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近乎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巨大陰謀,劉庭湊憑此成功與大望四柱相提並論也未嘗不可,但現在問題是,皇帝柴篌致力於狡兔死走狗烹,而兩條父子犬不願如此被烹,皆要自謀生路,隻是觀點與方式產生了分歧。
李清賞半低著頭,無力地嗤笑了下,更像是對自己的譏諷:“是麼,原來是這樣。”
這就是要兄長與他眾多部下付出生命的因果,這就是她一路以來所想要得到的真相,如此而已?
達官貴人們要發邪財,出了意外,承擔後果的卻是底層老百姓,隻有底層老百姓,達官貴人們搞得不好了隻是一時損失些錢財,底層老百姓丟了性命也不知自己究竟為何而死,那可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達官貴人眼裡,人命好生不比錢貴重。
麵對李清賞狀若波瀾無驚的反應,柴睢用力閉了閉眼,稍往前挪近半點,試圖挨得更近些:“劉畢阮想要換種方式繼續投靠皇權,劉庭湊卻已然將柴篌本性看透,你吸引去劉畢阮注意力,讓劉庭湊不得不騰出精力約束兒子,柴篌暫時處於獲勝局麵,謝知方在這個局裡,起推動作用。”
“謝知方是你的人,皇帝怎會輕易相信他?”李清賞本不想管閒事,卻又在聽到這些後擔心柴睢會被人騙。
問完她後悔,心說世上誰都可能被騙,唯獨太上皇王不可能被騙,她不騙彆人才是好的。
柴睢目光灼灼盯著李清賞,心中情緒難以名狀:“柴篌並不是當真信任謝知方,隻是比較之下有所信任而已。”
皇帝篌量小性驕,孤身自宋地來此為帝,在深宮和汴京舉目無親,使得他不得不從難以信任的人中挑選相對可以信任的對象,何況謝知方是他自己從底層官員中找到的“璞玉良臣”。
“希望你安然度過關關的難,”李清賞低聲呢喃,衷心祝福,“你定會安然度過難關。”
有這樣多人相幫,定能遇關平安過,遇險化為夷。
“對了,”她搶在柴睢前麵補充,“明日麵見聖太上,有些話你不要說漏嘴。”
柴睢險些被氣笑,抱胳膊往旁邊一坐,想氣又不敢真生氣,彆扭道:“是我設圈套騙你在先,你生氣惱怒皆是情理之中,但我們好這件事並無半點摻假,你休想以此為借口蹬掉我。”
說罷不覺突出重點,拍著大腿強調了聲:“休想!”
老舊的床板子因為她的坐下和拍腿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李清賞害怕床板真塌折,連忙站起來。
“幾個意思,”柴睢跟著起身,萬般不解中再度看向她素淨的手,依舊軟糯的說話調子裡委屈清晰可聞,“現在我是連坐都不配和你坐一起?”
怎胡攪蠻纏起來了,李清賞察覺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心虛地把手背到身後,解釋:“彆誤會,隻是床板老舊,恐難承兩人之重。”
柴睢理所當然道:“所以跟我回去那邊屋子睡,彆在這兒睡到半夜床榻了,”
說著,她嘗試去牽李清賞的手,李清賞想躲,被她一把抓住:“你生氣歸生氣,我也知事情嚴重到無法輕易翻篇,但你可以關上門跟我算賬,要打要罵我都認,不興這般動輒扯清關係,你同我的關係這輩子撇不清。”
“我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李清賞試圖掙開柴睢的手,未果,坦率地放棄掙紮,“你們所有人聯手騙我,我認,誰讓我是弱者一方呢,所以你沒必要在騙了我又被我發現後,再拿出如此一副誠懇模樣來道歉,好像騙人是萬般無奈的不得已之舉,如此被騙者若是生氣,就顯得何其得理不饒人。”
大道理她都懂,一旦開口提起還是會倍感氣憤。天地錯勘賢愚便則枉做天地,柴睢騙她至此,還將她耍得團團轉,豈能輕易將這廝放過。
柴睢更加疑惑,不知為何道歉還會道出問題:“並沒有不讓你生氣的意思,我隻是……”
“你隻是不想讓我鬨騰得過分,我明白,”李清賞沒想到有朝一日會站在這裡,和柴睢發生如此大的分歧,“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勳爵貴人,最不喜歡事情超出自己掌控,說實話,我父親當官多年,也多少也有點這般習慣在身,我真心明白。”
官·僚·之·者,牧於人上,久而久之,便覺理所當然覺得世人皆是腳下螻蟻。
“……”柴睢壓根沒明白過來怎麼就被扣上如此大個帽子,歪下頭來試圖和李清賞對上目光,“倘李舍沒有出事,他現在應該擢拔了慶城守備軍指揮使正職,你照舊做你的官門姑娘;倘李舍在平亂中不幸戰亡,被朝廷追封,你此刻也該是同其它英烈遺屬般,領著撫恤,過著或富裕或優渥,至少是平靜的生活,而非如現在般處處小心謹慎,縮在自己厚重到恨不能與世隔絕的殼子裡,警惕戒備著周圍一切。”
“或許吧,”李清賞垂眸看柴睢牽著自己的大手,話語已分辨不出真假,“或許我命該如此,所以這樣也沒甚麼不好。”
柴睢搖了下頭,清澈眼眸裡疼惜深濃:“我們不曾一起經曆過生死之重的挑戰,所以你會覺得我和你好隻是因為有利可圖,在發現被我欺騙後,你氣憤,惱怒,然後開始懷疑,這些都很正常,我理解,隻是不知你肯否給個機會,讓我試著來打消你的疑慮?”
坑李清賞入局雖是謝知方等幾人乾的“好事”,柴睢自覺因沒有成功阻攔而也要承擔責任。
太上心裡清楚,李清賞在經曆了一路顛沛流離和生死考驗後,於心中壘建起一座堅不可破的“安全殼”,她縮在裡麵自保,對殼子外的一切敏感而警惕。
但柴睢想把李清賞從那個殼子裡帶出來,帶到光明正大與鮮花盛開的地方來,過本就屬於李清賞的生活,過那些她本該習以為常的平