑礦洞之下的靈魂得以回到溫暖的家中,讓為真相而奮戰不惜獻出寶貴生命的勇士得以安息,她選擇相信。
哪怕自己秘密遇見謝知方是柴睢設的局,可除去信任這位由和大理寺少卿申沉拿著和公印信引薦給她的人,作為一個政治風雲中的絕對弱者,自己彆無其它任何辦法可言。
“當——當、當。”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一長兩短三聲,不緊不慢,是柴睢:“清賞,開門。”
認清現實的李清賞不敢答話,攥緊戒指滅掉床邊酥油燈,屋裡沒了任何光亮,走道上的燈在單扇門上投出柴睢頎長的身影。
屋裡燈滅下去後,那身影站在門外一動不動,片刻,柴睢再道:“既然還沒睡,打開門我們好好聊一聊。”
李清賞在屋裡裝死不出聲。“走罷,快走罷,”她在心裡乞求著,“乾脆利落走罷!”
“清賞?”柴睢再拍門,“彆人此時皆已歇下,倘你不想我在這裡拍門拍得人儘皆知,就把門打開,我們聊聊。”
太上說到做到的德行李清賞早已親身領教過,訕訕應聲道:“太晚了,有甚麼事明日再說罷。”
“你把門打開,”孰料她給的回應反而讓柴睢更堅定,“再不開門我就撬門了。”
撬門而入隻會更尷尬,李清賞權衡之下還是起身將屋門打開。
在門剛打開巴掌寬時,柴睢怕裡麵人不讓她進去,發揮當年打下的童子功,將身一閃擠進屋,並在李清賞阻攔不及之中熟門熟路點亮酥油燈。
“做錯事的是我,躲起來不敢見人的為何是你?”柴睢站在板子床前,合滅火折子順手把它扔在酥油燈旁,聲色溫柔地問。
太上也知是自己做錯在先,說話半點不敢語氣生硬,惟怕把人徹底惹惱。
李清賞拙劣地擺手否認,趿著鞋子坐回板子床,捏著手拘謹道:“沒有躲著不見人,隻是趕路有些累,想早點休息。”
柴睢居高臨下把她看,目光最後落在那光禿禿的手指間,心裡一沉,似有若無的酸澀斷續往喉嚨處撞。
太上此刻隻覺阿照說得半點沒錯,暗地裡的愛彆人又看不著,那些看不著的愛意從來最算深情,也偏偏最不值錢。
“駮神銅礦的事,你兄長的調查結果整理成證據上交大理寺,內容你也知,”柴睢站在板子床前,影子被酥油燈拉得很長很長,長得投到牆壁上一大截:
“劉氏等勢力之所以趁國內災害,利用礦難煽動百姓發起暴亂,乃是因為他們與東厥簽訂契約走私銅,銅礦出事,他們賠付不起巨額違約金,於是為掩人耳目轉移禍事,主導了民亂的爆發。”
至九鼎易主,劉氏以新帝登基普天同慶為借口,改變了對東厥貿易的舊規定,給東厥讓利四成以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